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重视制礼作乐,认为“乐”是“六艺”之一,也是治国之要务。《吕氏春秋》中有《大乐》、《侈乐》、《适音》、《古乐》、《音律》、《音初》、《明理》、《制乐》,等篇专门探讨音乐问题,说明乐的由来、作用以及帝王如何运用音乐施行教化的问题。
儒家重伦理道德,十分注意修身、孝行以及个人的立身处世法则。《吕氏春秋·孝行》摘录儒家经典《小戴记》中曾子论孝的言论。《务本》、《论人》、《观世》、《观表》、《知分》等篇皆发表儒家自我修养及立身处世、观察、品评别人的标准和方法。在这些论文中都有一些生动、感人的例子。如《观世》中说:列子在穷困潦倒时,连饭都吃不饱,饿得面黄肌瘦、奄奄一息。这时,有人向郑国的相子阳报告说:
“报告相爷,列子可是个有道之士,现在居住在咱们郑国,大人不是有名的礼贤下士的官吗?”言下之意是怂恿郑子阳沽名钓誉,去列子那里做点表面文章。果然,郑子阳心领神会,立即派人给列子送去几大包粮食。当送粮的人来到列子家门口的时候,列子毕恭毕敬地对派来送粮的再三施礼,表示感谢。可是,说什么也不接受那些粮食。看列子态度坚决,来人也无奈,只好把粮食原封运回。
列子把人送走,刚一回屋里,就听到妻子无限怨恨地责难道:
“人家有名的人,都把妻子养得安逸舒适,至少是不愁吃穿,可是,给你当老婆,连饭都吃不饱。这会儿,人家相爷给送来粮食,您可又死乞白赖地不要,我这个命怎么如此倒霉啊!”说着还一边摸着胸口,看来气得心脏病也复发了。
“哈哈哈”,见到妻子气得这样,列子反倒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要他的粮食吗?这位郑相爷并不是自己知道我列子是个贤才,而是经过别人鼓动才送我粮食的。既然他听别人一说就相信、照办,将来若有人说我坏,鼓动他治我的罪,那我岂不又因此而获罪了吗?这种途径得来的东西还是不接受的好!”
这一番话把列子太太说得恍然大悟,虽然仍然饥肠辘辘,但也不再说什么了。
果然,不久郑国发生民众叛乱,因子阳干的坏事太多,民愤特大,报仇的民众愤怒地杀死了子阳。听到这个消息后,列子不无得意的对妻子和朋友说:
“现在你们应当知道我为何不接受子阳的馈赠了吧!如果当初我接受了他的粮食,受到他的恩惠,子阳有难时我袖手旁观,则是不义。若我和他一道去死,则是死于无道,死于无道是和我一贯主张不符的。”
说完列子摇晃着秃头,似乎很得意的样子,尽管下午饭还没有着落。
这就是儒家的处世哲学,也是儒家伦理道德的组成部分。
以上各方面说明儒家学派的主要理论、观点,在《吕氏春秋》中都有反映。
其次是道家。战国时代道家与墨家、法家、儒家成为最有影响的四大学派。道家的观点与儒家不同,主张清虚无为。去礼学,弃仁义。其代表著作有《道德经》、《庄子》。道家在政治上鼓吹小国寡民,无为而治,这些思想在《吕氏春秋》中都有阐述和发挥:《君守》、《贵公》、《重言》、《首时》、《别类》、《先己》各篇从几个方面说明“君”、“圣人”治世贵“无为”、“无知”,在《贵公》中,有这么两则小故事:
楚国有个人丢了一把弓,他明明知道丢在什么地方,却不去找回来。朋友问他:
“你知道弓丢在什么地方,何不去找回来呢!”
“楚国人丢的弓,楚国人拾到了,何必去找它!”丢弓的人淡淡地答道。
孔子听到这件事后,对丢弓人的态度很表赞成,不过他认为此人淡泊得还不够:“何必强调楚国?”
意思是只要是“人”拾到了也就和在自己手中一样了。
孔子的老师,道家祖师爷老聃听到这件事后,又补充说:
“人也不必强调!”
意思是说:不是被人拾去也无所谓。天地万物皆不属那个私人,让其随大自然安排,不必刻意追求。
以这种观点治国的,齐国的管仲就是有名的一位:管仲在齐为相,数十年把齐国治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终于有一天,管仲年迈,病倒在床,人们都估计他将不久于人世。齐桓公见贤相命在旦夕,赶忙前去慰问,并准备安排后事:
“仲父病得这么重。”和秦始皇对吕不韦一样,齐桓公对管仲也称“仲父”。“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我将把这个国家交谁来管呢?”齐桓公的意思是请管仲推荐一个代替自己当相的人选。
“臣以前没病的时候,尽心竭力也没给大王提出个合适的人选,现在我病得糊里糊涂,怎么能有明智的判断呢?”
管仲这是谦逊的话,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可悲的是古今中外政治上当权的,往往是在病老垂危,神智远不及青年的时候决策的。这种决策正确的程度,就只能凭许多偶然因素来决定了。
“这是件大事,愿仲父指教,不要推辞。”齐桓公一定要管仲发表看法,紧追不舍。
“那您看让谁当相合适呢?”管仲被逼得无法,仍不正面回答,却反问了一句。
“鲍叔牙行吗?”齐桓公试探的口气问。
“不行!”管仲的态度十分明确。“我是鲍叔牙的好朋友,鲍叔牙这个人我太了解了:此人清廉正直,绝对是个好人。可是,这位老兄对不如自己的人,不愿接近,一听到别人有缺点和过错,要记住人一辈子!”
管仲的意思是鲍叔牙为人太耿直,不能容忍那些能力、水平低的,有错误和缺点的人在手下办事,不能容人的相国是不行的。桓公知道管仲的意思,接着问:
“那么,隰朋这个人行吧?”
“隰朋这个人,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而对国家,则有些事不闻不问,对外界的事务,则有些事不知道,对于人则不苛求,不是任何事情都由自己去做。隰朋是可以当相国的。”
《吕氏春秋·贵公》引了管仲这段话以后,发挥道:相是国家的大官,而当大官的不应当去管那些小事,不要显得事事都懂、耍小聪明,故杰出的工匠不需要斧、锯之类的工具,高明的厨师不动锅、盘,最勇敢的人不去和人打架,大军事家不必率兵战斗。这种观点正是西汉初期实行的“无为而治”的理论基础。
道家对个人修养,主张出世“养生”,所谓“全天性”。《吕氏春秋》中《本生》、《重己》、《贵生》、《情欲》、《尽数》、《必己》、《慎人》、《诚廉》皆反复说明人当全其本性,不为声色所迷,而应以贵生为中心。富贵、功名不可强求,因求富贵而失目前之乐,在有道者看来是最不幸的。在《必己》中讲了庄子的一个故事:
有一次庄子走到山中,见到山上长的树木枝叶繁茂,浓荫遮日。可是有个伐木的人只在树下休息而不去砍伐它。
庄子问道:“这棵树你何以不伐呢?”“此树不成材,所以我不砍它。”
“它就是由于不成材,才活了下来。”庄子意味深长地总结道。他又继续向前走,出了山,到一村落,投宿到一个熟悉的朋友家。朋友见庄子这个哲学家老朋友来了,十分高兴,赶快令仆人杀雁招待。仆人向主人请示道:
“咱们家有两只雁,一只能鸣,一只不能鸣,杀哪个呢?”
“杀不能鸣的!”主人回答说。
吃完了丰盛的晚宴,休息一宿。次日,庄子告别朋友,回到家中。
到家之后,庄子的学生们知道老师出行后的言论,不免产生疑问,就前来请教:
“老师,听说您到山中见到伐木的,不要不成材的树,您说:这棵树是因不成材,才活了下来。可是,你到朋友家吃的那只雁,也是个不成材的家伙,连叫都不会。您说是应当成材还是不应成材呢?”言下之意是:你说不成材的可以活下来。可是不成材的也有活不下去的,看你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要是问我成材好还是不成材好,我将处于成材和不成材之间。”庄子不慌不忙地回答,这正是他宣扬哲学观点的机会。“这样,我处于似是而非之间,又成材又不成材,比成材的树木和不成材的雁要避免许多麻烦。”说到这里庄子停顿了一下,他在发表哲学见解的时候往往由浅入深,一层一层向玄妙的理论发展。接下来的话就使一般人难以理解了:“处于似是而非、材与不材之间的状态,还不免有所累。而若是道德则完全没有什么累不累的问题。道德这个玩意,无誉无毁,随时代而变化,无影无形,是万物之祖,体现在万物之上;而又不是万物,它有什么可累的。”这里,庄子说的“累”不是“劳累”的“累”,是他哲学概念的专有名词,有“拖累”的意思,它的反面意思就是“清静无为”,下面的话就更清楚了:“这种无誉无毁,无形无累的道德,就是神农、黄帝之术。”
道家对精神生活的研究,在《吕氏春秋》中反映的更为直接。《精谕》、《精通》、《去尤》等篇中多处抄《老子》、《庄子》原文,如“至言无言,至为无为”等,表明这些篇章属于道家的观点。
墨家的主张是“兼爱”、“非攻”、“尚贤”、“尚同”、“明鬼”、“非命”、“节葬”等等,其代表著作是《墨子》。墨家的政治主张与儒家相近,亦主张贤人为政。《吕氏春秋》中《当染》篇即鼓吹近贤人,远坏人。而《爱类》篇中,除言得贤臣之益外,又言非攻、节俭之事。可见,这是墨家的观点。与儒家不同,在《节丧》、《安死》篇中,专门阐述丧礼要节俭,在《听言》、《爱类》篇中发挥“非攻”之义,反对战争。后来广泛流传的墨子止楚攻宋的故事就是这里面所记载的:
楚国的国王请来了公输班——即有名的工匠祖师爷鲁班制造攻城的云梯,准备去攻打宋国。墨子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从鲁国前往楚国,去制止这场不义之战。他一路奔走,日夜兼程,衣服被撕破,鞋也走坏了,用破布包着脚,走了十日十夜,风尘仆仆的来到楚国的国都郢。想方设法见到楚王。
“在下是北方的普通老百姓。”墨子在楚国王宫内见到楚王时,这样谦虚地说。实际此时墨子已是大名鼎鼎的学者,否则怎能轻而易举地见到楚王。“听说大王要攻宋,有这件事吗?”
开门见山,墨子毫不客气地提出问题。
“没错!有这件事。”楚王毫不含糊地回答。
“如果必能打败宋,您才决定进行这次战争,还是打不败宋而且出师无名,也要进行这场战争呢?”墨子问。
“明知打不败宋,又出师无名,我何必要打这一仗!”楚王显然不太高兴。
“说得好!”墨子要的就是楚王这句话。“在下认为大王一定打不败宋国。”“笑话!”楚王当然不愿承认这种可能。“公输般是天下公认的能工巧匠。现在,他已经为我制好了攻城的器械。一个小小的宋国还怕攻不下来?”
“有攻城的器械,就会有守城的办法。大王若不信,可以令公输般演习一下,他攻,我防,看谁胜谁负?”
“就照你说的办!”楚王要看看墨子到底有什么办法,同时也想试试公输般的攻城云梯是否攻无不克。于是下令:传公输般前来与墨子对阵演习。
公输般接到王命,将制好的攻城器械随身带来,墨子也准备好守城的工具和武器。于是,两人便在楚王面前认真地演习起来。公输般前后用了九种攻城方法,而墨子也用了九种防御方法,最后终不能攻破,公输般承认,这个攻城的器械不能保证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楚王在事实面前也不得不相信墨子的话,放弃了攻宋的计划。
《吕氏春秋·爱类》记载的这个故事,在《墨子》和后来的《淮南子》中也有。不过,在这里记载此事,在于说明:“人主”要以“利民”为要务,“能以民为务者,则天下归之矣。王也者,非必坚甲利兵选卒练士也,非必毁人之成郭,杀人之士民也。上世之王者众矣,而得皆不同。其当世之急、忧民之利、除民之害同。”可见,墨家的非攻反战思想已经和儒家的“仁者爱人”思想结合了起来。这都是墨家独特的观点。在《离俗》、《长利》、《高义》、《上德》等篇中皆发挥“兼爱”的思想,并有称赞墨子及其弟子(钜子)自我牺牲的事迹及精神的内容。足见《吕氏春秋》中有相当篇幅出自墨家学者之手。
法家“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力倡法治,专任刑法,主赏罚严明,无教化,去仁义。秦国一贯尊崇法家并厉行法治,其代表著作为《商君书》。法家主张君主、贤臣治国,而不必为舆论所左右,人民可与乐成,难以虑始。
《吕氏春秋》中的《长见》、《乐成》各篇均认为:建立非常之事业,须贤臣有计划,君主有决心,而不必顾及众人是否理解。这里举了一个魏襄王与史起的例子:
有一次魏襄王和群臣饮宴。木家都喝得酒酣耳热之际,襄王高兴地说:
“愿大家万事如意。”
这本是一句祝贺的话,没想到碰到一个认真的大臣史起,听到这句贺词后颇不以为然,立刻公开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