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山洞内。
绿眸柔和似水，为昏倒的男人找了处干净的石板让他躺下，柔软的掌心轻触他的额感受着过热的温度，微微蹙起了眉。
从身上的衣物撕下一片，汲了水替他拭净脸，棱角分明的俊脸若是忆起自己竟然因在雨中接吻到发高烧并且昏倒的话，一定不知会纠结成什么样子呢！
轻笑着将他一身的湿衣服褪去，别无他想地凭自己经验丰富的野战生存技能升了火烤起衣服，意思意思地找了片大树叶遮住重点部位，就是不知这爱面子的男子若知道自己这副亚当的打扮会不会羞愤得掐死她再一头撞死就是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片属于格雷斯堡的树林里有可以避雨的山洞，使他们不至露宿野外，强劲的暴雨可不是好玩的，连树林中无害的小动物都纷纷逃往自己安全的窝，这也使得他们免受动物的侵扰。
也考虑过回格雷斯堡，但雨势实在太大，并且——他们的马一匹坠崖一匹受惊跑掉了。
没有运载工具，她一个人可没办法将一个大男人拖回堡中，哦，这种情况下一望无际的草地成了阻碍了。
任何事都有两面性呢，原先可以是享受的马赛一旦遭受危险便不再有趣，本来当成放松场所的草地成了阻塞，而他——一直以为只是一个有趣的童年玩伴，就连借穆尔菲堡之力成为使者来格雷斯堡，都只是为了逗他而已……
原来心灵最深处早将他埋入心底了呢……
她向来容易接受新事物，也乐于挑战，既然发现自己真实的心意，便不容他逃脱！
雨帘为石洞形成了天然的屏障，莫娜亚洗净布料，将沾了水的布折成方形贴在他额上，希望水能帮他降低点温度，但他的身体虽然是热的，天然石洞却幽深冰寒，无衣蔽体的她都感觉阵阵寒意，高烧中的某人会不会因冷热交加而加重病情？
皱着眉瞪着连昏睡过去都紧皱着眉的男人，有股莫名的怒气自内而外生，这个男人是怎样？既然体弱多病又何必玩弄骑士风度救她！她倒宁愿是她一个人跌落山崖算了，生死由命，人无法控制，又何必强求？
她可没求他救她！既然他都鸡婆地救了，就应该负责到底！像这样救到一半就昏倒轮到她傻眼算什么事啊！她一不是救护人员二不精通医术，从小到大还真没生过两次病……
可眼瞅着他难受地喘息着，她又看不过眼地自甘堕落进爱情的坟墓里，叹口气自愿当起女仆帮他退烧，真是该死的犯贱！
“小舞……”
蓝眸挣扎地眨了好久才睁开，眼缝里微微可见一脸懊恼的绿眸女孩，头脑失了思考地只念着心头狂涌而出的人名，喃喃地念着，却没注意到褐发的女孩因他无意间吐露的话语而怔了一下，绿眸瞬间沉静了下来……
“……小舞，你……”蓝眸还是无力地闭上。
玫瑰花瓣般红润的唇也停止掀动。
莫娜亚蹲下来，仔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三年多不见，还是首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
他的五官仍是如过去一样深邃，那双美丽的蓝眸曾叫她妒嫉过好一阵子，一双特别的绿眸在萨瑟顿堡里独一无二，但自小她便迷恋旁人一样的眸色，尤其是克莱尔那双似晴空般湛蓝澄净的蓝眸，每每望进去她都会觉得，那，便是梦。
一个可望而不及的梦，就如同天空，如同广阔的海洋……
他与她不同，他是热情奔放的。不像她，她总是那么沉静，常常觉得自己太安静以至于理所当然，就如同大自然的一部分般，父母最爱的不是她，是彼此，十八年的生命里，她有记忆以来见过父母的次数不超过十次，她就仿佛是萨瑟顿堡而生，就连堡主夫妇都比亲生父母亲上几分……
人人宠爱她，可她何德何能？
太过早熟，一早看遍人生百态，大人面前的乖巧其实一半是习惯一半出自真心，只有在他，克莱尔面前……
她才偶尔能释放出属于自己年龄的玩兴，捉弄他总让她忘却烦恼，是他，真正地让她体会到，原来她不过是个孩子，跟其它人一样，很平凡很普通的孩子……
所以，她是爱他的吧！从很久很久以前……
纤指抚平他的眉心，抚过他的颊，顺着他玫瑰花瓣般的唇勾勒他完美的唇形……
蓝眸猛地睁开！
“你……”莫娜亚吓了一跳。
却见那往日里如湛蓝天空的双眸此刻却如深海狂潮般波涛汹涌……
紧锁住她干涩的唇瓣。
交附于心，顺其自然，用不着多讶异些什么了吧……
她闭上眼，任他一寸寸夺去自己的呼吸……
＊＊
清晨的冷风很是清新，莫娜亚浑身酸痛地醒来，触目便是那熟悉的英俊的五官……
心，莫名地柔和了起来。
正想起身，紧搂住自己的男人唇微微掀动，她靠近他想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下一秒便全身僵硬地青了脸。
这该死的男人！在借病装疯占了她便宜的第二天，梦话居然是——
“小舞……你干嘛要回来……为什么回来……”
紧咬下唇，绿眸泛着怒火，“嘭”的一声狠狠将已退烧的男人踹离！
克莱尔痛苦地睁开眼，就见一抹纤细的身影绷着脸穿着衣服，一愣，昨夜发生的事恍恍惚惚回放脑海，莫名地心里竟有些窃喜，也不在意自己的光裸，走近莫娜亚。
“莫娜亚，睡得好吗？”他满脸得意洋洋。
绿眸冰冷地瞪他一眼，懒得回应他的问话，“穿回你的衣服！”
完全是命令的语气呢！
可惜某个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没听懂，嘻皮笑脸地手一伸想搂她入怀，“亲爱的，你用不着害羞，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会介意你克制不住自己主动扑向秀色可餐的我的……”
褐发微微一甩，让某只咸猪手扑了个空。
“我是怕自己克制不住，怕自己克制不住啃啮你的血髓！”
冰冷的话没吓退见色心起的狼，“原来小娜亚好这口啊，”托腮思索着，“那么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不解风情的女孩冷漠地忽视他扑来的健壮身躯，恶狠狠地翻着白眼，使出女性对付色狼的终极一招——
“啊——”
痛呼声震得树林里的鸟雀四散，也引来前来寻找他们的侍从的注意。
“莫娜亚小姐，爵爷……”
带头的克里斯看到眼前诡异的情形，愣在原地，而后缓缓扬起了嘴角……
莫娜亚连一丝羞怯都没有，面不改色地朝克里斯点点头便昂首出了山洞。
“该死！”
克莱尔扯过树枝上风干的衣物便往身上套，好不容易将重点部位以布料包住，回过头来便迎上克里斯嘲笑的眼神，于是默默地怒了。
清楚地明白此次多说无益，只会给人增添茶余饭后的笑料，克莱尔冷着脸走出洞口。
背后清楚地传来某人的戏谑声：
“哦，爵爷，您为了格雷斯堡还真是‘无私献身’呢！”很故意地道：“莫怪堡主大人说你们一定会一见如故！”
克莱尔额上青筋直跳，咬着牙不给自己被嘲笑的机会，步出了石洞。
虽然，背后某人失了平日冷漠形象的大笑，如此清晰。
“美丽的小姐，有荣幸与您共舞一曲吗？”
“当然。”
……
克莱尔瞪着不远处再次将纤纤玉手交给一名年轻男子的女孩，蓝眸海水般深沉，身边的杰自然看得出他隐藏的怒火，轻笑着将克莱尔一饮而尽的空杯移开，非常“勤劳”地为他补上一杯威士忌。
盛怒中的男子看也不看他地绷着脸，一手取过酒再次牛饮。
“克莱尔，你不觉得你应该尽地主之谊，请我们美艳无双的莫娜亚小姐跳一支舞么？”杰很故意地问。
克莱尔瞪他一眼，没有理会他完全是调侃的话语，蓝眸仍冰冷地注视着舞池中翩翩起舞的某个不怕死的女孩。
该死！那身不算衣服的衣服是谁给她的？！
克莱尔瞪着那身完美地勾勒出莫娜亚完美身材的绸制衣服，脸色难看地看见她新一任的舞伴将手放在她光裸的肩膀上，而那该死的女人……
她居然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笑得旁若无人？！
眸里的火焰更盛，看得杰好笑不已，目光微笑地移向舞池中存心惹火克莱尔的女孩，嘴角有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哦，若是克莱尔知道那身暴露得点到极止却更显诱惑的衣服是他送的，会不会怒不可遏地将他一拳打扁？呵，有趣。
不过他还认为克莱尔不应该对他生气，因为罪魁祸首是那个有趣的女孩……
而且她也不是没理由地惹他的，谁让他自己认不出自己家的小公主的？而且还躲到他这儿不敢回家，那个爱记仇的小公主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呵。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莫娜亚是克莱尔偶尔提到的小公主，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并且这还是他跟“某人”的计划……
不动声色地看着舞池里的动向，哦，一手咸猪手伸向了裙角飘扬的女孩……
嗯，他敢肯定，有人要遭殃了！
先划个十字，愿上帝祝福他！
阿们！
轻啜一口葡萄酒，口感间香醇的滋味叫人回味无穷。好酒应该是用来品尝享受的，哪能像克莱尔一样牛饮呢，真是浪费啊……
余光看着某个衣冠楚楚却四散着怒气的“绅士”大步迈向舞池中的人儿，杰微微一笑，轻倚在视野最佳也是最隐蔽的角落里，泰然自若地等着看好戏。
“莫娜亚小姐，希望您有空跟我跳一曲！”蓝眸不动声色地压抑下怒气，优雅却不着痕迹地将她此刻的男伴摒弃在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表面迷人而纯真的笑。
莫娜亚耸耸肩：“爵爷，没听过‘先来后到’吗？”
她故意主动伸手握住男伴：“杰斯克，我相信你一定不希望有人打扰我们！”
早被她的清纯妩媚迷了眼的杰斯克忘却了克莱尔高贵的身份，佳人一笑便没有节操地拼命点头，“哦，那是当然的！迷人的小姐……”
樱唇吐露着迷人芬芳，引诱人上前咬上一口，莫娜亚满意地微笑，转而面向克莱尔：
“你听到了，爵爷，不是我不愿意。”
克莱尔寒冰般的目光移向杰斯克，瞬间让他脖子一缩，当然也重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他只是一个待卫……怎么能跟高贵的爵爷抢舞伴呢？
目光黯然地退下，有点舍不得迷人优雅的女孩……
“杰斯克……”
莫娜亚呼唤无力，转而移向面前得意的男子，“你故意的！”
贝齿轻咬，不透露眸里的得意，她就是要招蜂引蝶！看他怎么样！哼。
她为何回来？当然是回来继续整他啊！居然还想不通……
整人最厉害的方式便是不让对方摸清楚自己的用意，最好还以为是自己的错，瞧，她可是什么也没做啊，是他自己上前破坏她的，也是他自个儿跟自个儿生气，关无辜的她什么事？
克莱尔强制性地将她安抚住继续跳舞，无视怒气中天的人儿咬牙切齿地以细锐的鞋跟报复性地猛踩他的脚，眉头皱都不皱一下地道：
“是，我故意的，怎么样？”
面对如此无耻的回答，莫娜亚不怒反笑，“爵爷，可以请问原因吗？”
言下之意，他算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故意”赶走她的舞伴，又强行要求她与他跳舞？
深邃的蓝眸充满复杂的神色，她还是首次看不懂他眼底藏着什么，毕竟三年多前他们都只是贪玩的少年少女，根本不会有男女有别的观念，更不会掩饰自己内心真实的情绪，总是习惯地洒脱地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表现出来……
轻垂下睫的莫娜亚没有发现，克莱尔眼里突现的光芒……
“莫娜亚小姐。”玫瑰唇轻启。
莫娜亚抬起头，“意外”准确地轻触到对方近在眼前的唇瓣……
然后，天下便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