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吻情深
旺荣率领重兵直抵敦煌城,在城外三里处驻扎。
他一人携着几个随从,抬着一箱子金银珠宝,朝曹府去了。
这一日,他一身大红的劲装,衣袖上绣着精致的党项图案,下襟绣着两只展翅的白鹰,劲步踏入曹府,见了曹顺德,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曹大人,此次旺荣前来是正式向梅朵公主求婚的。这是聘礼。另外,我家主公欲借金字藏经回去供奉,还请大人成全。”
两个侍者将重重的一箱子金银放下。
“梅朵公主不在。这聘礼——”曹顺德望着那箱子迟疑,欲以此推辞。
还未等他说出拒绝的话,旺荣便一口打断。
“聘礼先放这,我和弟兄们先回馆驿歇息,待公主回来再作商议。”
不由曹顺德多言,旺荣领着随从出了节度使府。
酒馆。
“伙计!”
一身红衣的男子阔步进来,一进门便唤了一声。
店小二忙一脸堆笑,点头哈腰:“客官,您来了,这边请。”
“上好的酒来两坛,二斤牛肉,半生不熟的!快点上。”他一边说着,便在一张靠墙角的桌边坐下。
旁侧的一张桌子上,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正在独自饮酒,小胡子,着一身蛇案衣袍,见旺荣进来,上上下下端详一番,若有所思的提起酒壶,坐到旺荣对面。
酒菜都上来,旺荣微微一愕,只管吃。
“这位大人眉宽眼阔,器宇轩昂,定是位叱咤风云的人物。”那人见他不理,便兀自开了口。
旺荣抬眼,挽了挽袖子,不以为然的道:“先生何处此言?敝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商贩,在敦煌做一些贩夫走卒的生意而已。”
对面的男子淡淡一笑:“大人说笑了,贩夫走卒哪里有这般豪迈英姿啊?”
“何以见得?”
“大人坐姿挺拔,双脚微分,纹丝不动,若是生意人,哪里有这般的定力!”
“噢?”他有些吃惊的望向蛇衣人。
“大人手掌宽厚,生有老茧,那是常年握刀的缘故。大人乃是军旅中人,在下说的不错吧?”那人笑呵呵的望着他。
“噢,喝酒!接着说。边吃边说。”旺荣见他说的有些眉目,便给他倒上一碗酒。
“在下不但知道大人是军旅中人,还知道大人是为何人效命。”
“何人?”他放入嘴里一块肉,嚼着问道。
“大人腰中的紫金云丛带,乃是西平王派发给定难军高级将官的。”
言一出,旺荣大惊,手捂左胸施礼道:“请问先生遵行大名?”
“萍水相逢,一个落魄的人而已。”那人饶有深意的笑着,眼眸里闪过一丝窥破天机的精芒。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来,喝酒!!”
碗碟交击之声,二人各干了一大碗。
“先生神机妙算,但不知能否预见在下的情缘?”旺荣一脸期许的凝着眼前人。
“将军的情缘嘛……”那个人摸一下颌下的小胡子,面露犹豫之色。
“先生不必顾虑,但讲无妨。”旺荣心下坦荡,见他犹豫便说。
“将军眼神清澈透明,毫无浊光,显见是性情中人,倘若遭遇一段情缘,势必执着追求,不惜代价。”
那人叹了一声,啜了一口酒,幽幽的道:“若是操之过急,恐怕欲速则不达。”
旺荣浓眉一蹙,“你是说,欲速则不达?”
那人点点头,端起酒盏自顾自饮了一口,“所以,人还是平心静气的好。”
见那人平静如水,旺荣无心饮酒,急急道:“不瞒先生说,在下现在就有个自以为是的情缘,但不知会怎样?”
“适才已经说过,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
“唉,”旺荣叹了一声,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接着说:“情缘也是机缘,你让我如何不急啊?”
“阴差阳错世间常有,如果错过,也并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这话说的不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应该先尽人意,后听天意。”旺荣定定的说着,也似乎在为暗自下决心。
“若果老天给我们一段遭遇很好的情缘,若任其擦肩而过,那岂不是会追悔终生吗?”旺荣说着将酒盏紧紧攥在手心,修长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适才所言句句至理,将军三思。”
那人幽幽说了一句,宛若一个隐者,又似方外之人。
梅朵。梅朵。难道要和你擦肩而过?——不!他绝对不允许。面对自己心爱之人,他如何能置身事外?如何能心平气和?他如何懂得迂回?他只知道时时刻刻追随心爱之人,便是没错的!
再次抬起脸的时候,对面椅上已经空空如也,四下环顾,早已不见了人影。
旺荣这时候也酒足饭饱,付了银子,悻悻然起身返回客栈。
近日,梅朵和方天佑交往甚密,二人常相约莫高窟,说是临摹,其实在梅朵看来,那更便如是相约。
见到他时,心里便如灌了蜜饯一般的香甜甘醇,她还从来没有对一个男子这样,她想,这便是爱情吧。
这日正玩的欢,便见有一军卒急匆匆赶来,
“梅朵公主,大人招你速回敦煌,有要事相商。”
“出了什么事?”
“旺荣将军来了。说是……要向公主……求婚。”那人诺诺答道。
又是他?他怎么偏偏就不肯放过她?上次求婚,她已经方放他一马,而今他又来?真是个天大的无赖!!
她气冲冲将来人手中的马缰一夺,纵身上马,朝着敦煌疾驰而去。
门“咣当”一声被推开,梅朵气咻咻进来。
大厅正中央放着一只红木箱,箱子展开,里面的金银夺目璀璨。
曹顺德和张将军正站在箱子的旁侧,眉头紧锁。
梅朵瞥了一眼那箱子,道:“这就是他的聘礼?你收下了?”
曹顺德:“他要强留在此,我也没办法。”
“就这么一口破箱子就想娶我?简直白日做梦!”
“旺荣还说要借金字藏经回去供奉,看来,这是在寻衅啊!传说李元昊野心勃勃,窥视敦煌,看来果然属实。”曹顺德说着已经是一筹莫展。
“我说不嫁,便不嫁。”梅朵断言一声,她不喜欢有人迫她,不喜欢,从来就不喜欢,这个人想用强迫的方式来爱她,她便不能接受的。
张将军见梅朵气傲,便道:“梅朵公主根本对旺荣不屑一顾,就让那个一厢情愿的傻瓜,去害他的相思病去吧。”
“可……”曹顺德游移着,他内心里是希望梅朵嫁的,一来息事宁人,二来打消李元昊吞并敦煌的预谋。这样以来,再好不过,但这话,他却不能说,毕竟是内人的妹妹,他这个做姐夫的,怎么好意思开口。
“旺荣此次前来,带了一支军队,显然已有武力相胁之意,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干掉旺荣,断了李元昊一只臂膀。如今旺荣军队驻扎在城外,他的身边只有几个随从,干掉他易如反掌!!”——张将军分析道,上次没有及时杀了旺荣,他已经追悔莫及了,这次,老天有给了他一个机会。
“旺荣为我而来。恩怨情仇如何了解,不劳将军费力!!”她忿忿的甩出一句话,便飞奔出门。等其他的几个人回过神来,她早已不见了踪影。
“梅朵公主情深义重,看来是动了恻隐之心了。”张将军幽幽的道。
梅朵一路跑出去,直奔客栈,可到了客栈,却不见人影!一问店小二,才知道,说是他到街上去了。
他这个傻瓜!可知道多呆一分,便有送命的危险!!
她焦急的在客栈门口来回兜转,粉白裙摆随着她焦急的步态旋转,游走,拧成一朵渴盼的花朵。
她频频朝路边眺望,秀丽的眉毛禁不住蹙起来。怎么还不来?虽然她不喜欢他迫她,不喜欢有人那么强硬的胁迫她爱他,但是他的爱,远远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她不要他死,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落在姐夫和张将军的圈套里!她再次朝路口张望,这个傻瓜,再不会来,再不会来就……
“梅朵!!”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她一转头。
“方学士,你怎么来了?”
“我想会会那个多情的旺荣将军。”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油滑。
“哼,凑热闹!!”梅朵别过头,继续望着。
忽然间,一个一身红装英俊神武的年轻男子跃入眼帘,“来了!!”梅朵欢喜的几乎跳起来。
“喂!!”她习惯这样叫他,带着几分任性几分娇柔。
人群里,旺荣耳边一热,那脆脆的,柔柔的——是她的声音,举目望去,一眼便寻到了她,一身粉色缎裙,亭亭于街中,宛如一朵娇艳的玫瑰。
“小公主!!”他笑着,疾步迎了过去。“旺荣这厢有礼!!”他半鞠了一躬。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不要让我在见到你!!你怎么又来?”
看到梅朵半撅着樱唇,带极了妩媚娇俏的模样,旺荣心里更是一震,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全身的筋脉——适才那蛇衣人的警言,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旺荣此来是正式向公主求婚的。旺荣对公主一片痴心,公主难道真的视而不见?”
梅朵咬咬嘴唇,低声道:“你对我有恩,我不想加害你!你还是赶紧走吧!”
旺荣退了一步,也不理她的话,只神色凛然道,“一日不把公主娶回去,旺荣绝对不会离开的!”——他的心里,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危险?到了敦煌,心里眼里便全是她了。
梅朵面露为难之色,低低说道:“我们没有作夫妻的缘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是啊,她喜欢的另有其人,不是吗?尽管她知道,他的情深意切,尽管她知道他矢志不渝,但——她爱的是别人,不是吗?
旺荣别过头,不看梅朵,只哀伤的看着地面,那修长的黑发覆上他的脸颊,更带着几分决绝之意。
“若要我死心,除非,让我知道,你已经心有所属。”顿了好久,他猛的抬起头,望着梅朵的眼睛,嗓音沙哑的说道。
“好。那我便告诉你,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是谁?”后脊梁一阵冰凉,手心因她这一句话沁出冷汗,他失态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问。
梅朵飘了一眼身后的方天佑,又回转过头看着旺荣,暗声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旺荣随着梅朵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面容清秀,眼神飘忽,他见旺荣瞪过来,早已禁不住瑟瑟而抖。
他用一脸荒谬到极点的表情回应她,那个她所说的男人,一脸猥琐,胆小如鼠,断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极其轻蔑乜了一眼方天佑,转脸对梅朵说:“就这个小白脸,他也配娶你?”
旺荣一脸不屑。
言一出,梅朵顿时激怒,她喜欢的人,他怎么能这般侮辱!
“配与不配,与你无关!!”她忿忿瞪着他,几乎是吼出来。
“一朵鲜花怎么能插在牛粪上!这也太不公平了。公主,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和他决一雌雄——若他胜我,你跟他走。若他胜不了我,那就请公主嫁给旺荣!!”
旺荣回身抽出一把短刃,顺手抛了出去,叮的一声插入方天佑脚下的地上,他骇然的后退了一步,一脸无措是表情。
“嗨!小白脸,接招吧!!”他的语调似乎有些挑衅。
说着便要抽身冲过去,
“哎——”
梅朵双臂一张,阻在他的面前:“书生面前程武,明明就是外强中干,你这算什么本事?”
他有没有听错?一个一见动武就吓的全身瑟瑟的小白脸,她竟然替他说话!!明明就是向着他!这叫他如何不气,如何不急!旺荣心底的火苗立时窜到喉管,双目蹬的浑圆,真恨不得一刀宰了那姓方的。
骨子里汹涌的血流瞬间被唤醒,热闹的大街顿时成了他的战场,他手握雪刃,衣袂当风,站在他对面的白衣人,仿佛幻化成了强劲的敌人。
“什么中不中干不干的,他要抢走我的心上人,我就要和他比试!!”他试图推开梅朵。
“以你之长,比人之短,赢了有什么光荣的!既然要比,那就比情趣,琴棋书画,你任选一样!!”梅朵依旧拦着他,一寸也不肯让他上前。
旺荣一阵错愕,“他为文官,我为武将,以我之短,比人之长,公主太偏心了吧?”
“知道我偏心还这里纠缠不休!还不快走!!”她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说出来。
旺容的声音一下软了下来,纵使他在疆场叱咤风云,但在眼前的这个娇柔的女子面前,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俱她,怕她,对她言听计从,但,还是不能赢得她的芳心,他对她无计可施,正是由于他的爱吧。深深的爱,发自内心的,清纯无比,毫无浊光的爱。
爱一个人,竟是如此卑微的事么……
她的心思,他始终琢磨不透,能想的,能做的,他都做了,她还是执意要赶他走。
他呆着,腿脚不曾挪动半分。
“可是,梅朵公主。旺荣真的很喜欢你。我对你一往情深,你不要伤我伤的太甚!”他语调低低的,似是无奈,声如蚊蚋,却似从心底的最深处传来。
那一声,梅朵听到了,听的清清楚楚,这让她似有些愧疚,愧疚自己如此狠心赶走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
她脸上的骄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少有的温存,她顿了顿,靠近旺荣一步,柔声道:“你对我有恩,我不想加害你!你赶紧走吧。”
旺荣一时没弄明白她的意思,只知道她说要他走,便不高兴:“若是伤我太甚,旺荣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他低低的吼道,如同一只濒临险境的困兽,面对无望的悬崖,在做最后的挣扎和反抗。
“你想威胁我?我告诉你,本姑娘就是吃软不吃硬!!”梅朵柳眉横竖,声音再次凌厉起来。她好心来救他,却反被他威胁!!
旺荣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一喜,笑着道:“好!你与我这么对脾气,我就更认准了你就是我的前世冤家。”
说着,便当街单膝一跪,仰望苍穹,以手唔胸,信誓旦旦道:“苍天在上,野力旺荣对天发誓,一日迎得梅朵公主回家,手心里捧着,眼皮上供着,绝不负她!!”
梅朵顿时呆了,缓缓的低下眼眸,惊愕之际的看着他。
一个叱咤风云的将军,竟然当街下跪、指天为誓向她表白!!她本知道他是喜欢她的,可他用情之深,爱她之切,却是超乎了她的想象。他爱的这般决绝而炽烈,如一杯甘冽的酒,又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她呆若木鸡的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
此时,站在远处的白衣人,默默捡起插在地上的短刃,走到跪在地上的旺荣面前,双手一呈:“将军,请收好。刀剑是伤人的利器,还是不要动它的好。”
旺荣一见是他,便“噌”一下从地上窜起来,剑柄在手心轻轻一旋,雪亮的刀刃便指向方天佑的心口:“给我滚远点!!若不是看在梅朵公主的面子上,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你……”方天佑望着旺荣,一时失语。这个人一定是爱疯了,原本是还刀给他,是要他离去,本是救他,而他竟反手相逼!
“给我将旺荣拿下!!”
空气中传来一声断喝,还未来及看清,四周已经被归义军团团围住,他们个个盔甲长矛,显然是有备而来,将他们几人围的密不透风。
梅朵心里一紧,该来的还是来了——姐夫终究不肯放过他!!
旺荣也是一惊,来了百十来号人,他个个身着铠甲手握重器,为首的是一个着黄色铠甲的男子,他认得,那是曹顺德手下的张将军。
“给我带走!!”张将军一声断喝。
旺荣虽然一身本领,难耐敌众我寡,真动起手来,怕也插翅难飞。可以他的脾气哪里肯束手就擒,铿然一声抽出弯刀,怒目恻恻对着围困他的士兵们。
双方剑拔弩张,空气瞬间凝结起来。旺荣以骁勇善战闻名,归义士兵都知道此人断非等闲之辈,虽然现在以多敌少,却依旧胆战心寒,个个畏畏缩缩,只以长矛指着旺荣,却不敢冒然近前。
“放他们走。”一个柔柔的男子声音。他按上张大人的肩,以柔弱而又力量的口气道,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方天佑。
“方大人,可……”
“放他们走!“——是梅朵,她急得声嘶力竭的叫了起来,声音里带了哭腔。
“放他们走。”他低低重复一遍。
方天佑是朝廷派来的使节,又有钦差之责在身,他一言既出,虽张将军心有不甘,也只好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斩杀李元昊一员大将的机会就此溜走,他极不情愿的一抬手,数百兵卒纷纷退开。
“旺荣将军,请。”方天佑白袖一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旺荣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深情望了梅朵一眼,带着几分孩子般的骄纵和任性,道:“我等梅朵公主一句话,她让我走我才走。”
梅朵哑然抬眸。
这人疯了吗?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身处险境吗?若不是方天佑临时阻止,只要张将军一句话,他今日便会死在敦煌——明明是龙潭虎穴,他竟还不走?
心里又气又急,顿了好久。她咬着绯色的唇上前一步,抬起如墨的眸子,轻轻的说:“旺荣将军,谢谢你对我的一片情意。梅朵终生亏欠。”
她说的很回味,很郑重,也很旖旎,似是情人间的轻语。
旺荣表情僵了一下,有些难为情的抽动一下唇角。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对自己说谢谢。
“只是——”
“只是你我没有做夫妻的缘分,我,就认你做哥哥吧。”她一双黑眸,澄澈闪亮,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
“啪!”——
她忽然踮起脚尖,在旺荣腮上印上一吻。唇触碰到他脸颊的瞬间,她嗅到浓重的男人气息,浑厚的,苍劲的,豪迈的,细腻的,带着大草原的香味,铺面未来,沁入她的心脾。
唇颊相接的瞬间,她感到突兀的晕眩。那一顺,她的心忽然软下来。这一吻不是安抚他的吗?不是为了让他赶快离开免得丧命吗?为什么她会心悸?会晕眩?那感觉,和方天佑从来不曾有过……
无暇想太多,她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旺荣捂着因为刚刚那个柔弱温润的吻而变得滚烫的脸颊,意识忽然一片空白模糊,梅朵……他的心里这样唤着,全然不顾自己的失态。
他怔在原地,望着梅朵归去的方向,久久失神。
“旺荣将军,请上路吧。”白衣人提醒他。
“哦。”这才回过神来,依旧捂着那炽热的半个脸,慢吞吞缓步西去了。
“张将军难道要逼迫李元昊反抗朝廷?”见旺荣走远,方天佑这才回身质问。
“我……”
“你杀他爱将,不是逼他造反是什么!”
他冷冷丢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眼下,朝廷和契丹关系正吃紧,敦煌地处偏远,朝廷本知李元昊野心勃勃窥视敦煌,如今若真杀了旺荣,西平王痛失爱将,必和朝廷反目——以李元昊的实力,大宋势必半壁江山沦丧!
他出京之时皇上曾再三嘱托,河西不能生乱,一旦生乱,朝廷无暇顾及,敦煌不保,河西不保!——到那时,不但他官职不保,株连九族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梅朵,虽然倾国倾城,他着实喜欢,然而却不能因此误了国事,误了前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