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纽约的刺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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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出尽洋相的作家们(2)

这是一出严肃的正剧,又具有悲剧的深沉的力量,同时还有闹剧的因素和喜剧的情节。有时含蓄隽永,有时热热闹闹,有时讽刺挖苦。饰演庇隆夫人的女演员并不十分漂亮,就靠放得开,挥洒自如。美貌和魅力原本是女人身上两样要命的东西,有人美貌并不一定有魅力,而不甚美貌却具有特殊魅力的女人更厉害,那位女演员正是这种类型的演出风格。

散戏后我走出剧场,特意抬头看看夜空,星光迷乱,却没有月亮。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还好打发时间,回到旅馆,独自一人关在房间里,更难排遣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每逢佳节倍思亲”嘛!李白还能“举杯邀明月”,我们身处异国,连明月也看不到。我箅生平第一次过了一个没有月亮、而且也没有月饼可吃的中秋节!

于是,打开电视机,让美国的商业广告为我催眠吧。

闲话留学生

有人跟我说,要了解美国人的性格就去看足球(也许是因为榄橄球赛开球时用脚,所以美国人把它叫做足球)。

今天中午,号称“鹰队”的爱荷华大学足球队,同代表另一所大学的号称“猫队”的足球队进行比赛,这是近几天来爱荷华的头号新闻,人人都在谈论这场比赛。时间一到,万人空巷,几乎是倾城去看这场比赛。爱荷华全市有五万多人,却有一个能容纳6万观众的足球场,而且座无虚席,门口还有等退票的。这就是说有许多观众是从外地来的。对美国人来说,乘车到外地去看戏、听音乐会、看球赛,好象是家常便饭。不过,我却怎么也理解不了他们对足球和棒球为什么会如此狂热!

天上飘洒着小雨,却丝毫不影响人们的情绪。有人早有准备,戴上雨帽,穿上雨衣,岿然不动。有人穿着汗衫短裤,任冷雨浇头,仍然兴致勃勃,狂喊乱叫不止。美国球场上的秩序和剧场里的秩序是这样天地不同,是听音乐会的观众和看球赛的观众不同呢,还是观众一样,不过有文明的一面,也有粗野的一面?

比赛双方各有自己的专业啦啦队。所谓“专业啦啦队”——是不坐在观众席上的,他们站在球场的边上,都是一些精壮英俊的小伙子和身材优美的姑娘,薄施粉黛,穿着体操服。一会儿象末流杂技演员一样表演各种并不太精彩的动作,一会儿唱支鼓劲的歌曲,有时也重复演唱校歌和队歌。一会儿又指挥观众呐喊,为自己的队加油助威。但只能在自己的这半块场地活动,不可侵犯对方领土。他们口不停,手脚不停,比参加比赛的运动员还要累。

鹰队是在自己的家门口,人多势众,沾了不少光。啦啦队人多,表演的节目花样也多。还有一个大的乐队,洋鼓洋号,奏了一曲又一曲,以势压人。猫队的象征是一只用人装扮成的大猫,它在场子里跳来跳去,只能逗人发笑,或者向观众撒糖果。

比赛毫不紧张,开球后过不了几秒钟就犯规,球员们不是扎大堆,就是码人垛。一会儿一停,停的时间比赛球的时间还长。观众却莫名其妙地发出一阵阵狂叫,真叫人不可思议。这是一种带有原始味道的运动。美国人认为这种运动既需要运动员勇敢,又要求运动员有智谋。我却觉得这种运动既不斗智,也不斗勇,把运动员限制得死死的,只能进行粗野的冲撞。难怪东方人不喜欢这样的运动,国际上也不把它列为比赛的项目。

当我看到鹰队以25比7领先的时候,实在没有耐性再坐下去了,在后排观众惊奇的目光注视之下,挤出了体育馆。

大家都去看足球比赛了,市里变成一座空城。我无处可去,信步来到在爱荷华大学进修的中国学者邓述渝的住地。老邓在家,他是搞水利的。他的同伴老刘也在家。老刘是被爱荷华医院邀请来帮助工作的,他原是北京协和医院的主治医生、医学博士。他们两人合租了一套房子,在二楼,里外两间。里间是卧室,两张单人床,外间是学习和工作的地方,两张简陋的办公桌,一台彩色电视机。屋内陈设简单、随便,干净而不够整洁,东一堆书,西一堆报。我走进他们的房间,却感到舒适和自由自在。他们的房子旁边,有公用的卫生间,褛下有公用的厨房,但厨房里各有自己专用的冰箱。冰箱上没有锁,他们的食物偶而有丢失的现象,怀疑对象是一位年轻的美国房客。他一到没钱的时候脸上就带出一种饿相,或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或者趁没人的时候到厨房里“共”别人的“产”。老邓和老刘的办法是:每到这时候加倍往冰箱里放东西,大家心照不宣,这样搞了几次反而使那个美国小伙子不好意思再往他们的冰箱里伸手了。

这所外表很漂亮的木结构小褛,是专门租给学生和外国进修学者们住的。老邓和老刘每月要交纳190美元如租金,这已经是很便宜的了。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位中国研究生和留学生。看来他们虽然在美国生活了一两年,有的已生活了三四年,仍然和我一样不喜欢美国的橄榄球。同胞相聚,大家说着中国话,心里格外痛快。他们想从我嘴里知道家乡的变化,我想通过他们多了解一些美国,于是从中国到美国,海阔天空,一阵神聊。晚上,他们招待我吃了一顿中国饭,然后又畅谈到深夜。我又多知道了一些中国留学生在美国的情况。

中国在美国的留学生和进修学者,约有8千人左右,其中一半是自费去的。

不论你到美国的哪一个城市里去,在大街上的中餐馆里吃饭,很容易碰上年轻的中国人当招待员,为你端盘子、送茶水,礼貌周到。你不可把他们当成餐馆的小伙计,他们很多是留学生,用打短工挣的钱付学费和平时食宿的开销。

当你到美国朋友家做客的时候,也可能会看到中国姑娘或小伙子送酒送菜,不卑不亢地侍候你。你不可把他们当成是这一家的佣人,他们很可能是被雇佣来临时帮忙的留学生。美国一般的中等以下的家庭平常是不雇佣人的,佣人的工资很高,雇佣不起。所以,吃过饭以后,如果客人帮助主人收拾一下杯盘刀叉,主人会非常高兴。这样象征性地干一点活,显得感情亲近,友谊深重,关系随便。中国留学生确实有为人家当佣人的。比如:侍候病人,打扫卫生,看守房屋等等。自己赚钱供养自己上学。

这没有什么难看的,也不必感到有什么不好意思,不少美国大学生也是这样自食其力的。美国的社会一切用钱说话,不存在难看和不难看的问题。我为你付出劳动,你付给我报酬,不论是朋友还是亲戚,一视同“钱”,钱事钱办,各不谦让,理所当然。前不久,美囯总统里根的跳芭蕾舞的儿子失业。自里根当政以来,美国的失业率由8%增加到10%,对立派正抓住这一点攻击他。他和太太劝儿子不要去站到失业者的队伍里,免得给老子增加麻烦。父母会接济他钱。然而,里根的儿子不愿接受父母的救济,那样维护了老子的脸面,而他自己就要丢人。最后还是站到失业者的队伍里去领救济金,等于给了他当总统的老子一记耳光,立刻轰动了美国的新闻界。对这件事人们有不同的评论。有人说,里根身为总统,连自己儿子的职业都保不住,可见失业问题多么严重!也有人说,芭蕾舞团的老板并不因里根是总统,就对他的儿子另眼看待,不解雇他,而里根也不开后门为自己儿子找个职业,这还不错嘛!

这就是美国人认为难看和不难看的标准。其实,在美国这样的社会,只要胆子大,脸皮厚,是没有什么难看的事情的。强盗不难看,反而使人骇怕,谋杀总统的人不难看,精神病患者不难看,同性恋者不难看,吸毒的不难看,富人不难看,穷人也不难看,有人就铺一件破大衣在大街上一躺,敢于展览自己的穷困。在一个各自为是,无奇不有的世界里,完全不必担心脸面难看的问题。话扯远了,还是回到中国留学生身上来。美国餐馆里的老板(不论美国人还是中国人)以及那些需要雇佣人的家庭,对中国留学生是很苛刻的,他们付给中国留学生的报酬,仅仅是其他招待员工资的一半或三分之一,甚至还要少。他们知道这些学生没有其他办法,报酬给多给少都得干,乐得巧使廉价劳动力。

据说在美国的中国血统的人,和犹太血统的人在数量上差不多。但犹太人抱团儿,活动能力很大,他们肯出钱支持政治家竞选。如果这些政治家当选,就得接受犹太人的影响。因此犹太人在美国势力很大,能够影响国会,甚至可以影响总统身边的人。今年夏天美国在以色列问题上做出那么不得人心的决定,就因为接受了国内犹太人的压力。相比而言,中国人就很分散,更形成不了很大的势力。我们在香港停留时,有个当地人说:“1个中国人和1个日本人做买卖,这个中国人一定能够打败日本人。3个中国人和3个日本人做买卖,这3个中国人一定会被3个日本人打败。因为3个中国人之间一定会起内讧。”我当时也开玩笑地说:“这3个中国人中,一定是一个生活在香港,一个生活在台湾:另一个生活在美国。”

有些在美国的中国研究生,经济收入比较殷实可靠。美国的大学里,研究生们都称自己的导师为“老板”。教授们对这一称呼答应得也很干脆,很自然,并不觉得“老板”两个字是亵渎圣明。导师领来一个研究课题,同时也领来一笔研究经费,他不仅在专业和学术上对研究生负有指导的责任,还根据研究生工作的好坏给予经济上的资助。学生为老师出力,老师付给学生钱,这也确是一种老板和伙计的关系。也有一批中国研究生,在所进修的大学里担任助教,辅导一二年级的大学生,也有一笔稳定的收入。很多美国教授都喜欢要中国研究生,他们中有不少才华出众的人物,导师的许多成果实际是他们帮着搞出来的。特别是中国的公费研究生,等于是不花钱的劳动力,美国教授何乐而不为?美国各大学的教授们,带的研究生很多是外国人。因为美国的大学毕业生,不论成绩好坏,都愿意去工作,不愿意去读研究生。大学毕业好找工作,工资也很高。考上研究生还要再读4一5年,多的要7—8年,毕业后找工作并不容易,工资也不一定就高。而大学毕业后在企业里工作这么多年,很可能要升上去了。谁愿意为虚名而放弃实惠呢?所以美国的教授,如果没有外国研究生报考,他就会很困难。

美国的大学毕业生的去向也很有趣,有位教授告诉我,文科大学毕业生,成绩最好的去干商业,商业中的热门是广告公司。成绩中等的去做学术研究。最次的去政府工作。这就是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赚钱高。做学问者次之,最差劲的是去当官。这是指当一般的官吏,如果是去当总统,那就会抢破脑袋了。

不少中国留学生都有一辆半新不旧的小汽车,在美国买一辆小汽车并不很困难。有个学数学的小叶,是个生活能力很强的能人,他自己先来美国,一边上学,一边积攒了一点钱,去年把他的妻子和孩子也接出来了。妻子学英文,每天11点到下午3点去一家广东菜馆端盘子。小孩上小学,从上午10点到下午3点,学校里管孩子一顿饭。他们还买了一间活动房屋,虽然是活动房屋,里面有冷调、暖气,门前还有一块地方,可以种花养草。我们举办国庆招待会时,就,他的妻子做了一百个春卷。

当然,象小叶这样拉家带口过日子的留学生还是极少的。伹自费学生中倒有不少是一对对的,有夫妻一块来留学的,也有表兄妹、亲兄弟等等。先出来一个,稳住脚跟,再把另一个拉出去。精神上有个安慰,生活上也好相互照应。也有人挨不过孤独,少男少女佯称是什么亲戚,就同居在一块生活,相互照顾,经济上也可省一笔钱。对这些事同学们的看法也不一样,有人不以为然,私下里飞短流长;有人则很看得开,认为不必大惊小怪,和同胞同居比和美国人同居还要好些。

还有一种不大好理解的现象,我在留学生中遇到了几对这样的夫妻,女方是年轻的美国人,到中国进修时爱上了中国小伙子,有的并未经过太大的困难就结婚了。有的则颇费周折,传出一段佳话,最终才成其’好事。现在把年轻的丈夫接到美国上学,她们自己或工作,或边工作边上学,赚钱供丈夫上学。有些中国小伙子在国内时就是大学生,或者是搞音乐,搞艺术的,有一技之长,很快就成了美国老丈人眼中的乘龙快婿。有的中国小伙子,在国内时是一般的运动员,身体强壮,仪表堂堂,英文基础较差,从头学习数理化或者文学、经济等等,苦不堪言,颇为尴尬。但这些美国女子的热情总是令人感动。

我曾为此向一个美国人讨教:为什么美国姑娘喜欢中国的小伙子?他想了一会儿说:美国女人也许觉得中国男子牢靠,知道体贴妻子,关心家庭。温文尔雅,不酗酒,身上没有白人那种讨厌的狐臭和长毛……我不觉得高兴,这箅不上是对中国的男子汉的一种恭维,黄种人雄性的优点不止是这些。也许是美国的离婚率过高,众多的家庭分崩离析,把妇女们搞怕了。于是对“丈夫”的概念产生了一种偏见。

留学生的成绩也分三六九等,有的相差还很悬殊。给我总的印象是:学理工的埋头做学问的人较多,有不少是他们所在学校的尖子人物,刻苦自励者多。学艺术的则自负者多,言谈举止更美国化一些。

有个姑娘自费到美国去学中国现代文学,她的老师也是一个年轻的美国妇女,曾到北大进修过两年,嫁给了一个中国小伙子。她在美国了解到一点关于王蒙创作上的情况,再把这点情况卖给她的中国留学生。我真想建议那位姑娘干脆回到北京去直接找王蒙,岂不更便当、更丰富和更真实?当然,人各有志,有的是为了求学,有的则为了“留洋”。

在洛杉矶我还遇到了长篇推理小说《刑警队长》的作者王亚平,他在美国学电影,募捐了几万美元,今年夏天找了几个中国学生,他自任导演和主演,排了一部长达10个小时的影片,叫《从西方到东方》,又名《中国留学生眼中的美国》。尚未剪辑,将来能否放映也不得而知。但他的胆量,他的敢闯敢干,不怵阵,会打通关系,不能不叫人惊奇!他认为美囯确是“青年人的天堂,中年人的战场,老年人的坟场”。这是个有诱惑力的世界,青年人可以随心所欲地闯荡一番。

爱荷华大学天文物理系,有一个世界上最早进行宇宙探索的研究中心,这个研究中心的负责人,也是天文物理系的主任、著名的物理学家范爱伦教授。研究中心里有20个从各个国家来进修的研究生,爱伦最得意的是两个中国研究生:马提则(原南京大学物理系学生)、孙国生(原科技大学讲师)。他们两人的成绩,打破了爱荷华大学25年来研究生的最高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