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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执法如山

三国时期,有一段诸葛亮挥泪斩马稷的故事;1947年,也有一段刘邓大军挥泪枪毙一位副连长的故事。

被枪毙的是一位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副连长赵桂良。

副连长赵桂良,原属三连,作战勇猛,与人为善,自己得了打摆子还去替战士放哨。他因屡立战功,表现良好,不久,他调到直属警卫团里担任副连长。

1947年10月13日,这时正是解放战争时期,我军节节胜利,国民党军队则兵败如山倒。

刘邓大军带领司政机关,来到湖北黄冈的总路嘴。

中午时,野战军政治委员邓小平带了保卫科长张之轩,去街面上检查部队的纪律作风。

他们走了好几个地方,发现军队纪律严明,路面整洁,心里颇为满意。

突然,他们发现有两个挑柴的汉子坐在街边,嘴里嘟嘟哝哝不知在讲什么,同时手指朝着对面指指点点的。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一个解放军用步枪挑着一卷花布和一小捆粉丝,还夹着几张白纸和几支毛笔,正走出店来,而店里却空无一人。

邓政委大怒,叫着过去:“喂,站住!你是哪一部门的?”

那人走得飞快,压根儿没听到,拐了一个弯,走远了。

邓政委气呼呼地对张之轩说:“这真是岂有此理。张之轩同志,这个任务交给你,迅速查明这是什么人,立即向我报告。”

张之轩的脸白了,他应了一个“是”,转身走了。

夜间,保卫科长张之轩已经查明,随手拿走百姓物品的战士,正是赵桂良。他向邓政委作了汇报,然后将赵桂良关了禁闭。

当夜,张之轩上禁闭室去,他问:“赵副连长,你自己也知道,违反军纪,将是个什么罪,现在,你能说说你这样做的动机吗?”

赵桂良摇摇头,说:“谢谢张科长,我没什么要说的,这是我自作自受,罪有应得,该什么处分就给我什么处分好了。”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个战士泪眼婆娑地走了进来,叫道:“首长……首长,你知道不知道,咱们连长拿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他自己要的。”

赵桂良喝道:“别胡说!”

战士还是说下去:“不,不,我要说,咱们连长没有一样是为了自己。花布,他是为了我,他说我身子单薄,禁不住冻,想给我做件棉衣……纸和笔是准备给连里出壁报用的;而,而粉丝——”

“不许说!”赵桂良大喝一声。

战士看着张之轩。

张之轩拉了战士的手,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张之轩点点头:“说下去!”

“他说,他说,刘司令人瘦了一圈,他想,为他煮碗粉丝汤喝。司令员一向喜欢喝粉丝汤……”

张之轩的眼睛模糊了,他自己都忍不住掉下眼泪来。因为他知道,为了这个,赵桂良将付出什么代价啊。

“当时店老板不在,他打算……等到他回来再去付钱……”

张之轩自参加保卫科工作以来,已经办过不少案子,但是这种案子还是第一遭,他决定向首长反映具体情况。

他找到邓政委,将这事的前前后后一一说了。

邓政委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说:“我的心情,跟你的一样,赵桂良确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战士。但是,纪律是胜利的保证,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不可原谅的违纪事件。部队的现状和大别山的形势,不得不让我们考虑到这个问题,我们要考虑的是10万大军的问题!你……你听懂了没有?”

公判大会是在小镇外的一块平地上举行的。

战士们一排排整齐地站着,纹丝不动,队伍里时不时的传来轻轻的抽泣声。

场外,满满的站了一圈的是群众。

场内,只听得见台上说话人的声音,此外,连一枚针落地的声音也听得见。

正当李达参谋长将要宣读处决命令的当儿,场外一声大叫:“刀下留人!”踉踉跄跄跑进来的是店老板。

他声泪俱下地说:“首长啊,这事怨不得这位连长,都是我耳朵皮软不顾店,逃上了山。早知你们军队的军纪这么好,我是死也不会上山去的。我留在店里,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千怪万怪,都怪我该死啊!你们千万千万不要枪毙他啊!”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连走带爬地来到台下,一把拉住主持公判大会的野战军副政委张际春同志的手,哭着苦苦哀求说:

“……几丈花布,几把粉丝……这算得了什么啊?怎么可以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枪毙这样的好人啊?”

她颤巍巍地“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我求求……求求你们,我代表乡亲们求求你们……不能枪毙他啊!”

张际春同志也被这个场面感动了。他再一次进去向司令员和政委汇报场上的情景。

两人正默默地坐在屋里抽闷烟,听了张际春同志的汇报,半天没说什么,最后还是邓政委说了:“这一切,我都理解。但是,犯了军纪不执行,以后怎么办呢?”

他挥挥手,让张际春同志按军纪办事。

枪声响了,只听司令员痛苦地在喃喃自语:“我作孽啊。我干嘛喜欢吃什么粉丝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