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络空间,也有与此类似的情形。有些人上网只不过是为了获取信息,其他一些人喜欢上网聊天,但不会聊到特别深入的程度,当然还有另外一些人上聊天室是为了寻求亲密的关系。这就像一句老话讲的那样:“你不会去五金店买橙子。”你会去能获得你所需要的东西的地方。如果你对在当地结识新朋友感兴趣,也许你会加入Meetup.com上一个名为“新到这个城市的人”的群,但是如果你刚被诊断为霍奇金氏病,你就不会这样做。一点也不令人惊讶的是,那些专为遭受疾病折磨的人设计的网络社区是人们更愿意去寻求安慰的地方,这通常与讨论组(比如人们谈论政治话题的站点)的情况不同。在这些不同类型站点进行的“谈话”,也会根据各自实际情况而发展。同样可以预测的是,与讨论组的帖子和消息相比,在线支持团体的帖子和消息要深入和私密得多,也要长得多。在线交谈的深度和广度通常也是相互的,同样能反映出在真实生活中所发生的事情。
自然,虚拟空间与“肉体”空间也有重要差异。“肉体”空间这个词被网民用来描述确实能看到你本人的实体空间。在线聊天倾向于更加随意,更加无须准备,更加具有自发性。能够“读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听到对方的声调,或者看到对方的身体语言,这让聊天更加丰富多彩。
在网络空间里,我们也许能说出那些不会亲自说出的话,做那些不会真正去做的事——这种现象被社会学家称为“网络去抑制效应”。
实体线索的缺乏可能使实际情况走向两个方向。有时我们会说得太多,事后又会觉得后悔。或者全心全意地接受了某个人,却发现他生活潦倒而且要求苛刻——更糟糕的是,也许他根本不是他自称的那个人。在另一方面,我们又不太担心在网络上和陌生人交谈,而且与之能迅速发展成为重要陌生人的关系。在网络上相识,还能让我们更轻松地超越谈话的社交界限。斯科特·海夫曼回忆起了加入Meetup.com网站日本动漫讨论组的一名年轻会员:“在这个讨论组聚会之前,他以为人人都和他背景类似。但是现在,某些60几岁的人也可能和他在同一个讨论组中。
除了他们共有的兴趣爱好,他根本没有其他理由去和上了年纪的人聊天,除非这个人是他的老板、教授或家庭成员,但也不太可能把他们作为自己的同伴。”
一些证据还表明,在网上初次相遇,比面对面初次相遇更容易发展起社会关系。将学生两两分组,开始时他们并不知道对方是谁,每组人有20分钟的时间熟悉彼此——给完全的陌生人留20分钟时间认识彼此是很合理的。一些组在网络聊天室相遇,另一些组则是亲自会面。结果是,在网络聊天室谈话的组感到相互了解更多、能更好地预测对方的态度、可以更轻松地转换话题,并能在谈话中体现出广度以及深度。与花了同样时间亲自全面认识彼此的组相比,在网络聊天室谈话的组更能感到相互喜欢。即使是参与者既亲自见面又在网络聊天室见面,却并不知道与自己谈话的其实是同一个人,这种现象也存在。这不难让人想到,在面对面相遇时,肤浅的因素比如外表,容易遮蔽其他社交资产。相反,“谈话质量”通常是参与者对在网络聊天室和自己谈话那个人印象好的原因。
当然,这些实验的参与者通常都是年轻人,他们一般都比较适应网络这种媒介。如果是不那么适应互联网的参与者,结果可能就不同了。
而且,这些发现只适用于男性与异性的会面。如果是两名女性第一次会面,那么结果就是反过来的:当她们亲自会面时,她们更加喜欢对方,而且还可能不太信任刚刚在网络上结识的女性。
不幸的是,没有人知道在网络上相识之后会发生什么——那些没有面对对方而形成的亲近感,是否会使得一对情侣在实际生活中更加亲密,这取决于会面中的两个人。对一些人来说,想要轻松进入现实生活中的社会关系,以网络为基础就已经足够了,毕竟这是像Meetup.com这样的网站所期待的。
但是,那些在社交场景容易感到不自在的人们又会怎样呢·部分研究指出,虚拟的存在空间是上天给予内向之人的礼物。例如,处于两个极端的年轻人(那些要么认为适应新情境很简单、要么认为适应新情境很困难的人)被安排与一组3名陌生人见面,与一对一的相遇相比,这显然是
一个更为复杂的社交挑战。有些组是亲自见面,有些组是在网络聊天室见面。可以预料的是,性格外向的学生在两种情况下感到同样自在。但是那些对社交怀有焦虑态度的、在面对面相遇时会表现出惯有的不安全感的学生,报告说在网络聊天室里感到自己“就像一点也不焦虑的外向的人”。
可是问题依然存在:那些在网络上成功地结交朋友的人,最终能使一个忧心忡忡的人至少是在网络上建立结交新朋友的自信吗·如果可以,这样的人发现了电子化的沟通是如此吸引人,他们是否会因此变得更加倾向于远离现实生活中的社交场合·科学还没有找到上述问题的答案,但是自诩为“网虫”的罗杰·霍布斯的经历也许能给我们一些线索。
现世报会找上你
罗杰·霍布斯将高中时的自己描述为“一个体态较胖、沉默、笨手笨脚的衰人,整天泡在拉丁文课本里,就好像书里藏着什么有关生存的大秘密”。高二那年,他碰巧发现,自己在网络上所展现出的吸引力能够弥补真实的他魅力的不足。故事是从霍布斯与他想追求的一个同班女生一起度过的那煎熬尴尬、汗流浃背的5分钟开始的。尽管笨嘴拙舌,但霍布斯却大着胆子问了那个女生的网名。在与那个女生经过两个晚上的网络聊天之后,她打出了这样的句子:“你愿意约我吗?”
霍布斯感到很震惊——也很着迷。“在网上,我可以摆脱那些过去注定让我失败的麻烦事。手指一碰到键盘,我就不再是一个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人了。在键盘上打字,我从来也不口吃。我可以想用多长就用多长时间思考每一个问题的完美答案,还有对每一次调情的完美反应。”
很快,霍布斯就开始追求班里的其他女生,有时同时他可以和5个女生聊天,而每个女生都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正在和霍布斯聊天的人。“我不是真的想再找一个女朋友,而是想确定我有能力再找到一个女朋友。”
霍布斯能挖掘出原本很难亲自表达的那部分自我——这种情况在网络上很普遍,在任何背景下与重要陌生人的交往也是这样。互联网就像一个多重自我的巨大娱乐场。一些专家的理论是,在网络聊天中,“真实的自我”显现了出来——我们拥有某些典型特征,但这些典型特征在一般情况下又无法在社交场合向他人表达。当然,由于去抑制效应,有时我们会在网络上说一些不会亲自说出来话,或者做一些不会亲自做出来的事。但我们并不总是能全面地考虑,释放出不太常见的那部分自我所表达的话语,会带来怎样后果。和多数与科技有关的事物相同,这也是一把双刃剑。在一方面,我们感到可以更自由地与人分享埋藏在心底的恐惧和情感。但在另一方面,我们也许又会在看不到或想不到对他人影响的情况下随意表达出批判、愤怒甚至威胁。在寻找自我的过程中,霍布斯不是恶人,他没有邪恶的目的,他只是一个焦虑的年轻人。在第一次网络交友成功之后,他还继续这样做,因为他“需要知道,在手指敲击键盘时,我已经成为的这个酷哥就是我的本来面目”。
于是,霍布斯在虚拟空间里有了好几位女朋友,他和其中的几人出去约会过,而与其他人发展了“深厚、稳定”的网络恋情。霍布斯面临的最大挑战不是被女朋友们发现他脚踩几只船。网络恋爱冒险开始3年之后,霍布斯收到了他最早的“女朋友”之一发来的短信,这让他认识到,他并不只是在玩一个视频游戏。这条短信是“我爱你”。
霍布斯承认,爱从来不是他的方程式中的一部分。到那之前,他一直把互联网当做对现实世界的逃避。“互联网就是真实的世界。”他突然意识到,“只是会更加快捷。”
当霍布斯在接下来的那个9月去上大学之后,他决定“找一种方法让自己既表现出魅力,又展现的是这个真实的自己”。确实,他的上网经历对他起到了帮助作用,或者说至少是给他上了社会责任感这一课。
第一个学期过了几个月之后,在看午夜电影《洛基恐怖秀》时,霍布斯和一个年轻女孩搭了话。他们的面对面交谈进行得很不错,足以让这个女孩把自己的网名告诉给霍布斯。霍布斯发誓说,她将是自己网络聊天名单上的唯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