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中国历史文化百科——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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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书法趣谈(3)

有咏怀山川、古人业绩而发的。如邓石如于嘉庆九年(1804年)在任城碧山书屋写了这样一联:“沧海日,赤城霞,峨眉雪,巫山云,洞庭月,彭蠡(lí)烟,花溪峰,庐山瀑布,合宇宙奇观绘吾斋壁;少陵诗,摩诘画,左传文,司迁史,薛涛笺,右军帖,南华经,相如赋,屈子离骚,收古今绝艺置我山窗。”上联极目万里,将祖国大好河山的许多奇观尽收笔端“绘吾斋壁”,读来令人心驰神往。联中的“赤城霞”指“赤城栖霞”,浙江天台八景之一;“彭蠡”,古泽薮名,今江西鄱阳湖。下联纵横千年,对为我国文化艺术作出卓越贡献的许多优秀人物备加赞誉,要将这些“古今绝艺置我山窗”,表达了对祖国灿烂文化的无限热爱。

联中的“摩诘”指唐代诗人、画家王维;“南华经”即《庄子》,《新唐书·艺文志》:“天宝元年,诏号《庄子》为《南华真经》。”

有表露自己境况的。启功先生还在小乘巷居住的时候;斗室里挂着他撰写的一幅对子,联文曰:“小住廿番春,四壁如人扶又倒;俘生余几日,一生随意去还来。”这是粉碎“四人帮”

后,三中全会前启先生给自己境况的写照。一九五七年,他平白无故地扣上“右派”帽子,不久就和老妻迁到北京城西北一位亲戚家居住。小巷陋室,他安然自如,度过了二十几个春秋。碎砖头砌成的四壁摇摇欲倒样子,比作自己因颈椎供血不足而时常眩晕的情景,这真是再恰当不过的自况。下联表达了老妻去世,作者随遇而安的达观和自信心境。写得真挚感人,可谓绝妙好辞。

有自我劝勉的。林则徐任两广总督时,亲自在府衙题写了这样一副对子:“海内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林则徐踏入仕途后,为官清正廉明,对当时官场中的腐败现象十分反感,而对自己始终严格。上联提醒自己胸怀宽阔,广泛听取各种不同意见,“求通民情,愿闻己过”;下联勉励自己抛却私欲,做个刚直的硬汉。气概不凡,操守可嘉。林则徐虽无意成书家。但他的书法用笔含而不露,内藏筋骨,寓刚于软,气势非凡。人们还是认为他是一位颇有成就的书法家。

有专谈书道的。书法家写对联,自然离不开书法金石这一内容,如岭南吴子复(1899-1981年),桃李满天下,因有感于学他书法的人学得太像,故撰书一联挂于书斋。联文曰:“若言创法先违法;有道承师后远师。”既阐述了学书中继承与创新的关系,又让徒儿徒孙们明白拘泥于师是没有前途的道理。近代翁铜士的“如玺着刀,如漆注简;以金写石,以帖入碑”一联,言挥毫当如运刀奏石,要有金石味,好的书作应兼取钟鼎与石鼓之长,融碑帖于一炉。又如清冯桂芬有一联云:“秦印篆分关内外;汉碑派别陕东西。”概括了秦汉书法印章的风格与区域性的关系。

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抒发金石翰墨情怀的。如伊秉绶(1754-1815年)用隶书写给张桂岩的“翰墨因缘旧;烟云供养宜”一联,因系“二十年好友,今遇于扬州作此”。值得一提的是吴昌硕为杭州西泠印社所书的篆书联:“印讵无原、读书坐风雨晦明,数布衣曾开浙派;社何敢长、识字汉鼎彝瓴甓,一耕夫来自田间。”上联言杭州的布衣篆刻前辈们开创了“浙派”;下联说自己只是一个仅识一些钟鼎玉器、秦汉砖瓦上文字的“耕夫”,怎能敢当社长呢。此联既切合西泠印社这个特定的环境,又恰如其份地表达了作者的情怀。

又有按受书人的特点撰句的。请代楹联高手何绍基(1799-1873年),自四川罢官回道州后,有一天,一位常困于酒的书生韩莹登门求其书联,何兴笔挥写了“爱书不厌如平壑,戒酒新严似筑堤”一联,既鼓励他用心读书,又规劝他立志戒酒,韩莹很受感动,传为趣谈。又如“绩学源三郑;奇珍集四欧”一联,是叶遐庵为吴湖帆撰书的。“三郑”指吴湖帆的祖父吴郑龛、外公郑郑斋和烟叔潘郑庵,他们都是墨林中人,所以,上联道出了吴湖帆绩学的渊源。

下联言吴湖帆珍藏有欧阳询的四帖。笔者在上海同济大学陈从周教授书斋中看到这样一联:

“叠石疏泉,长房缩地;模山范水,去林复生。”上联是赞陈教授精治园林建筑艺术。“长房”指费长房,传说他有缩地之术,把千里之景集于眼前;下联借苏州狮子林传为倪云林设计之典,称陈氏多才多义。陈老师不只是建筑界园林设计大师,且为张大千入室弟子,诗书画兼善。此联乃我国着名书法家上海王蘧常教授题赠,王先生不仅以其章草独步于当今书坛,且擅撰联语。他曾为康有为墓撰写过这样一联:“万木风高,际海蟠天终不灭;一言心许,镂肌铭骨感平生。”上联主要说的是康有为有“万木草堂”,弟子甚多,其学术思想还是值得后人研究的。下联叙述了这么一段趣事。王蘧常自幼在其父指授下临习书法,后又从学于近代着名书家沈寐叟。有一天,康有为在沈家见到王蘧常与他的书作,十分喜欢,遂请沈氏为媒愿将小女许配给王蘧常。王对康的道德文章甚为钦佩,但要作为他的“乘龙快婿”,却以“齐大非偶”,不愿高攀,婉谢拒之。不料时隔不久,康氏小女因车祸不幸丧生。虽然如此,但王蘧常对康有为的“知遇之恩”还念念不忘,亲切动人。真是因人造句,语意帖切。

有趣的是,郭沫若同志为“天风海水白云间”句索成联一事。一九六三年,羊城八景之一“白云松涛”的“听涛亭”联柱上,只挂着“天风海水白云间”下联,向游客征求上联,时过一年多,仍未征到理想的上联。一九六四年七月二十四日,郭老游览白云山听到此事。文思敏捷的郭老就以“旭日朝霞红雨乱”为上联答对。并乘兴挥毫写下了这副联语。郭老不但为白云山留下了笔力苍劲的墨宝,也描绘出了白云山的秀丽景色。凌晨,当你登上白云山,望东方,万道霞光伴随着旭日徐徐上升,晨风吹来,花瓣象红雨般轻轻飘落;仰望南天,形如玉带的珠江,横挂在白云涌起的天边之上。此时此刻,反复吟诵这副对联,就会感到情景交融,别有一番意趣。

还有评击时政,抒愤寄慨的。昆明筇竹寺书挂着这样一幅楹联:“托钵归来,不为钟鸣鼓响;结斋便去,也知盐尽炭无。”作者是昆明晋宁人担当和尚,即普荷禅师(1593-1673年),原名唐太,明末杰出书画家、诗人。该联通过托钵结斋的见闻,对劳动人民的悲惨境遇深表同情,也抒发了对统治阶级的不满,你看:诗人托钵化缘而归,并非是因为庙宇的钟声在召唤;用完了素斋辞去,方知道劳动人民盐尽炭无,有早无晚。弦外之音,人们是可以品味得到的。

此外,书法家也爱以集句、集字书写对联,不一列举。

上述楹联,不但文笔潇洒,意境不凡,情趣无穷,而且它们的书法,或行草,错落疏宕,欹侧奇趣;或篆书,郁勃沉雄,古意盎然;或隶书,力雄气满、浑厚超逸。或行楷,庄重灵秀,顿挫沉郁……各擅其美。可谓洋洋大观。

“胸中有书,下笔自然不俗”

明代中期,苏州书画家周臣的名声很大,一时拜在他门下的人很多,其中唐伯虎、仇英的成就都超过了他。有人曾问周臣:你学生唐伯虎的成就为何比你还高?周臣回答说:因为他比我多读了三千卷书。苏东坡的经验之谈是:“退笔如山未足珍,读书万卷始通神。”写秃了的笔堆成小山,固然了不起,但还有重要的,就是要多读书。“胸中有书,下笔自然不俗”。

这里所说的“胸中有书”的书,在书法方面,不只是读碑帖、读书学论着,而且还要读各种书。

碑帖,历来的书法家都很注意,而且也都花了相当的时间和精力去读它,研究它。据说,米芾在四十岁以前,能把学过的碑帖背出来;赵孟兆页能将十三位书法家的碑帖背临后,“取覆视之,无毫发不肖似”,即与原碑帖对照,没有丝毫出入。《草诀百韵歌》有这么几句话:

“习观羲献迹,免使墨池浑。”意思是说,经常临习和研读王羲之、王献之的墨迹,写起字来就得法,进步也快,可避免误入歧途。书史上曾有“黄山谷从生在安徽省,工作在河北省;二是“省”读作“xǐng”,“三省”指一日三省吾身,足见印主品性。

周亮工曰:“无语不可入印矣。”我云:“乍看闲章不起眼,其实闲章并不‘闲’。”

书法家爱起室名

室名,是文人墨客为书斋画室所取的雅号,或谓堂名、斋名、庐名、轩名和楼名等;为室名镌刻的印章谓室名印。最早见于记载的室名,大概是曹操之子曹克的“遂志之堂”;最早的一枚室名印,大概是唐代学者李泌的“端居室”。

室名、室名印的命名,颇有兴味可究。

有修身养性、以为戒勉的。如“端居室”演绎《周礼》中“居天下之大端”一语而成,告诫自己作一个刚直正派之人。宋代书家吴琚的“退思堂”,源出《左传》“林父之事君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社稷之卫也。”强调加强自我修养。诸如,何香凝老人的“双清楼”,冯其庸的“宽堂”。前者抒心迹双清之志;后者是主人“志高天亦窄,心广堂自宽”胸怀的表露。

又有以收藏的金石书画得名的。如米芾珍藏有王羲之的《王略帖》、谢安的《八月五日帖》

、及王献之的《十二月帖》等着名晋代法帖,名其室为“宝晋斋”。清代金石学家陈介祺有战国至魏晋时期的古玺印一万枚,室名就称为“万印楼”。古文字学家吴先生,获古代将军印二十八枚,悦然以“二十八将军印斋”额其室。收藏家丁辅之,蓄有丁敬的七十二枚印章,自名其室为“七十二丁”。潘祖荫平生致力于金石之学,所藏钟鼎彝器甚富,筑楼额其曰“攀古楼”。翁方纲尝得宋本苏诗,名其书斋为“苏斋”。书画家吴湖帆觅得欧阳询的原拓碑帖四种,颜所居为“四欧堂”。诸如,篆刻家谏学怀素”的美谈。宋哲宗(赵煦)元礻右初年(1086年),有一天,苏东坡与钱勰看黄山谷作草书,东坡赞不绝口,钱氏默不作声。后来东坡问钱勰,“山谷的书法写得如何?”钱答曰:“山谷君若能读怀素《自叙帖》,当更有得。”山谷听了,一时心有所未平。大约过了十多年,山谷谪官贵州,在朋友家见《自叙帖》,“纵观不已,顿觉超群,乃服穆父(即钱勰)之言也”。从此,黄山谷精心揣摹、研究怀素的墨迹,大得藏真三味,书艺大进。后来,黄山谷在谈自己学书心得时这样说:“余学草书三十余年,初以周越为师,故二十年抖擞俗气未脱。晚得苏才翁子美书观之,乃得古人笔意,其后又得张长史、僧怀素、高闲墨迹,乃窥笔法之妙。”(《山谷集》)书学论着的书,有阐明技法问题的,有记录书学史料的,有关于如何鉴赏和评论书法作品的,有的还是书法家作书经验的结晶。读这类书有助于提高书法鉴赏能力;有助于较快地掌握或提高书写技巧及规律。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相传有这么一个故事:王羲之十二岁时,在他父亲枕箱里发现前代书学论着《笔说》一书,就偷着拿来读。其父认为他年少,体会不了,所以暂不让他看。羲之忙恳求道:“古人说,‘有志不在年高’,如孩儿现在不读,恐怕会阻碍我年少时才智的发展。”王父听了很以为是,就让他读。于是,王羲之日夜攻读,按书中要领练字。“不期盈月,书便大进”。有一次,王羲之的老师卫夫人见了他的书法习作后,对太常(官名,掌祭祀乐)王策说,此儿近来的书作,笔法顿挫生姿,有老成之智,想必是看了有关书法论着的书。

读与书法直接关系的书以外,还应多读一些别的书,这样有利于提高“字外功”的修养。南宋诗人陆游曾对其儿子曰:“汝如欲学诗,功夫在诗外。”这话虽对作诗而言,但对学习书法也不无裨益。书史上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清扬州八怪之一黄慎,少年时读了一些书后,对书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他整天地写啊、画啊。有一天,他临摹了几幅前辈书画家的作品拿到市上出售,居然得到了十几块银元。黄母为儿子的前途严肃地对他说,你学习书画是好的,但如果没有丰富的文化修养,也成不了真正的书画家,最多只能是一个庸俗的书匠或画奴而已。黄母见儿子将信将疑,就取出一本古书让他阅读。黄慎打开一看,内有黄山谷《跋苏东坡墨迹》一段话:“余谓东坡书,学问文章之气,郁郁芋芋,发于笔墨之间,此所以他人终莫能及尔。”黄慎在母亲的启导下,领会到了学习书画与其他知识修养的重要性。

从此“折节发愤取毛诗、三札、史、汉、晋宋间文、杜、韩五言诗及中晚唐诗,熟读精思,膏以继晷”(许介卓《瘿瓢山人小传》)。又如清朝有个学画的人请教王文治,王要他去读《史记》,那人照着做了,结果书画大有长进,境界显然不同。

研究书法,与学习文学关系密切,王羲之的《兰亭序》是一篇文学精通书法工的作品。鲁迅先生无心成为书法家,但由于他在文学上的造诣很深,写出来的字,书卷气溢于字外。同样,郭沫若、茅盾、柳亚子、赵朴初等,如果没有那样高的文学素养,想在书法艺术上取得很高的成就,也是不可想象的。

古代有的书法家习惯在作书前读一点与书法无多大直接关系的书。据说,这样写出来的字,更有神彩。

我们经常听到“人书俱老”的说法。为何人至老年,书法趋于成熟?除了他在书学上不断地探索和提高外,另一个原因是,读的书多了,见的多了,阅历广了,所以写出字来,显得老辣。我们也能听到这种情况,书法家因只注重于技法,不重视其他方面的修养,写出来的字,评者谓之“功夫字”。

当然,初学书法时,以较多的时间用在技法上是必要的,但当达到一定程度以后,若忽视读书,忽视提高书法以外的其他知识修养,若再要提高,就比较困难了。

“痴于艺事技必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