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中国西部艺术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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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西部岩画艺术(5)

舞蹈当然有娱乐功能,但是,岩画中的乐舞与祭祀仪式和巫术活动很难分别。在中国岩画中,最典型的舞蹈场面要算广西左江崖画了,这些岩画舞蹈的最大特点是舞蹈场面热烈,舞者众多,排列有序,动作划一,似乎能感觉到舞者的情绪和气氛。但是像这样典型的舞蹈在西部岩画中少见,更多的则是舞蹈与仪式交织在一起的场面。因为在所谓舞蹈“现场”,还有许多本来与作为艺术或者娱乐的舞蹈是不大相关的图像,如新疆杜阿特彩绘岩画分别绘在几个洞窟中,第一个洞窟内,绘有3个正在跳舞的人,1个印记,4头牛;第二个洞窟,彩绘2人,1牛,另绘有1个头带芒状形高帽的萨满巫师;第三个洞窟仅绘有一些如小木棍似的短线段;第四洞窟彩绘2个跳舞的人;第五洞窟绘1个人2头牛。在这里,舞蹈动作、祭祀气氛、巫师、牺牲、符号等的共同存在,显然是不能用舞蹈简单解释的。再如甘肃省嘉峪关市马鬃山内黑山四道鼓心沟有一幅壮观的祭祀舞蹈图。图上共有舞蹈者30人,两个正跪在地上做祷告的巫师,气氛庄严肃穆,左面有1狗。舞蹈人分成3排,上排包括右上角1人共7人,中排舞者13人,巫师2人;第三排9人,舞者都头插一根长长的羽毛状饰物,抛向头后,颇显英武。每排都有一个指挥舞蹈的人,大都一手叉腰,一手前指,有的双手叉腰,均两脚分开,动作整齐划一,显然不是纯粹娱乐性舞蹈,而是祭祀舞蹈。新疆沙拉乌俊彩绘岩洞,洞窟内绘有野猪、狐狸和1长颈鹿动物,2个持弓箭者,30个舞者,1个脚印,1个印记。从画面反映的内容看,似在表现一次规模宏大的宗教祭祀礼仪。人形均作双手叉腰,两腿蹲屈成菱形状,在画面上半部的第一横排的6人队列的中间,有2个矮小的人形,其人形肩上均有角饰物。而头、肩有角饰,是萨满教的重要标志。这个洞穴岩画彩绘的主题,应是阿尔泰山区远古猎人对祖先、神灵进行祭祀仪式中的一个具有萨满宗教特色的舞蹈场面。西藏阿里岩画中,有一幅表现祈求人畜兴旺而进行祭祀的宏大场面、骑羊的巫师带着洒圣水的树枝,给人们祈福、消灾、驱魔,另有执杆者走来。上方有象征生育崇拜的男女生殖器和牛、马、曰、月。画面正中有4个巫师头戴面具婆娑起舞,其旁有大圆盘作圆形,腹内孕10条小鱼,另有3条小鱼穿梭而来。内蒙古额尔古纳左旗贝尔茨河支流阿娘尼河上游的悬崖处,称为“阿娘尼岩画”,内容除与前面相似外,还有围猎场面和充满神秘色彩的萨满法器,其中的萨满鼓,是萨满教巫师的重要法器。这些画面说明,原始乐舞与巫术宗教、祭祀活动、原始仪式等结合在一起。因为祭祀活动是人类的一种普遍的活动,从古至今都在生活中发挥着特殊的作用,其实今天人类仍然在进行着这种活动,只是这种祭祀的内容、目的和方式已经有所不同罢了。

岩画舞蹈,还以特殊的方式,反映了远古的历史。中国当代着名的蒙古族舞蹈家莫德格玛在一篇文章中谈到、“从多姿多彩的岩画舞蹈图中清晰地了解到那个时代人类的原始生活方式、自然条件等诸多方面的景象……在内蒙古岩画中有一组舞蹈图的画面里,1个人手持弓箭徒步行走的动作和姿势构成的舞姿,另1个人骑在山羊的背上举着弓箭狩猎的姿势构成的骑射舞姿;还有1个人双手双臂向两侧打开,胳膊肘朝上、小臂朝天举、手心朝里、双腿向外劈开姿态构成的舞蹈造型。这3个图纯属反映生活真实的舞蹈图,而且是充满故事内容的舞蹈图。我现在来解析这3个不同的舞蹈图:第一个舞蹈造型图,是1个人正在走向森林深处准备狩猎的情景,第二个舞蹈造型图,是正在深山密林中狩猎的情景,第三个舞蹈造型,是狩猎之后得意情景。”他认为岩画用舞蹈造型记载历史史实,运用人体舞姿图生动地描绘了人与物体的关系,人与动物的关系,人与大自然的关系等。而这些内容是通过岩画舞姿舞蹈图和岩画舞姿造型定格图所体现的“节奏数据符号”、“岩画人体图形符号”、“岩画位姿方位符号”等象征的。

另外,舞蹈与性活动,比如交媾动作的渊源关系在岩画中也能找到一些根据、这在生殖崇拜舞蹈岩画中有突出的表现。

性崇拜和生殖崇拜写真

食色,性也,这几乎是一个不容怀疑的真理。围绕生存的“食”和围绕繁衍的“色”(性),是人类超越种族的基本问题。这种重要性在原始和远古时期只能比文明社会更加突出,其表现形式更加直接。如果说,岩画中的狩猎图动物形象等等是人类为了能够更好地生存发展而进行的生产活动的写照的话,那么,较多的男女交媾、生殖器官象征图案等等岩画,就是关于人类繁衍以及由此衍生的观念意识的体现。这也许说明生殖、性活动、性观念及其象征意义,在远古时期就被十分看重。

生命的存在和繁衍,是原始人类面临的最重大最现实的问题。当时人类寿命十分短暂,围绕着生命的延续和繁衍,人类竭尽全力去面对世界。人类第一件工具,是在为人类生存的过程中诞生的,现在我们可以认为那也是人类第一件艺术作品。然而,种的延续,毕竟不能如同制造工具那样自主自由和简单,于是便有“画饼充饥”、祈求苍天、崇拜女性、多多生育的愿望,也就有了表现这类愿望的形象作品即岩画的产生。原始人除过制造工具以狩猎、攫取基本的物质生活保证之外,还用祈祷、巫术等手段表现自己的情感和意志,为满足生存和繁衍两方面的需要而构成人与动物、人与神、人与自然关系的“想象世界”。这个时期岩画“作品”中的内容多围绕着食(猎取动物)与性(生殖崇拜、性崇就是一种“意识”对“存在”的反映。狩猎、战争、性爱、宗教等这些艺术的“永恒”课题,在原始时期就拉开了序幕。可见,我们称之为艺术的岩画,在早先并不为美而创造,而是为生存、为生命,当然这里表现的是一些已经神圣化了的仪式场面。从这个意义上说,艺术源于人类生存发展的需要。

这一现象,也似乎为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之后的一些文化和心理现象作了说明。它在一定意义上表明,对于性问题、性意识的关注是人类的本性之一,人作为一种高级动物,它们不可能没有动物性,没有自然本能,他们不可能对人生中最重要的问题完全漠然。文化的产生和文明的进步,只是把这种动物性约束了提升了,但不可能抹杀掉。这就是文明社会里关于人本身、关于人体、关于人的情欲与理智的冲突成为文学艺术永恒主题的最初原因。

性崇拜现象在各个岩画点上程度不同地都有所表现,大致有这样一些画面图像,

一是直接表现男女交媾动作的岩画。这些图画中,有些场面显得自然,有些则夸张,似乎是怀着激情或是神圣的心情绘制出来的,有些则似乎与现在某些乱刻乱画的图像相类似,然而在原始时期,它们可能同样反映着十分严肃的人生课题。先民们非常艰难地刻画,或者是期望生殖繁盛,或者是表现着他们对性本身的崇拜。原始人将人自身(男女)推衍于万物,使得生殖活动,性活动具有象征意味。为了多产,或者为了人类自身的生产繁衍,把性象征性地夸大。在这一点上,现代文明人与原始社会的人们是有天壤之别的。因为在远古洪荒时期,小孩成活率极低,人口平均寿命极短(石器时代平均19岁,青铜时代平均21.5岁),所以人类的繁殖活动就成了保存自己种族(或部落)免遭绝灭的重要手段。于是,生育作为一种必不可少的社会活动,被赋予了不同寻常的意义。另外,原始时代的人们认为生儿育女是妇女的全部功劳,所以几乎全世界所有的民族中,最早出现的、最受崇拜的多是女神。据说萨满教的巫术信仰崇奉的神有170多个,其中有160多个嬷嬷(妈妈)神,就是这种意识的体现。值得注意的是,岩画的画面不仅有正在交媾的情景,而且还在男性的手、膝、臂等处刻有生殖器。如新疆裕民县巴尔克鲁山的岩画,“画面的中心内容是男性生殖崇拜,用夸张的手法赞美男性躯体,以及男性在人类繁衍中所占的主要地位。在这幅岩画的右上方,有一身躯粗犷、高大的男子,头上有四根角状饰物,面向女子,双膝微屈,上身向右微倾,左手下垂握拳,右手紧握生殖器插入女性阴户。画面上的女子头上也有四根角状饰物,身体侧向男子,微弯双腿,下腹迎向男性生殖器,右手平伸上举,左手摸着男子脸面。这幅男女正在交媾的图,在男子臀部和膝盖处还各刻四根或三根生殖器,表示原始人对生殖的格外重视。”这也可能是由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社会转变过程中人们心理变化的折射。这类岩画在宁夏、内蒙古、新疆其他地区岩画中有大量发现,可见并不是偶然所为。

二是与其他情景结合在一起的性崇拜场面,如表现裸体和性交的舞蹈,如夸大性器官的狩猎动作等。这类岩画中最典型的是新疆呼图壁康家石门子岩画。前面已有所介绍,它基本上是以表现性活动和张扬性特征为主要内容的,中间又有盛大的舞蹈场面,或者是将性器官和性特征的夸张表现与舞蹈结合在一起。岩画分为几层排列,而从这种排列中能反映出作画者所要表达的意图和社会变迁对人的观念的影响。按照原始人的思维习惯,岩画中居上位、右位、形体高大者为尊;居下位、左位、形体低矮者为卑的作画规律,可以断定呼图壁康家石门子岩画产生于母系氏族时期,女性首先得到重视。而从这些岩画的排列所显示的不同创作时期的状况来分析,这些岩画反映了从女性生殖崇拜到男性生殖崇拜、生命图腾崇拜的过程,这三方面的岩画是依次产生的,它经历了漫长的过程。内蒙古噔口县哈曰撒拉沟一块岩石上,凿刻着正在舞蹈的3个人,其中1人正勃起生殖器,两手斜下,聚精会神地在舞动。宁夏中卫县东园乡大通沟岩石上,刻有1个阳具勃起的人,张开双臂,很自得其乐地在舞蹈。宁夏大麦地榆树沟的1幅岩画中,1个勃起阳具的男子欲与1男子交合,旁边有1人正在跳舞。这些与其他情景交织在一起的性崇拜场面,当有较为复杂的含义。在岩画中,表现狩猎中的性特征,或者说将性崇拜与狩猎结合起来的岩画更多。有勃起阳具拉弓的人,有挺起夸大的生殖器与动物搏斗的人,还有似乎是在常态下但性器官勃起的人,有周围是动物而中间是男女交媾的画面等等。这些画面中的性器官远大于人的正常比例。还有的岩画中动物的生殖器也被夸大和突出。这种现象,大概不能简单地理解为是原始人类生活现象的展示,虽然有些岩画,比如表现常态下人的裸体的,也许确是一种原始生活的再现,但从整体上说,如此特意地表现性特征和性活动,应该还有其他用意。

三是与祭祀等活动结合在一起的生殖崇拜和性崇拜场面。如西藏曰土县日松区任姆栋一块高2.7米、长1.4米的凿刻有男女生殖器及舞蹈祭祀的巨幅岩画,既有人物、动物,又有太阳和女阴。在近半平方米的表现生殖崇拜的画面上,左侧是1轮弯月和1个太阳,太阳中心加点、光芒四射;中部是一略去人形的男性生殖器,其根部有两个球形物。画面左上方是略去人形的女性生殖器。上方凿1马,1牦牛,1站立人,1骑羊人以及日月和男女生殖器,中部雕凿出4个舞蹈的巫师,4条大鱼,10条小鱼,巫师面前还陈列着10个圆底罐,下部凿9排125个用于祭祀的羊头,羊头左上方为两个骑羊的巫师。这样完整的祭祀场面,在全国岩画中极为罕见、有学者认为,这种将太阳、月亮和男女生殖器共刻一处的做法,很可能直接表现着天体崇拜和生殖崇拜。也有人认为西藏原始苯教的祭祀场面是血淋淋的,杀牲和杀俘,就是要造成一种令人恐怖惊惧的神秘震颤的心灵效果。所以有人推测,那单独刻出的男女生殖器不排除是巫师们为献祭而割下的祭品,极可能是表现了西藏原始宗教苯教的祭祀场面。

四是象征性器官和性意识的符号。有的岩画将男女生殖器及其象征符号与其他一些较具体的物象绘于一体,可能是表现与性和生殖崇拜有关的含义。在新疆富蕴县康巴勒塔斯洞窟,窟正中顶部用赭红色画一咒符,窟内正面绘有同心圆圈、人面像。左面绘有火炬形、祭物和同心圆圈。右面绘有咒语。底部有一鸟面具和同心圈。另外,左右壁各有一手掌形。见于画面的多个同心圆,显然是对女阴的显示。众多的女阴,显示了生命之光即对生殖器的崇拜思想。在新疆阿克塔斯岩画,有用赭红色颜料画成的牛、大头羊、树木、鸟、狐狸、马等,同时出现一幅女阴外阴部。女阴岩画反映了母权时代对女阴的崇拜。还有人注意到蹄子图形的凹档,仿佛表示阴道。在某些图形上有似乎无关紧要的横带,把“蹄子”从中间分为两半,短的垂直带子象征性地反映着男人与女人的结合,即代表男子性行为的开始。虽然更多的蹄印,可能是动物的标志,指示动物的存在与行走,但是,岩画中的脚印,也存在作为远古女阴的象征的可能,因为感生脚印是生育崇拜的常见题材。

对这些现象,一律说成是生殖崇拜也许过于简单。性行为过程的身心体验强化了情感和想象,性交行为自然提升为仪式。仪式化的性交,是以狩猎和格斗的求胜为目标的。夸大性器官,奇怪的动作、姿势,交媾与舞蹈场面,可以理解为:一是生殖崇拜,祈求大地的丰收,期望人口的繁衍二是通过性活动的“神秘互渗”,期待动物更快地繁衍三是某种与性有关的祭祀仪式的记录;四是对性意识的宣泄。

远古战争写实

战争是人类发展史上的重要现象之一,也是艺术表现的重要题材。而这种表现在原始岩画中早已开始,它似乎告诉我们,战争伴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而来。

战争或争斗、有着各种原因、有利益的因素、有正义与非正义之分、但同时、它与人的天性有关。岩画中所表现的战争、主要是部落之间的战争、它用形象反映了人类在远古时期的情景。岩画所反映的战争,不可能是对某一战争的具体记载,其意义在于它传达的关于古老的战争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