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还出现了用蒙文、藏文、维吾尔文编写的民族史专着。如编者佚名的《蒙古秘史》(1240年,一说1252年成书)记成吉思汗的先世及本人幼年时代、一生征战的事迹与窝阔台即位的历史故事,包含了十二、十三世纪蒙古社会状况的丰富资料,是一部重要的蒙古族历史文献。蔡巴·贡噶的《红史》(1346年成书)重点记述吐蕃王朝至萨迦派执政时期藏族的历史。布敦·仁钦朱《布敦佛教史》(1322年成书)叙述佛教产生、传播及藏地喇嘛教发展的历史。马赫穆德·喀什噶尔《突厥语大辞典》是11世纪前后中亚社会的一部百科全书。尤素甫·哈斯·哈吉甫《福乐智慧》保存了古代维吾尔族文学、语言、哲学、宗教等方面的宝贵资料。
总之,隋唐宋元时期民族史学有了重大进展,成了史苑一朵鲜艳的奇葩,明清时期少数民族史学就是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发展起来的。
(第四节)史学的继续发展和终结——明清时期
明清时期,中国封建社会进入衰落期,封建经济长期停滞不前,然而史学仍在继续向前发展,并取得了很大的成就。
一、官修史书
官修史书中之重要者如下:
明清史馆所修历朝《实录》大抵完好留传至今,卷帙浩繁。但不可尽信。
明初宋濂、王祎等修《元史》,因太祖专断,迫之速成,虽分两次完成,也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正史成书之速,未有如此者。《元史》芜杂缺略,纪传较差,志却较好,不能一概而论。清修《明史》经过三个阶段,其中万斯同纂修订误之功最多,终以张廷玉署名流布。《明史》材料丰富,编纂得法,但记明、清之际事语多避忌。
二、野史笔记
明朝以八股取士,理学盛行,朝野上下束书不观,学无根底,修史工作不被重视,以致史学远不如宋代发达,有创见的史书十分罕见。但因党派纷争,实录失实,国史失修,故私史撰述极盛,凡野史、杂记、小录、郡书、家史计千余家。其中挟隙多诬、轻信多舛、好怪多诞之作居多,但也有可贵者,如王世贞《弁州山人四部稿》与《弁山堂别集》、李贽《藏书》与《续藏书》、焦竑《国史献征录》、沈德符《万历野获编》、何乔远《名山藏》、张岱《石匮藏书》与《石匮书后集》、查继佐《罪惟录》、谈迁《国榷》、计六奇《明季北略》与《明季南略》等,都有一定价值。
明清之际的一些史学家眼见王学空疏误国,转而注重研究现实问题,针砭时弊,提倡史学要经世致用。因而出现了一批价值颇高的私家着述。
顾炎武着《天下郡国利病书》、《肇域志》、《日知录》,尤关切明末致衰之由、生民利病、国家前途。王夫之精湛深刻的史论专着《读通鉴论》、《宋论》,用评论历史上重大事件、重要人物的形式表达自己维护国家统一、重视民族气节的政治主张和“趋时更新”的历史哲学。顾祖禹(1631-1692年)《读史方舆纪要》着重军事地理,尤详于山川险易、古今用兵战守攻取之宜、兴亡成败之迹,在编纂方法上自撰纲要,自行作注,先冠总序,附见地图,再为正文,具有独创性。黄宗羲着《明儒学案》,是我国最早最完备的一部学术史专着,为史学开辟了新领域,其功绩不可磨灭。他还发凡起例,续撰《宋元学案》,仅成17卷而卒,后由其子黄百家、私淑弟子全祖望继之,最终经王梓材校补而成,体例较《明儒学案》更优。
三、乾嘉史学
清朝初年,一方面厉行封建专制主义文化政策,大兴文字狱,大量禁毁违碍清朝统治的书籍,使得学者们不敢接触现实问题;另一方面利用开设史馆等手段,在“稽古右文”的幌子下,把学者们诱进考据的狭小圈子,专门从事古代文献的整理工作,如进行校勘、辨伪、辑佚、补志、补表、考证以及目录、版本、金石、音韵、文字训诂的研究,或从事方志、谱牒的撰修,从而使中国古代史学的传统考据方法发展到了顶峰。因其在乾隆、嘉庆两朝达到极盛,所以号称乾嘉学派。从微观角度说,乾嘉史学的特点在于精,文献整理的空前成就为后人阅读、研究古籍带来莫大方便,其严谨踏实的治学态度也值得后人景仰。但为考证而考证,昧于知时,动矜博古,这种厚古薄今的学风却是我们所不取的。
历来认为,王鸣盛《十七史商榷》、钱大昕《廿二史考异》、赵翼《廿二史札记》为乾嘉时代三大考史名着。王鸣盛(1722-1797年)长于文字校勘、典制诠释,钱大昕(1728-1804年)精于年代、历算、天文、舆地、职官、氏族、金石、名物,其二书均限于史籍的考证。但赵翼(1727-1814年)却已超越孤立繁琐的事实考证,采用归纳、比较的深入研究方法,抓住历代一些重大的政治问题、历史事件,论其成败得失,颇有见解,显然其书不是考史而是论史。
四、章学诚与《文史通义》
考据成风的乾嘉时代,赵翼在考证的掩护下论史,艰难地向着克服中国史学的传统缺陷方面迈步,而章学诚(1738-1801年)却是有意识地“逆于时趋”,公开批判由达人显贵主持、聪明才隽奔赴的繁琐考证之偏及空谈义理之弊。他在史学名着《文史通义》中,藐视官修史书制度,提倡独断,宣扬经世致用,尤致力于史义、史学、史德与方志理论的阐述,具有很大的现实意义和理论意义。但章学诚毕竟受时代局限,还未能摆脱封建史学的桎梏。
明清时期,史学虽然比前代仍有所发展,但从总体上说,中国封建史学毕竟走到了最后阶段。
(第五节)中国古代史学的优良传统
中国古代史学不仅繁荣发达,而且在发展过程中形成许多优良传统,值得我们认真加以总结。
首先,重视历史的借鉴功能。
以史为鉴是我国史学的古老传统之一。我国古代统治者和史学家大都能认识到历史记载对于了解过去,鉴往知来的作用,莫不重视历代特别是前朝之史,从得失成败中吸取教训,总结经验,以为治国之资。商初以夏朝灭亡作为一面镜子,所谓“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周初也以商朝成败作为历史借鉴,认为周“不可不监于有殷”。唐代李渊登基不久便诏修六代史书,目的是“考论得失,究尽变通……惩恶劝善,多识前古,贻鉴将来”。后来,北齐、北周、梁、陈、隋五代史修成,李世民特予厚赏,认为“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宋代司马光“专取关国家盛衰,系生民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鉴者,为编年一书”,宋神宗以其“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故赐名《资治通鉴》。隋唐以后历代史馆制度相沿不改,也充分说明了统治者对史学及其社会功能的重视。
其次,详今略古或详近略远,是我国历代修史的又一优良传统。
这是由历史向前发展的客观规律所支配,是由统治阶级取法于近比取法于远更为实用的政治需要所决定的。进步史学家着述意在探讨历史沿革,强调时势变化,今胜于古,因此其着作也必定详今略古。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史记》,记载自传说中的黄帝到汉武帝时代3000年的历史,而“上起黄帝,下尽宗周,年代虽存,事迹殊略。至于战国已下,始有可观……其间详备者,唯汉兴七十余载而已”。司马光《资治通鉴》,载从韩、赵、魏三家分晋至五代末年1362年的历史,而记载最详备的则是唐、五代部分。杜佑撰《通典》,记上起尧舜下至唐天宝末的经济政治制度的沿革,但隋以上典制仅举其纲要,而对本朝唐之典制则详加记述,篇幅约占全书四分之一以上。马端临之《文献通考》记上古至南宋宁宗嘉定(1208-1224-年)末的经济政治文化典制,而宋代所用篇幅却占全书一半以上。
再次,中国古代史学直书的优良传统代代相传。
周太史佚坚持天子之“言则史书之”,晋太史董狐不畏权贵书写“赵盾弑其君”,齐太史兄弟数人前仆后继揭露“崔杼弑其君”,这种秉笔直书,威武不屈的精神被广为传颂,并发扬光大。“史圣”司马迁反对“誉者或过其实,毁者或损其真”,其所着《史记》素以文直、事核,“不虚美,不隐恶”,号为“实录”。宋代袁枢断然拒绝请托,不为章悖文饰其传,声称“宁负乡人,不可负天下后世公议”。相反,人们对循私舞弊、毁誉任情的魏收之流表示了极大的轻蔑和痛恨。
此外,中国古代史学还具有博览群书与实地调查相结合的优良传统。
我国古代史家在注意史料真实性的基础上,也很注意史料来源的丰富性和多样性。既注重遍阅、利用文献资料,又注重进行实地考察,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以便使历史记载更加真实可靠。太史公司马迁小时候对民间生活就有体验,后以任太史令之便遍览朝廷“史记石室金匮之书”,接着游历天下,询之父老,采之谣谚,参之金石,方才写成《史记》这部千古信史。顾炎武历览二十一史、明实录、一统志、方志及一代名公文集、奏章、邸报等资料,又遍历江苏、山东、河南、河北、山西、陕西等地,考察名胜古迹、高山大川、关津险隘,终于着成《日知录》、《天下郡国利病书》两部“经世致用”的力作。
当然,由于阶级和时代的局限,中国古代史学在具有上述优良传统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存在许多消极的东西,需要我们全面认真地加以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