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岚宫内,灯火如昼。
赢扶梓满脸悲戚的背灯而立,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摇曳在空寂的大殿上,他的脸色无比的苍白,琥珀色的眉结满是刺痛。
老太监许海已走入殿内来,他的神情带着几分欣喜,在赢扶梓耳旁说道:“殿下,一直跟随着李符将军的黄林副将,从岭南传过讯来,说是发现了小公子的行踪,李符将军已经急赶过去了。”
“真的?!”赢扶梓眼色里的痛意稍稍落沉了几分,他叹道:“李符,恒儿就辛苦你了……”
这时,几个太监、兵将急涌入殿内来,赢扶梓立刻急迫的迎上前,问道:“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其中一名将军抱拳说道:“殿下,属下已令人将咸阳城周边的县郡全都搜索了,未曾发现苏夫人的行踪。”
“再去寻!找不着你们也就别回来!特别是芦苇荡、悬崖、桃林、水坎边,还有……寺院,这些地方,着重搜查。”赢扶梓的声音急厉异常。
“殿下稍安勿燥,夫人深明大义、熟知礼法,待气消了,她自会……自会回宫的。”许海在他身旁劝慰着。
“够了!莫要再说下去!”赢扶梓万般的痛苦,跌坐在椅内,支着额的手臂颤抖不停,苏蒹葭曾说过的话不断的在脑内盘旋,扶梓,我的感情很自私,我不管这是什么时代,你只能属于我一人,无论是心还是身体,我都不容任何人来分享……蒹葭,对不起,瞧瞧我都对你做了什么……若不是权霸朝野的郑国公,朝堂上苦苦相迫,我又怎会夜宿梓潼殿,你能谅解我吗……我的心从未有负于你过……
郑妃的声音如雷般倾入殿内来:“一个怨妇,值得你如此对待吗?!”
赢扶梓抬起头来,即看到郑妃郑和与领着蒙然、郑施羽,还有曼香,出现在了殿门前。
小曼香一个挣扎,便从侍女怀里挣脱出来,急扑入赢扶梓的怀里,紧揽住他的脖子,唤道:“父亲,你怎么了?曼香有桂花糖,可与你一块分食。”小女孩急从怀里掏出桂花糖来,捡出一颗,将它塞入赢扶梓的口中。
“曼香……一个悲伤的回忆……”赢扶梓抚着孩子稚嫩的脸庞,声音却哽咽不已。
“九弟,你要保重身子,蒹葭妹妹素来是福泽之人,深得上苍厚爱,不会有事情的。”蒙然也走近前来,紧紧的按住他的肩头。
一小将急冲了进来,将一珠叉呈给赢扶梓,说道:“殿下,您瞧,这是不是夫人的叉子?!”
“芙蓉叉!”郑妃与郑施羽均失声叫出声来,直盯着那黄澄之物。
赢扶梓将曼香放在地上,身体僵直的立了起来,颤着手接过那枚正散发出黄闪光泽的芙蓉珠叉,哑声问道:“在何处……何处寻到的?”
“在城西青湖旁的一片桃林内!我们已派出人手顺着路径寻过去了,不日应会有夫人的消息。”小将急忙回道。
“桃林……”赢扶梓难过的闭上眼眸,那片桃林,自己也有去过,苏蒹葭当时定是藏身在那儿,她……一定恨透自己了,连这视如生命的芙蓉叉,都可抛下……她这是想与自己恩断义绝啊!不!苏蒹葭,我不允许,决不允许!你今生今世,十生十世,都注定是我的女人,我不会就此罢手,决不!
赢扶梓深深的吸了口气,将芙蓉珠叉纳入怀里,手腕一转,即抓起案桌上久置的月莹宝剑,就急步朝外走。
郑施羽大惊失色,急扑上前去使劲的抱住他的手臂,问道:“夫君……你这是要去哪儿?!”
赢扶梓冷冷的将她推过一旁去,朝着郑妃及蒙然,深深的行了一礼,说道:“母妃,请恕梓儿不孝,这些年,当做的及不当做的,我都已歇尽全力去做了。现如今,虽外患未除,但只要子婴不急于取回失地,而是固守存力,也已可保秦国一时的太平。是到了我放手的时候了。”
“赢扶梓,你……你这不孝的痴儿,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你竟三番五次的与朝政失之交臂。现如今,国之不稳,你还敢为这女子放手天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觉醒!”郑妃指着他痛声的斥骂,“哀家……真是悔不当初,为何会同意你将她带回咸阳,我应在陇西郡时,就将她给碎尸万段!”
“母妃,父皇留下的江山,早已是风烛残年,国库也被胡亥及多年的战事亏拖一空,若不是苏蒹葭绘出黄金山脉,只怕此刻我们都会成为阶下奴。”赢扶梓严正词令。
郑施羽则抱着一旁被吓得啼哭了的小曼香,满脸肯求的看着他。赢扶梓缓缓的看向她们,说道:“带好孩儿吧,让她明白什么叫感恩。”
“夫君……难道我对你的爱就不能及她半分吗?”郑施羽那张媚艳的脸已如雨后的花蕊般,凄艳而憔悴。
“对不起,我做不到!你今后好自为之吧。”赢扶梓倒退了两步,深深的瞧了她怀里满脸泪水的曼香一眼,即转身就走出殿去。
“夫君,你莫走,你将蒹葭姐姐寻回来,我……不再迫你,我愿让她为正妃,永远侍俸她,再不做违拗的事……”郑施羽在后面追去,却被门坎绊倒在地,她眼瞧着赢扶梓向外走的背影,狂泣不止。小曼香也扑到她身上,哭啼不住,口里抽搐说道:“母妃,父亲又去找狐狸去了,找狐狸去了!”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即重重的打在了曼香的小脸儿上,曼香的脸儿立刻胀肿如馒头,郑施羽看着曼香惊傻了的模样,惊痛的一下便将她抓入怀里,口里哭道:“曼香,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母亲的错,莫不是母亲苦苦相迫,你父亲也不会弃离我们的……”
郑妃脸如寒风,她朝外大声的喝道:“替哀家拦住殿下,就说,哀家还有一物相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