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一世进行的历次重大战争构成了炮战时代。在这个时期中,野战炮兵从一个支援性的兵种发展为一个在战场上与步兵和骑兵地位相同的兵种。1792年,在法国大革命战争初始阶段,欧洲军队中的炮兵地位很高,炮兵可以对如何作战和怎样赢得战争发表自己的看法。
炮兵的基本战术单位是连,每个连有6~8门大炮。如果在战斗中损失很惨重,同时也没有可以及时替换的炮,那么炮兵连能够操控的炮就会更少。1805年,当路易·达武元帅继续进军德国时,由于马匹短缺,不得不将部分大炮留在美因茨。尽管有些炮兵连的火炮力量已经减弱,但是他们仍然按照连队编制进行作战。
炮兵最好是集中作战,集中炮兵意味着出动一个连以上的兵力,甚至是很多连队一起出动。这些连队不一定要相互集中在一起,他们只要为着一个相同的目的或打击一个共同目标就可以了。
拿破仑或他的部属在1796年洛迪战役(30门火炮)、1806年耶拿战役(25门火炮)、1809年瓦格拉姆战役(102门火炮)等3次战役中使用了大量的炮兵,因而引人注目。在1807年弗里德兰战役中,塞纳蒙的30门火炮的炮兵连在20分钟内摧毁了俄国战线中心,炸死4000名俄国人。在1813年吕岑战役中,德鲁奥的80门火炮轰炸了盟军战线中心,为近卫军对盟军的具有决定意义的进攻铺平了道路。其他几次着名的炮兵集结发生在哈瑙战役(1813年)、奥卡尼亚战役(1809年)、拉布战役(1809年)和滑铁卢战役(1815年)。在哈瑙战役中,大规模的法国近卫军炮兵一举粉碎了盟军骑兵的进攻,并沉重打击了卡尔·菲利普·乌雷德(1767~1838年)将军的盟军步兵。法国人有时用榴弹炮一同打击某个目标。战争期间,这种情况曾出现过3次,分别是博罗迪诺战役(1812年)、德累斯顿战役(1813年)和滑铁卢战役。当时规模最大的一次集结可能是1809年奥地利的约瑟夫·斯莫拉上校在埃斯林战役中指挥的,他在那里集结了接近200门火炮来攻击法国战线中心,造成法国第二军和拿破仑的老近卫军步兵伤亡惨重,压制了法国炮兵的火力,有效地结束了与人数占优势的敌军之间的战斗。
炮兵具有大规模杀伤力,自1807年弗里德兰战役后,它就成为战场上具有决定意义的一个兵种。例如,法国炮兵的作战原则是放弃反炮兵战射击,将火力集中在敌军步兵上,俄国人和普鲁士人没有学会这一点。英国炮兵数量较少,他们也不屑于反炮兵战射击——这样耗费的时间太长,还会消耗大量弹药。最重要的作战原则是,如果敌方炮兵对己方步兵造成的损失超过己方对敌方的,那么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己方才可进行反炮兵战射击。一般是用射速较高的轻型火炮,将火力一次集中于一门火炮或一个炮兵连,将其火炮打哑之后再转向下一个目标。
盟军炮兵
各交战国的炮兵在素质和实力上有所不同。奥地利炮兵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所用的武器材料也很优质。法国的火炮连也训练有素,在必要时还会使用他们从奥地利人那里缴获来的武器。奥地利炮兵对火炮的使用及其指挥与控制水平本来应该是很高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奥地利炮兵中没有什么指挥官具备斯莫拉(见上文)的那种能力。查理大公抱怨说,奥地利的炮兵指挥官虽有能力,但是年纪太大。
1806年,腓特烈大帝想要干涉他完全不了解的领域,结果差点毁掉了炮兵这个兵种,普鲁士炮兵的力量遭到削弱。此外,腓特烈大帝也不给予炮兵在军队中任何信任和名誉。1813年,各炮兵连的好坏完全取决于其指挥官,没有高水平的指挥与控制,人们又不懂得按照原则集中作战,结果总是无法协同作战。在主要交战国中,普鲁士的炮兵是最差的。符腾堡、巴登、黑森-达姆施塔特和巴伐利亚的炮兵都比普鲁士的炮兵作战能力强。
俄国炮兵军官虽然很努力,他们的炮班和马夫也非常出色,但是军官受教育的程度太低,因而影响了这个兵种的实力。阿拉克谢耶夫的改革最终导致1805年体制的形成,这场改革使俄国出现了火炮材料和野战炮。然而,相比其他交战国,俄国的每个作战单位所使用的炮弹数量都很大,例如,保障俄国一个师的炮兵力量相当于保障法国的一个军。这无疑是一种用数量代替质量的做法。俄国人目光短浅,对战术不够精通,他们可能需要如此之多的火炮来获得他们想要的结果。尽管如此,俄国炮兵还是在战争中不断得到改进,而且可能是各交战国炮兵中改进得最好的。
英国炮兵非常出色,但是存在两大问题:一是马夫队的问题,二是炮兵的真正规模。英国的火炮和装备都是当时最好的,在军官和其他各级士兵方面,它的步炮兵和骡马炮兵这两个兵种都是出类拔萃的。杰出的高级军官,比如奥古斯都·弗雷泽爵士和亚历山大·迪克森等,都做了很多事情来弥补数量上的不足。
葡萄牙和英王日尔曼军团的炮兵也非常优秀。葡萄牙炮兵应该被视为英国炮兵的一部分,至少在西班牙战役中是这样,而英王日尔曼军团实际上就是英国军队的组成部分。
法国的指挥与控制
在主要交战国中,法国的炮兵指挥与控制体系是最为完善的。军级炮兵首长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将官,军队炮兵预备队的管理尤其完善。法国人从七年战争中汲取了炮兵方面的经验教训。他们组织有力,补给充分,炮兵指挥官极其能干。他们还制定了炮兵基本作战原则并付诸实施。此外,一批积极大胆的将军为了取胜宁可冒着危险开炮。“靠近,速射”并不只是一句口头上的空话。
没有哪一个国家的炮兵能够像法国炮兵那样对战斗产生重大影响。尤其在1807年以后,法国炮兵一般都能控制战场,法国炮手在国内操作野战炮、攻城炮和要塞炮,还有一些法国炮兵在海上与海军一同作战。德鲁奥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参与过历次战役的人之一,他参加过特拉法加海战(1805年)和滑铁卢战役。
在战斗中,炮兵阵地是坚持到最后的,要尽一切可能节省火炮,所以尽管法国指挥官常常冒险开炮以赢得胜利,而且不断地将火炮推进以尽可能地靠近敌人,以此来支援自己的步兵,但他们还是会在保护自己武器的情况下一拼到底。在1813年哈瑙战役中,盟军骑兵竟然接近德鲁奥指挥的近卫军12磅炮大炮兵连,炮手们用滑膛枪和刺刀、推弹器和推杆与他们交战,直到掷弹骑兵赶来将盟军的残余部队全部歼灭。
当滑铁卢战役接近尾声时,近卫军的一个连长在该炮兵连的弹药用尽时,仍命令他的炮手装弹,准备向正在靠近的英国骑兵开炮。他的这种虚张声势的做法竟然奏效了,使撤退中的法国部队有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法国炮兵的组织是首屈一指的。每个法国军级单位都有一位炮兵总管——一位将官,他听命于军长。这位炮兵将军有他自己的参谋部,由一位参谋长领导,这位参谋长也是炮兵(塞纳蒙的参谋长在1807年的弗里德兰战役中阵亡,他在战斗中指挥半数的火炮)。让炮兵将军担当一个军团或全军的炮兵总管是很简单的常识。将军之间的谈话,与高级校官努力说服持怀疑态度的步兵将军正确使用炮兵的谈话是不同的。法国炮兵学校教授一般作战原则,尤其是步兵与炮兵联合作战原则。
但是,盟军的情况则完全不同。奥地利直到1809年才有军团炮兵总管,即使在那个时候,他们也不是炮兵将军。普鲁士人没有军队的炮兵预备队,这确实影响了他们的炮兵运用,军团的炮兵总管一般也不是将官。这就导致协同作战的各个方面产生很多问题,大多数将军都知道炮兵集中作战是非常重要的,但在普鲁士、奥地利以及俄国的部队中,这很难做到。
俄国高级军官对此非常清楚。米哈伊尔·巴克利·德·陶利将军和杰出的炮兵司令亚历山大·库图沙耶夫曾作出种种努力,以提高炮兵与其他兵种的更高层次的支援和协同。其他高级军官的培养则需要时日。
法国的炮兵连和辎重连往往混编在一起,后者负责运送运输工具和大炮。马匹和马具归属炮兵连,炮和车归属辎重连。长期的共同作战将这两个队伍磨合成如同一个部队一样。辎重连连长隶属于炮兵连连长,这就是为什么前者通常是中尉的原因。当1800年这样的连队组建之初时,连长都是高级士官,但是随着经验的积累,情况发生了变化,辎重连的指挥官也都变成了上尉。
法国人在战场上通过从炮场来回运送火炮来为炮兵提供保障。举例来说,在一个装备8磅炮的炮兵连里,每一个8磅炮都有3个弹药箱来装弹药,两个榴弹炮各有5个弹药箱。
在战场上,每件武器所属的一个弹药箱和现在所谓的“炮兵连”在一起。剩余的弹药箱可能是在辎重连连长的指挥下运送给炮兵连。所以,每一次都有20个弹药箱要么是运送在来往炮兵连的路上(空着运到后方,装满后再运到前方),要么是在炮场装填弹药。如果这个火炮连和一个步兵师在一起作战,还会再加4个弹药箱,为军团运载步兵弹药。这是一种高效且有效的作战方式,拿破仑唯一一次差点将弹药用尽是在1813年莱比锡战役中,因为他的辎重部队被阻断在城市以北的艾伦堡。
拿破仑坚持给他的大军团所配备的每发炮弹装上“双倍”弹药。师属炮兵连和炮场的每门火炮配备170发炮弹,军属炮场的每门火炮多配85发。全军炮场的机动分队每门火炮85发,前方仓库的每门火炮250发。这样,每门火炮总共有590发炮弹,每一次都有其中的340发炮弹运送在路上。其他交战国从战场上惨痛而血淋淋的经历和灾难中汲取教训,虽然他们的炮兵作战能力不强,尤其是高层的战斗力很弱,但是他们还是接受了教训,并尝试运用那些学到的经验。
弗里德兰战役
(1807年6月14日)
1807年6月,野战炮兵作为一个战斗兵种盛行起来,与步兵和骑兵同等重要。炮兵不再仅仅是支援力量,此时它已成为一个得到支援的兵种,即在步兵的支援下成为主要作战力量。它不仅能够组织进攻,而且在某些情况下还是主攻力量。这一兵种的发展得益于法国的塞纳蒙将军。1807年6月14日,在克劳德·维克托(1764~1841年)将军的领导下,身为第一军炮兵总管的塞纳蒙主动组织领导了一场对俄国战线中心的炮击行动,通过近距离速射歼灭了俄国部队,为夺取决定性胜利铺平了道路。
弗里德兰(现在是俄罗斯的普拉夫金斯克)为阿勒河所环绕,这里过去是属于东普鲁士。俄军主力部队的指挥官莱文·奥古斯特·本尼格森将军发现,让·拉纳元帅指挥的法军正在这条河的西岸上俯视该城镇。拉纳显然没有后援部队,于是本尼格森决定渡河将其歼灭。决定采取这一行动后,本尼格森便想办法解决渡河问题。他命令工兵架设3座直通向弗里德兰的浮桥,尽管他还控制了河面上的民用桥。这个行动计划限制了本尼格森在必要时快速撤退的能力。拉纳立即派出信使,迅速寻找拿破仑和法军主力部队,接着与俄国军队打了一场巧妙的拖延战。法国将军手下的兵力从未超过2.6万人,而俄军有6万人的兵力。本尼格森几乎将他的全部兵力投入作战,但也没能消灭拉纳的部队。所以当拿破仑在6月14日下午5时左右赶到时,他无法相信这位俄军司令展现在他面前的这个机会。
拿破仑的计划是在其左翼打一场节约兵力的战斗,和内伊的第六军一起攻击俄国左翼部队。内伊隐藏在索特拉克的森林中,当发出预先设定的信号(从法国战线中心后面齐放3炮)时,他的部队冲出森林,在没有部署的情况下发起进攻。几乎与此同时,他遭到河东岸上的俄国炮兵连的痛击,被俄国部队的反攻打得几乎全军覆没。法国人最初的成功变成了损失惨重的失败。
塞纳蒙的推进
在法军战线中心,皮埃尔·杜邦(1765~1840年)将军指挥维克托的第一军的一个步兵师,自行决定向前推进。他得到军团炮兵的12门火炮的支援。军团炮兵司令塞纳蒙成功地请求动用军团所有炮兵部队,带着36门火炮,与杜邦一起推进。起初,塞纳蒙将炮兵分成两个炮兵连,各带15门火炮,位于杜邦师的两翼。另外6门火炮和弹药箱一起留作预备队。炮兵连很快就超过了杜邦的部队,塞纳蒙负责命令他们向前进攻俄国中心。他们向前挺进,在距离敌军战斗部队中心约410米处,向俄国军队开炮。俄军步兵岿然不动。齐射了五六发炮弹后,塞纳蒙命令他的连队前进,在230米远的地方停下来再次开炮。
不久,塞纳蒙下令停止开炮后,再一次命令连队前进,然后又在135米远的地方停下来开炮。据一些资料记载,塞纳蒙靠近的射击范围不到90米,但是他有可能停在距俄军阵地90~135米的地方。不管是哪种情况,法国炮兵连都是快速射击。在20多分钟后,4000多名俄国士兵战死沙场,俄军的战线中心被突破。这是具有决定意义的一场战斗。
此时,内伊已经重组了他的部队,开始进行反攻,以支援塞纳蒙部队的行动。杜邦也率领他的师前来支援,并在近战中打败俄国近卫军步兵。塞纳蒙部队遭到了俄国近卫军骑兵的反攻,他的炮兵连向前方调转,向俄国骑兵齐射了两发霰弹,粉碎了他们的进攻。
在战斗中幸存下来的人数几乎是骤然减少。俄军的左翼被粉碎,士兵纷纷向桥上奔去。内伊和杜邦继续前进,此时塞纳蒙部队支援法国军队向弗里德兰进军,他们的联合行动几乎摧毁了俄国军队。7月,《提尔西特条约》签订,第四次反法同盟解体。
在法国所取得的几次着名的大捷中,弗里德兰战役是其中之一,它在很大程度上了标志了炮兵战术及其运用方面的一个决定性变化。塞纳蒙的这种战术在其他战场上也运用过,包括1815年奥卡尼亚战役(还是塞纳蒙的那种战术)、拉布战役、吕岑战役、瓦格拉姆战役、哈瑙战役、利伊尼战役和滑铁卢战役。他的这种做法正是实践了马克西米利安·塞巴斯蒂安·福伊(1775~1825年)所说的那句针对骡马炮兵的名言:“靠近,速射。”
独立的炮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