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转眼已进入深秋时节,忙碌的秋收过后,田间地头一片荒芜,无边落叶挥挥洒洒地随风而下,满目的落寞萧瑟之意。
然而这份清冷却显然未曾进入这修竹环绕的幽静之所。青竹仍然翠绿,涧水依旧淙淙,仔细一听,却有隐隐的笑语传来。
精巧雅致的精舍之内,向晚和李熹正坐于窗下的暖榻之上,二人之间是凌乱的棋局。向晚正低头收拾着棋子,微弯的唇角仍有着残留的笑意。这是她今天赢的第一局棋。李熹的棋艺极为高超,向晚亦赢得很辛苦。之前李熹曾暗地里手下留情,但却惹得向晚大为不悦。她虽然喜欢赢棋,但却更喜欢光明磊落。所以现在每一场对弈,双方都是倾尽全力,毫不藏私。经过这些日子的交锋,向晚已把自己的心志锻炼得坚韧无比,再也不会如一开始时那般被李熹激得方寸大乱了。她棋艺原本不低,更兼此番能静下心来,居然也是输赢参半,大有长进了。
“还来一局吗?”李熹宠溺地看着她,眸中溢满柔情。这样的向晚是令人喜悦的,她面上的笑容多了许多,身上光华隐隐流转,眉宇间神采动人,红唇上的笑意更让人迷醉。若这就是以往的向晚,那么要怎样的人才能狠得下心来伤她,才舍得不爱她?想到那个人,李熹的眸光一沉……
“怎么了?”向晚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皇上下诏让我入长安。”
“是吗?”向晚一愣,但直觉却告诉她这不是李熹异样的原因。
李熹默默地摆弄着手边的棋子不再言语,四周一片安静,只有风吹动竹叶的沙沙声。
良久,李熹才道:“知道奉命前来下诏的人是谁吗?”
向晚神色微动,心中有着隐约的猜测。
“是萧怀远。”李熹仍默默地摆弄着棋子,并不看向晚。
向晚愣住。他来了!她早该想到的,既然大哥知道她在这儿,那么其他的人也就自然知道了。可他为什么会来呢?是皇命?还是……
“该你落子了!”李熹的声音让她蓦然回神,她有些怔忡,随意地落下一子,唇舌欲动,不知怎的,却欲言又止。
李熹也落下一子,轻描淡写地说:“我也想认识一下这个人!”
向晚不知怎的竟面上一红,偷眼看他,却见他面色沉静,并无不妥。她心里莫名地有些微恼,便重重地放下一枚棋子。
李熹却似全没察觉,仍专心凝注着棋局。
向晚做出这番举动正有些不自在,见他如此,心下一安,便问道:“你去吗?”
李熹抬眼,神色有些茫然。
向晚有些奇怪,却没多问,只又重复了一遍:“你愿不愿意入朝?”
“自然要去!”
“为什么?你该知道入朝之后危险重重,可比不得你在外面事事都可掌握在手中。在宫内杀死一个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来得容易,之后还可以反扣你一个罪名。”向晚的语气有些急促,见李熹正等着她落子,便胡乱地扔下一颗棋子。
“我知道。”李熹又落下一子,语气淡若清风。
“知道还……”向晚欲要发怒,却突然醒起这人向来聪明机敏,更拥有着一支天下无双的情报组织。也许,他早已安排好了应对之法。思及此,心下略安,便稳稳地落下一子。
李熹眼中浮起笑意,“我已让人在民间大肆宣扬当今皇上下诏,令前吴王李格流落在外的儿子入长安见驾的消息。”
向晚一怔,稍一思索,立即恍然,“化暗为明,以天下悠悠之口堵住皇上杀戮之心。”她眉心一展,“虽说皇上肆意诛杀李氏子孙已不是秘密,可若对一长年流落在外,并无任何过错的皇室后脔下手却是无论也说不过去的。”及此,她已放下大半心事,心中宽慰,面上笑容再度重现。
李熹一直凝睇着她,此际却不由笑叹:“知我者,云向晚矣!”
向晚笑容未尽,却忽地有些迟疑,“来得及安排妥当吗?”
李熹微微一笑,“此时圣旨刚出长安,半月内当可至此,而这半月的时间足够我安排好许多事了。”
向晚心下暗惊,她虽然知道李熹的势力极广,但却没料到竟然渗透到了皇宫这中,而且看来那人身份还应不算低。否则不可能那边圣旨才出宫,这边就已接获了消息。思及眼前这人莫测的能力,她的眸中不由生出由衷的钦佩之色。
“这般的崇拜我?”李熹戏谑的声音伴着棋子敲落棋盘的声音响起。原来向晚想得入神,竟于不觉间对着李熹发起呆来。
她面上微红,忍不住低啐。但此时心中安定,便收回心神,专注于棋局。这一查探,却发现只不过适才恍惚了一会,就让原本持平之局落至了下风。瞪了他一眼,向晚专心挽回颓势。两人你来我往,转眼又落下数子。向晚心中有事,终掩不住心底好奇,“你早已算到皇上要走这一步棋了吗?”
“她总要有所动作,我只不过把她有可能的举动都预想了一遍而已。”李熹微一沉吟,“唯一意外的是……”
向晚心中一紧,忙问:“什么意外?”
“萧怀远。”李熹看她一眼,复又低下头来观注棋局,口中仿佛自语般地说道,“其实也该在意料之中才对!”
向晚没再问,因为她也明白了李熹所说的意料之中是何意思了。
“准备好与他见面了吗?”就在向晚以为话题已经结束了之际,李熹却意外地突然询问。
骤然被问及这个问题,向晚心中迷茫,“准备好了吗?”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问着自己。
李熹面上虽没有什么异常,但幽深的黑眸却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向晚。那是从未在向晚面前显露过的强势,这般温润如玉的人也会有如此一面!可惜向晚径自垂头沉思,却未发现。
良久,她扬眉,然后微微一笑,“我会面对!”
李熹一怔,他想过千百种答案,却没料到向晚最后却如此回答。
“我不会给他任何机会。”他看她,眸色坚定,隐有霸气显现。
向晚一愣,迎视着那双虽蕴含笑意但却无比认真的瞳眸,只觉心中又喜又涩,却不知是喜多些或是涩多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吴王李格之子李熹……”
往日里清静的竹轩里齐刷刷地跪了一地的人,恭敬地听来人宣着武皇的诏书。向晚也垂首跪于李熹的身后,低垂的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来人很快宣完圣旨,在一片谢主隆恩的呼声中,向晚随众站起。
“晚儿……”沉厚的嗓音里有着丝压抑的微颤。
向晚抬头,面上有着微微的笑意,“怀远,好久不见了!”
迎着向晚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萧怀远有些怔然。悄悄缩回伸出的手,一抹失落飞快地自眼中闪过,眼中那些纯然的喜悦淡了许多,却添上了些许的复杂难辨。他止住满腹欲出口的话,探究的眼深深地看着向晚。
向晚微敛眼睫,并没察觉这一番变化,面上仍是微微地笑着。感觉到怀远灼灼的眸光仍凝注在自己身上,她神色不动,笑得温和淡雅,翩然有礼。
“萧大人请入内用茶。”李熹温文地于一旁招呼着,他眸色平淡,不喜不诧,眼神更未在相对而立的两人身上稍做任何的停留,仿佛并未察觉眼前的暗潮汹涌。
萧怀远恍然回神,眸神一敛,忙道:“不敢当,请王爷直呼下官之名即可。”
李熹一笑,“我粗野惯了,虽承蒙皇上厚爱,赐承家父封号,却也不习惯这忽来的称号,你我私下里就以姓名互称吧。”
萧怀远一笑,微一侧身,“那我就不客气了,李兄请!”
“萧兄请!”李熹也温润地一笑。
两名男子言笑晏晏,仿佛多年未见的朋友一般,一同走入室内。
向晚微一迟疑,李熹侧首看她,“向晚,萧兄和你多年未见,此时正好叙叙旧了。”
“晚儿,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莫不是不想见我?”萧怀远满目的笑意,口中的话语似真似假,仿佛初相见时的那一丝异样根本不曾存在过。
向晚微怔,旋即有些自嘲。原来,这些年来,并不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改变。以前的她们是从不会以此虚伪的面目来面对彼此的。
微吸一口气,她收起满怀的感喟,起步追上他们。眼光无意间一扫,却与李熹的双眸对了个正着。她心底一震,只觉李熹的眼里有着安慰,有着柔情,还有一丝浅浅的不安……
向晚的思绪有些凌乱,他的安慰,他的深情她都懂,只是那一丝不安……
“云姑娘您的茶。”突来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对着前来上茶的慕容显微一颔首,向晚收回了飘远的思绪。
萧怀远看了向晚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敢问李兄何时可以动身?”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如何?”
“当然没问题。”萧怀远微笑着回答,看向一旁的向晚问道:“晚儿,你也一同回去吧!”
向晚一怔,这个问题自知道前来下旨之人是他之后,她便考虑过了,可此时……迎着四道关注的目光,她心下犹豫,只是不语。
“我爹娘……好吗?”嗫嚅地问,心下紧张至极,怕听到自己不愿听到的答案。
“很好,只是极牵挂你。”萧怀远凝注着向晚骤然一松的神情,心下暗暗一叹,“他们让我带给你一封信……”
向晚蓦然抬头,眼中有抑制不住的惊喜,“真的?”
看着那双喜悦急切的眼,萧怀远唇角不自觉地浮起抹笑,此时的晚儿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轻俏灵动。那是他们共同拥有的最美丽的时光!他的眼神幽远,不自觉地轻唤出声:“晚儿……”
向晚也怔住,那抹宠溺的笑是无比的熟悉,此时竟仍是如此的撼动着她的心,一瞬间,往昔的欢乐时光仿佛又重现眼前。
李熹面上仍带着微笑,只眼中的冷意越来越盛,“萧兄,你还不快些把信拿出来,向晚可是急不可耐了!”他的声音仍是温润好听,静候在侧的慕容显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他急垂下头,不敢多做探视。
萧怀远一震,恍然回神。自怀中取出信件递予向晚,眼却不动声色地瞟向笑得温雅的李熹。
李熹微扬手中的茶盏,“多谢萧兄为向晚带来家中的消息。”
“我与向晚相交十余年,这原本是分内之事,不敢劳动李兄相谢。”萧怀远也一扬手中茶盏,且话中有话。
向晚接过信,面上故作的淡然早已消失不见。紧紧地把信按在自己胸口,心中只觉又是喜悦又是酸胀,急欲拆开信件一读,却又不舍。她此时心思复杂,却是丝毫也没有发觉两个男人之间怪异的气氛。
“向晚,既然这么高兴,为何还不快快展信一读?”李熹微带调侃地看着她,眸中有着温柔怜惜。
向晚一愣,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她面上一红,把信小心地收好,看向萧怀远,却欲言又止。
“大家都很想你!”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萧怀远眸色温柔。
向晚眸色一暗,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那些急欲忘却的往事。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俱都明白此时向晚介意的是何事。只是这原本是她的心结,想要完全解开,却是谈何容易,气氛一下子沉闷了下来。
“公子,我下去命人准备一下明日的行装。”慕容显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也好,你下去吧!”李熹略一颔首。
向晚一怔,恍然回神,随即发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心下不由有些歉疚。收拾起心中复杂的思绪,她略一定神,问道:“怀远,皇上究竟有什么用意,你知道吗?”
萧怀远一怔,眸光扫过一侧的李熹,单手端起面前的茶,微微沉吟着只是不语。
“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向晚加重了语气,她不愿意让李熹担太多的风险,只想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他。
萧怀远抬首,眼神自李熹面上转至向晚的面上,神情复杂难辨。
“向晚,不要为难萧兄。”李熹眸中有浅浅的悦色一闪而过。
向晚眼神一黯,手指轻抚着杯沿,“如果为难就不用说了,你有你的立场,我明白。”
“相信李兄早已明白了皇上的意图了。”萧怀远放下手中的茶杯,并不理会向晚,只看定了李熹。
李熹微笑,“那么萧兄以为我该如何?”
萧怀远淡淡地一笑,“李兄不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了吗?”
李熹哈哈一笑,“果然瞒不过萧兄!”他与向晚对视一眼,彼此间却是心照不宣。
萧怀远默默地看着两人眼神交流,唇角的笑却略带了些苦涩之意,似掩饰般,他取过茶盏轻啜,不自禁地眉尖轻蹙,“其实你该知道皇上真正要的是什么?”
向晚心下一动,却看到李熹略带嘲弄地一笑,“尘网的真正实权和这些年我聚集的财富吗?”
“李兄是聪明人,只有这样才能得保性命无忧。”
“是吗?”李熹忽地一笑,“我想还要加上我余生的自由吧!”
“你是个威胁。”萧怀远的眼神忽地锐利如刀,“对于皇上来说,你是目前李氏子孙中最具威胁力的一个。虽说你表明了自己并无争权夺利之心,但如何才能证明你的话是真是假?”
向晚心下了然,皇家非但没有任何亲情,自然也不会有所谓的信任一词,“皇上不怕这样做却把他真正逼得不得不去走另一条路吗?”
萧怀远定定地看她,似欲说什么,最后却道:“我们知道李兄已经拒绝了他的要求。”
向晚心中一惊,看来皇上手下的探子果然厉害,口中却冷笑道:“所以才给了这么一道活路是吗?”
萧怀远面色微沉,“晚儿,你别忘了家中尚有父母兄长。”
向晚面上一僵,她当然没忘,正因为没忘,所以才有这许多的顾虑。
“放心,我并没打算把向晚牵扯进来。”一直没出声的李熹淡淡地开口,看着向晚的眼中满是温暖。
“是吗?”萧怀远冷哼一声,明显不信。
“你的相信与否对我并不重要。”李熹微笑,眸中有锐色一闪而过。
“彼此!”萧怀远毫不相让,“我只要晚儿安全回家即可。”
两个男人的眼光中空中相遇,隐隐有气流碰撞……
夜晚的风冰寒刺骨,随风摇曳的竹枝在月光下投射出淡淡的阴影。向晚默默地独坐在阴影里,看不清面上是何表情。夜风袭人,她拢了拢衣襟,却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她已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了,黑夜给了她一些安全感,她下意识地回避着不想面对的人和事。
抑头轻呼一口气,似欲把所有的烦乱都呼出,忽觉身上一沉,轻暖的皮裘覆在她的身上。并未回首看来人,她只低喃了句“谢谢”。
“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温润的声音响起,一如许多个冷夜里温暖的关怀。
李熹在她身旁坐下,不再多言,静夜里只闻竹叶声沙沙作响,一种温馨而融洽的感觉却在四周漫漫晕染开来……
良久,李熹打破沉默,“如果不想回去,那就别勉强自己。”
向晚微吁,“我总得去面对的!”
“也许你还需要些时间!”
向晚苦笑,“三年的时间已不算短了!”
李熹不语,两人间再度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向晚的声音响起:“为何你对我总是毫无限制地宽容?”
“因为你是向晚!”略一沉默,李熹的声音有些喑哑,在暗夜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虽然看不清他面上表情,但向晚却能感觉到他在笑,温暖而宠溺地笑。她也不自禁地微微笑了起来,“是否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阻止?”
“嗯!”黑暗中,李熹探手握住她的手掌。忽地,他轻轻一笑。
“怎么了?”向晚听他笑得古怪,抑制不住好奇。
“有一件事我却不容许你做。”
“什么?”
“你的心,只能给我,不准给别人。”
向晚一怔,黑暗中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但却能感受到他的认真。忆起今日乍一见到怀远时心中的激越,向晚的心中微感惑然。正怔神间,忽觉手掌微微一痛,“这个时候不准想他。”李熹不悦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
向晚有些愕然,这人是在吃醋吗?她侧过头欲要看清李熹面上的神情。
幽暗的月光下,李熹微微地撇开眼,面上隐约有丝不自在。
“哧——”向晚忍不住轻笑出声,原来如他这般的人也会有这种类似可爱的表情……她一怔,为着自己心中一闪而过的用词,可爱!她竟会觉得李熹吃醋的表情可爱?!
未及理清自己的思绪,却听得李熹恨恨的声音:“没错,我是在吃醋,我不高兴见到你们两人含情脉脉对视的眼神。”
“我没有啊!”向晚有些茫然。
“还说没有!”李熹心中不悦,“他今日给你信时,你干吗那般看他?”
向晚一愣,那时是什么情形?她蹙眉思索。忽地忆起那时的心情,一抹笑不自禁地浮现在眼底,她看了看他,欲要说什么,不知怎的,却反倒笑了起来。
李熹原本就满心的不悦,此际更见她略带了些取笑的神情,心下不由暗恼。偏向晚却笑得灿若春花,皎如新月。生生地把他一腔怒意浇息至无影无踪,想要就此放过她,可思及自己一世英名就这般毁于她手,心中却又不甘。正自咬牙,月牙儿刚巧冲破一片云层,柔和的清辉朗朗地洒落在向晚如花的笑靥上,一刹那,竟美艳不可方物。李熹心中一荡,只一俯首,便含住了那朵笑靥。
向晚正自笑得开心,忽觉面上一暗,炽热的气息突地包围了上来。还未及领悟出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唇上一热,李熹的唇舌攻城掠地般地强占了进来,竟似带了些惩罚的意味。她只觉心里怦怦狂跳、手足俱软,脑子里浑浑噩噩一片茫然,不自觉地轻闭上了双眼……
月牙儿好奇地俯视着这一幕,凛冽的秋风也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四周仿佛有一股淡淡的暖意在扩散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熹微微喘息着抬起头来,眼眸却仍贪恋地不肯离开咫尺间的娇颜,“向晚……”他的声音略显沙哑,仍似有许多未尽的柔情。
向晚一震,陡然清醒过来,酡红的面容上更添一抹娇艳。她慌乱地垂下眼,避开李熹如火般的凝视。
李熹拥紧怀中柔软的身子,“向晚,做我的妻好吗?”
向晚浑身一颤,停止了挣扎。李熹炙热的呼吸在耳畔灼灼地燃烧着,她只觉全身火热,仿佛全身上下都在燃烧,脑子里一遍昏乱。
“做我的妻,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来承担,我会倾尽我所有的一切来爱你!”李熹的唇仍贴在她的耳畔,魅惑的酥麻感丝丝地蛊惑着她。
“我……”
“啪!”青脆的竹枝断裂声在暗寂的静夜里突兀地响起,也打断了向晚欲出口的话。她闪电般地从李熹的怀中挣出,只觉心跳如擂鼓,仿佛能传出老远去。
李熹一怔,略一转头,眸光扫处,一道人影自竹林旁现出身形来。
“是你?”他眼微眯,声音里带了一股森冷的寒意,竟让人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战。
“是我。”萧怀远的声音有些喑哑,仿佛被沙砾磨过般的嗓音,听起来粗糙至极。
向晚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却觉手上一紧,原来李熹一直握着她的手并没放开。察觉到她的震动,他并未松手,更没看她,眸光只定定地凝注着林外的那道人影。
向晚微皱了皱眉,只觉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冷滞了下来。疑虑地侧首看一旁的李熹,竹枝的阴影正巧覆盖在他的脸上,她无从猜测他此时的表情。而一头的萧怀远也整个地隐在阴影里,气氛有些古怪,有隐隐的张力在四周扩散。
向晚的手臂微动了动,周围紧绷的气息让她忘了羞涩。
“怎么了?”李熹低首看她,绷得极紧的张力略有些松散。
向晚微吁口气,“有些冷,我们回去好吗?”
“嗯!”李熹略一沉吟,扶她起身,不再看那一头的身影。
缓缓行至萧怀远身边,向晚微一迟疑,“怀远,夜深了,去歇息吧!”
萧怀远不语,阴影里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向晚垂首,自他身边缓缓行过。
“晚儿,我有话同你说。”萧怀远的声音突地止住她前行的脚步。
向晚心头一跳,忽觉李熹的手心一紧,她忙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吗?我已经决定和你们一起回长安去了。”她话一说完,也不待萧怀远回答,便急急拉着李熹离去。
两人一路无语,很快行至屋前。向晚停步,欲言又止。
“向晚,他是你的过去,而我是你的将来。”李熹仔细审视着她复杂的表情。
向晚微震,心中似有所悟,半晌才道:“我知道。”
“进去吧!外面太凉。”温柔地抚顺向晚额上随风飞舞的一缕柔发,他面上神情甚为柔和。
“嗯!”向晚微颔首,轻推开门,正欲踏步进入,却又有些迟疑。她缓缓回过身来,朦胧的月光下,李熹仍立着未动,眼神也有些朦胧。
“还有事吗?”他柔声低问。
向晚稍一迟疑,随即轻声说道:“我今晚很开心。”
李熹一怔,脸上闪过愕然,随后一抹笑缓缓自唇边漫开,眼中柔情似水,柔得像要把人溺毙……
向晚心中微甜,一些羞,一些喜!忽觉先前的忐忑与不确定有些多余。她翩然转身,轻轻合上竹门,屋外月华似水,温柔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