书城文化心灵对话:中国古代绘画精品探赜
15427700000022

第22章 肯容坐客同挥尘

——读明佚名《屏恭问禅图》

要是有尊者说,禅妙元从佛眼传,心界宽宏得佛缘。要摆脱烦恼与磨难流溢的苦海,而我们至少要经九九八十一次的磨砺、睡炼方能修成正果,脱离苦厄,到达彼岸,到那个叫做“西方极乐净土”的境界。《佛说阿弥陀佛经》赞:

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四边阶道,金银、琉璃、玻璃合成。上有楼阁,亦以金银、琉璃、破璃、砗磲、赤珠、玛瑙而严饰之。池中莲花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

可是通往极乐世界的路上,欲望、考验无时无刻不在挑战我们的忠贞,我们挣扎多久以后还能保持着那一如既往沉静的心。

如果另有尊者告诉我们,“三世诸佛,十二部经,亦在人性中本自具有”。原来我们生来具有这种佛才有的大智慧啊!而且“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在寺不修,如西方心恶之人;在家若修,如东方人修善”。

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何用修禅。

恩则孝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

让则尊卑和睦,忍则众恶无喧。

若能钻木取火,淤泥定生红莲。

就是说我们本来就是宝池里一颗明珠,我们在温暖可爱的家中,只要我们孝养父母,上下相怜,尊卑和睦,忍让谦和,不用断掉五荤三厌,也不用刻意打杀六贼、持戒修行,擦去了污泥,自然会闪耀光华。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命运原本就在自己的手心里啊,我们可以做得了主。人活一世,草木三秋,近看是烦恼,满是酸甜苦辣悲欢离合。远至重阳入青,才会发现醇如陈酒,回味无穷……

我们太容易相信自己本来就是来自极乐世界啊!只要把心性找到,看清楚自己,生而平衡以及学业有成并非遥不可及吧!禅宗就是这么认为。自从它问世以来,就与中国本土文化紧密结合,成为中国佛教的主流和代表,是经中华大地滋养的一朵圣洁可爱的莲花,近两千年一直传递着“如莲喜悦”的心情。

隋唐以来,官僚士大夫学佛参禅蔚然成风。儒家有效地吸取禅宗思想的精华,提升自身眼光与水准,进而发觉“经、史、子、集”中的要义,把汉唐思想导向宋明理学之路。王维、白居易、柳宗元、刘禹锡都与禅家有较深的渊源。至宋初期,宋太祖赵匡胤于开国时就下了定论:“道释二门,有助于世教。”于是乎文人士子在标榜儒家精华烂熟于心的同时,归心禅学、倾心禅道,借无形的文化之手变为更为易行。深深海底行,高高山顶立。让世俗风雨洗涮去灵魂中的尘埃吧,那样才能使我们不枉为今世之人。明代禅宗仍然继承着自心觉悟、不求知解的衣钵传承,士大夫们为了摆脱才高量窄带来的孤独、焦虑和无助的渴望,常常会从禅师们那里寻求找到片刻宁静、一时安详与自在自为,亦成为如此的不二法门。

此幅《屏恭问禅图》为明代佚名工笔画作,于绢本上刻画了一儒士携书童,到禅院拜见法师虔诚问禅的场景。构成样式简约别致,作者将三人同置于中下方水平线上,为明代人物画中所不多见。于今观之,颇有意味,不经意间却具有很强的形式感,不仅能收聚视阈,又延展、增强了观赏的心理空间。画面大片留白,以示禅地清静虚淡的氛围——空灵之境。一方屏风安置于显要处,空无装饰,却含“妙高顶上,不可言传”、“天地相对,大德无言”,有遮蔽禅缘与尘世的象征意义。可谓是一隔一境界,虚空人沙门。刻画虽然虚简,却是点出画意的关键道具。

法师身披袈裟,盘坐于禅椅之上,坦然端正,气宇非凡。右手持经卷,左手抬指向前,睿智平和的眼神正视对方,娓娓传经授道,深中肯綮,以解求者之惑。儒士正襟危坐,抬头仰视,眼神中充满着偬偬期许。双臂抄袖,身心拘恭,脚尖不由不觉地翘起。对精辟禅论玄理听得十分入迷。从面部神情看,他已然感到他闻道得益的欣然神情。旁立随童捧籍,不时挠头,眸子明亮,似坠五里雾中,不明其究。蒙蒙懵懵之中又似顿开茅塞,明白一二之状。人物造型概括而精妙,虽然三人形态相异,性格描写却突出。面部着墨不多,绘写丝丝人微,平敷、罩染,沉着明快。衣褶则用游丝描为之,运笔熟练娴熟,细劲而有弹性。疏密穿插分布得体,妥帖地烘托出澄明空灵的冥冥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