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咚、咚……”
古老的时钟源自维多利亚的王宫。
海盗时代的全盛时期已经过去，被称为海盗国家的英格兰进入了资本主义的时代，略带中世纪封建气息，两种时代的文化和经济融洽相间，四处可见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品。
格雷斯堡主是个神秘的存在，不仅对于其它英格兰贵族，甚至连格雷斯堡领地上的人们也对他们的堡主一无所知，流行民间的仅是关于他的种种神秘的传说。女皇对格雷斯堡主的重视令人们更加爱戴这位神秘的堡主，而格雷斯堡的人们则因他的爱民与仁政而拥护着他，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总之，这位格雷斯堡主是古英格兰崇高的代表。
但若是人们见到现实生活中的格雷斯堡主本人，或许会瞬间傻眼如遭遇晴天霹雳！
因为他们想象中英明神武举世无双的堡主大人，此刻正懒懒地“挂”在“某人”的身上，光明正大地吃着“某人”盘子里的樱桃，“某人”无语地为洗干净泛着诱人果香的樱桃“做手术”——
刀叉优雅而迅速地将樱桃去核消枝，沾点奶油草莓果酱，然后喂着“挂”在自己身上的懒人：“张嘴。”
“嗯……”某人闭上眼享受一番，唇际那抹微笑更加甜地道：“亲爱的克里斯，你的刀功越来越厉害了呢！”一刀下去，任何不必残留的渣一次性切除。
被称赞的人面无表情，继续切着下一颗樱桃，将眼前的懒人彻底无视掉。
“哎呀呀，几个月不见，我们格雷斯堡英勇善战的克里斯爵士愈加冷漠了呢！”显然有人不甘心就这样被无视掉，很故意地道：
“不知道我们可爱的爱莉斯会不会害怕呢？呵呵……”
刀子一僵，成功地令某人心情愉快了阵。
克里斯告诉自己不要理会他的挑拨，咬牙继续喂着某人，切樱桃的力度可在瓷制的碟子上划下一道浅浅的痕，恍若将恨得牙痒痒的某人当成樱桃般。
“某人”不动声色地笑，也不动，朝刚放下一碟糕点的小厨娘笑了笑：
“爱莉斯，咱们的男爵大人希望你今晚能去一下他的房间，他有话跟你说！”俏皮地朝仍围着围裙的女孩眨眨眼。
“咦？！”女孩瞪大眼，愣愣地看向克里斯。
“你给我闭嘴——”
克里斯怒吼出声，引来克莱尔的大笑。
克莱尔刚步进餐厅便听到以上的对话，笑得无法自制，随意地找只椅子坐下，叉起一片鹅肝嚼着，“杰，你就别逗他们了！”
摇头晃脑地道：“克里斯要是能开窍，乌鸦都能游泳了！”
“克莱尔你……”克里斯脸青一阵白一阵的，用力过猛，锋利的刀子便从手臂上划过，红白相间，鲜血将他名贵的衬衫染红。
“男爵殿下！”
原本红着脸害羞的小厨娘惊呼出声，不顾在场另两位男士的目光奔向克里斯。
“请允许我为您包扎！”
“爱、爱莉斯，我……”克里斯千年如一的冰山脸瞬间融化，看着心爱女孩的脸，欲言又止。
“哦哦……”
杰和克莱尔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成功地引来了克里斯的一瞪。
“有人重色轻友了……”克莱尔戏谑地道。
克里斯瞪他一眼，但显然眼前的小厨娘对他吸引力比较大，转眼便专注于女孩的认真当中了。
分不清是什么情绪，克莱尔莫名地有点不是滋味。
杰已经很自动地闪到了阳台边上，撇着“有靠的绝不浪费力气站着”的原则，优雅自得地倚在精雕细琢的石梁上，轻啜着产自巴黎香醇浓厚的葡萄酒，理直气壮地打破下午茶的原则。理由是——红茶离他远一点。
“听说你邀请了穆尔菲堡的人来参加舞会？”
杰微笑，扬睫看了他一眼：“你比我想象中慢知道一天。”
他分明是在嘲笑他消息不灵通！
克莱尔瞪着他，努力压下想扁他一顿的冲动，翻翻白眼直接忽视自己习惯成自然的嘲笑：“日子过得太无聊了么？那么直接地邀请穆尔菲堡人深入敌营，你嫌自己不够忙是不是？”
对方很自动地将空酒杯塞到他手里，懒懒地扬下下巴，示意他为自己添上一杯。
无语地自就近在阳台边的酒架上取下葡萄酒，看着醇香的红色液体流动，耳边这才懒懒地传来某人的回应：
“哦，是无聊了点！不过……”扬睫看看他……
将酒杯递还给他，克莱尔在心中无力叹息，知道自己不问他懒得开“尊口”，便道：“不过什么？”
闭上眼享受着喉间的香滑细致，微微一笑：“不过……不止是因为无聊呢！”桃花眼朝庭院里修剪草坪的小女孩抛抛媚眼，引来对方羞涩一笑才道：
“穆尔菲堡主同样邀请了格雷斯，我让希洛去了。”
“什么？！”克莱尔吓了一跳，观察对方平静的脸色才道：“穆尔菲堡打算跟格雷斯言和？本年度新的笑话么？”
莫怪乎克莱尔如此惊讶，即使身处萨瑟顿堡，他对穆尔菲堡与格雷斯堡的对立仍有所耳闻。不知为何，近几年来，穆尔菲堡同格雷斯堡几乎每时每刻都处在敌对地位，不仅是在政见上的分歧，就连商业竞争都激烈到女皇都有所察觉，更别提海上争霸的种种了。
穆尔菲似乎永远站在格雷斯的敌对地位，就连上个月格雷斯堡自东方运来的一船珍贵茶叶都能引起争端。据说穆尔菲有位女海盗声称他们的船上藏了她们通缉的一名罪犯，一定要上船去搜，格雷斯堡当然不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搜查”，想当然尔，三言两语便火药味十足，真正的海盗还未来劫，他们这些大英帝国女皇亲命的贵族便打了起来，一船珍贵的茶叶便喂了鱼，沉于滔滔大洋中。
一船茶叶格雷斯堡自然不放在眼里，但穆尔菲堡的挑衅不能无视，于是月底便发生了格雷斯堡抢走穆尔菲堡旗下船舰一批精美瓷器的事件。
类似的事件层不出穷，就连女皇从中幄旋都毫无作用，久而久之女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两堡自由竞技了。
虽身处其外，但由于自己母亲原是格雷斯堡人，还有自己与杰的关系……克莱尔虽与穆尔菲无直接对抗的举动，但态度明显是偏向格雷斯堡的。
杰自然明白他的心理，于是更加愉快地添油加醋：
“打不打算言和，这点应该由你去判断。”
克莱尔看着杰熟悉的笑，头皮有点发麻，“什么意思……”忽地恍然大悟：“你……你该不会是要我、要我……”
对方扬起了嘴角。
“你、你……”克莱尔咬牙切齿，明明气到说不出话来，却硬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有你这么出卖朋友的吗？！”他终于怒吼出声。
杰耸耸肩，“你还想继续待在格雷斯堡吧？”
克莱尔额上青筋直跳。
“听说小公主已经回来一个多星期了呢！”他微笑着补上一刀。
克莱尔有气无力了，“行了，你要我出卖色相我也认了……”
杰的回答，是更加意味深长的微笑……
窗外骄阳似火，屋内，克莱尔莫名地竟然感觉背脊发凉……
“克莱尔，”清冷而优美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我已经把穆尔菲堡的使者安排在你隔壁了。希望你们能一见如故。”
他话里分明有话。
但此刻仍不甘心被廉价出售的克莱尔没有注意到……
红酒，微微旋转着……
什么声音？！
不是正常音乐，也不是谈话声，更不是打雷下雨……
长睫挣扎了好久，上睫毛与下睫毛相亲相爱般难舍难分，但再深切的爱恋都敌不过魔音穿脑。咬着牙抚额下床，连漱洗都忘了地直接冲到门边拉开门，怒吼——
“克里斯你们打算拆房子吗？！”
格雷斯堡的日常维护工作由克里斯全权负责，包括对堡里的修葺。
不意外地听到狮吼，克里斯悠哉地自会客厅行自克莱尔的卧室前，优雅地行了个礼，不顾对方的咬牙切齿，十分礼貌地开口：
“早安！爵爷。”
显然他的礼貌对萨瑟顿堡主不起作用，克莱尔瞪着他：“几时格雷斯堡年久失修至此，需要大清早扰人清梦？”
克里斯偷笑在心，表面不动声色地解释：“哦，是这样的，穆尔菲堡的使者小姐不习惯格雷斯堡的装饰风格，因此殿下决定将您隔壁的房间重新装潢。”
“Shit！”
低咒一声，克莱尔忍着额头青筋直跳，“嘭”的一声甩上门，拿起衣物进了浴室。
被关在门外的克里斯一点也不被他的怒气吓到，反而窃笑着扬起了嘴角。看某只狂狮吃鳖着实有趣，他开始期待殿下的安排了。
慢吞吞地走回会客厅，优雅挑选着窗帘布料的美丽女孩映入眼底，更惹得他心情颇为愉悦。
“莫娜亚小姐，请容我为您效劳！”
狗腿地上前，将女孩挑中的那块布料拿到手中，惹来女孩感激一笑。
“男爵阁下真是体贴入微！”微笑着的女孩，赫然是克莱尔救过的褐发女孩。
微笑地接过爱莉斯刚泡的咖啡，优雅地轻啜一口，那副悠然自得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早将格雷斯堡当成自个儿的家般自然。
“谢谢您的称赞，莫娜亚殿下。”
舞是她的中文名，在英格兰，她是莫娜亚，穆尔菲堡的使者。
绿眸扫向走廊拐角，不动声色地道：“殿下似乎对我有诸多不满？”
悠扬却危险的语气如此轻雅，克里斯自然听得出，但一贯幸灾乐祸的他不加以解释，反而添油加醋起来，他美其名曰：实话实说。
“哦，是这样的，克莱尔殿下生性喜静，尤其是清晨，不爱有人打扰。”
瞧他的回答多具技巧性啊，礼貌自然，乍听之下以为是在为殿下开脱，仔细一听，分明已经将克莱尔的身份爱好出卖了个彻底，并且任何人都抓不到话柄。
聪明如莫娜亚，岂会听不出他话中意？
泰然自若地用园丁十分钟前刚从格雷斯堡后属堡主所有的牧场采来的玫瑰花瓣洗着纤纤玉指，十指扬起便有仆人为其轻拭去残留手上的水珠。
“久闻萨瑟顿堡堡主大人与格雷斯堡主殿下关系友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莫娜亚满意地看着干净剔透的十指。
“因此，”克里斯难得的没摆张酷脸，“克莱尔殿下将会代替我们堡主款待殿下。”
莫娜亚笑，“堡主殿下不在堡中？”
格里斯照着自家堡主的话回应：“哦，是这样的，殿下打算亲自为此次舞会布置现场，此刻正与管家小池先生草拟宴客名单，因此便请来萨瑟顿堡主大人代为招待小姐。”语气有意顿了一下：“嗯……殿下说，你们……一定会一见如故的。”
他语中分明有所保留，但莫娜亚没去寻根究底。
樱唇微微扬起，优美的弧度，笑不露齿，就连见多识广的克里斯都看愣了一下。
格雷斯堡领地内的女性大都属于豪爽开放型的，不是大大冽冽，但鲜少有哪位小姐的笑能同眼前这位穆尔菲堡的使者小姐一样，淡雅似茶花，神秘却自然不显刻意，甜美略带热情，洋溢着特属于东方独一无二的迷人气息……
长睫微垂，在弧度优美的鼻梁上洒着淡淡的阴影，清冷的声音微扬：“那么，我便期待着克莱尔殿下的‘款待’了！”
克莱尔瞪着餐桌对面笑得甜美的女孩，额上青筋直跳。
一大早被噪音吵醒便有不好的预感，哪知如此灵验，才走进会客厅想会会那位据说来自穆尔菲堡的使者，撞入眼帘的人却莫名地叫他心跳都乱了半拍。
分不清是生气还是惊讶，复杂的情绪他自己也无法解答，有点搞不懂心里深处为何莫名地扬起一股惊喜，却又有种惨遭戏谑的愤怒。他敢保证，这位来自穆尔菲堡的莫娜亚小姐，那天肯定早就知道他是谁了！
作为一堡之主，他自小便是被宠着长大的，自然有些骄傲，因此一旦发现自己被戏弄了，自然比一般人更生气。
看着眼前优雅享用早餐的甜美女孩，克莱尔怒极反笑，装作首次见面地道：
“莫娜亚小姐，早餐还满意吗？”
莫娜亚总算自早餐中分一点心神给他，看了他一眼便笑：“很丰盛，谢谢殿下的精心准备！”
哦，他总算记得剃掉胡子，还以一张干净的脸。
英俊吗？或许。但她更有意愿知道的是，他的手……
呵。
而她的笑容是如此碍眼！
克莱尔狠狠地咬一口培根，表面不动声色地道：“杰安排的舞会在今晚，持续七天。早餐后，希望我有那个荣幸可以带小姐认识一下格雷斯堡。”
莫娜亚岂会看不出他压抑的怒气？叉子叉着爱莉斯刚端上来的诱人樱桃放入口中，樱唇却比樱桃更显得迷人，吐出来的却是令克莱尔咬牙切齿的话：
“既然如此，我便给克莱尔大叔一个机会！”
克里斯弊笑到肠子快打结了，忍住不笑出声来，怕某位男士会克制不住怒气打断他的鼻梁。
哦，这位莫娜亚小姐果然如堡主所说的一样，三言两语便能气得平日里冷静的克莱尔殿下火冒三丈呢！有趣！有趣！
后退一步，保持安全距离继续看戏。
克莱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