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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期末,天越发的冷了,但这天下课后,云舞仍是等在紫藤园,不知道是怎么了,宋闵已经三天没有来这里了,在班上看见她也只是冷冷的一瞥,似乎不想理她,班上的同学又开始窃窃私语了,她不明白是出了什么事,明明那天送她上校车时还是好好的,怎么第二天就全变了一个样。
虽然知道在这里等可能也是白等,但她还是想碰碰运气。
真烦,云舞靠在藤树上,懊恼的想着,她可不想今天晚上又睡不着觉,辛艳已经很担心了。
自从发生了海报事件,辛艳就每天晚上来她的房里报到,她明白,那是辛艳关心她,别看她平时牙尖嘴利,但其实也只是一个敏感的十几岁的小女孩。辛艳八岁时来到他们家,云飞和她在她的心中就代表着男和女,她一直以自己作为她的预见镜,通过她来观看自己将要遇到的问题,但显然,在爱情这方面,自己并不是个好榜样,也许辛艳对爱情的看法会被自己误导。
不管了,今天一定要弄个明白,如果在这里等不到他,她就去他租的小套房里找他。
她靠着树,仰望着天,不明白自己爱情的这条路为什么这么不顺畅。
隔着两米远的树丛后,有着一双渴望的眼。
他怎么可能会不想见她,这三天,她在藤树下跷首期盼,他就在这树丛后殷殷的注视着她。
在班上他避开她的视线,他知道那里面有她的伤心,疑问,不解。但他只能避开,怕稍不留神就跌进那两潭深泉中,再也无力起身,就这么拽着她一起毁灭。
他,不能,
也许那个金边眼镜说的有些道理,他不能这么自私,没有亲人的滋味,他一个人品尝就可以了,他不忍她也陷入与他一样的境地。
其实,那天他回家后,想了一晚就做出了决定,他一向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但他还是拖后了结束的日期,只为渴求再多看看她,留住她的影像,好助他度过之后势必会很难熬的一段时光。
已经三天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也许他就要忍不住改变主意,就算会害了她也要留她在自己身边,看来,他真的是个自私的人啊!
嘴角带着对自己讥讽的笑,他自树丛后现身,向云舞走去,向自己最心爱的人走去,然后再亲手切断她对他的爱,想着,嘴边的笑不禁又加深了。
云舞惊觉身后的脚步声,猛回头,看见是他,忍不住惊喜,她立直身体,想向他奔去,是宋闵唇边的笑,定住了她的脚步。
怎么了?她难掩惊讶的看着她心中牵盼的人,他为什么会是那样的笑,那样嘲讽的笑容扭曲了他的脸,使她以为那不是她所爱的那个人。
“你,怎么了?”云舞喃喃的问着他,看着他的笑又扩大了。
宋闵立定,站在树的那一侧,就这样吧,就让他站在这里,隔着树,他才有把握控制自己,不会冲动的上前去一把紧拥住她,隔着树,才能惩罚他,惩罚自己让她伤心难过。
他伸出手,好像要去抚摸她的脸,却只是停在了树上,紧紧的抓住树皮,而另一只放在口袋里的手,手指则早已掐进了皮肤,来提醒自己的克制。
“怎么了?”云舞不懂,但她没有忽略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表情,她伸手,想要为他擦去那些苦痛。
“别碰我!”宋闵冷冷的说道,同时偏头避开了她向他伸来的手。
他不能肯定,在被她触碰后还能说完自己该说的话,只能冷硬的呵斥她。
“为什么?”云舞的眼里明显有受伤的表情。
这样也好,他该认真做完他该做的事,说完他该说的话,然后,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去疗伤。
他强迫自己转过脸来,对着她,对着她,不许逃避,然后,
“我们分手吧!”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真奇怪,在心那么痛的情况下,他居然能以这么冷静,甚至是平静的声音来说出这句话,好似他一点也不在乎。
“为什么?”云舞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她不相信,冷冷的风从两人之见吹过,撩起了她的发丝,而他只是站在那里,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对她说,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她大声喊着,听着自己破败的声音,似乎心也因为受不了这样的嘶喊而裂开了。
宋闵举起了手,但只在半空中使力捏了一下,就转而去顺了顺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
然后,收手,他转身。
“就这样吧,我们分手。”他所能忍受的也就只有那么多了。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白云舞在他经过身边时使力拖住他的手,不愿就让他这样离去。
宋闵低头,看着那用劲抓住自己但却不断颤抖着的小手。
有多少次,他牵着这小手,心满意足的走着,以为抓住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有多少次,他轻吻着这小手,就仿若有蜜汁要从心里流淌出来,是那样的甜美,而现在……
他将另一只手覆在那不断颤抖的小手上,就像是想要帮她抵御住那让她颤抖的寒冷,
“我已经厌烦了。”他听见自己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着,但云舞一定是听到了,因为掌心下的手一僵。
他甩开了她的手,明白自己就是使她颤抖的寒流。然后大步的离去,不留给自己任何后悔的机会。
云舞轻颤的身字就好像风中的落叶,她摇头,使劲的摇头,她不能相信,她不愿相信,这不可能,宋闵明明对她说过他喜欢他的,现在他怎么可能这么对她,这不可能!
她抬头,不去管脸上掉落的串串泪珠,这一定不是真的,她向前跑着,要去追上宋闵,这一定不是真的,宋闵不可能这么对她。
她跑着,一心想着要追上他离去的脚步,没有理睬校园中的人见到她的模样的惊诧。
她追进了教室,对着他的背影,她轻喊,“你刚才说的,不是真的吧?”
宋闵的身影一僵,他不敢相信,她居然追着他回到教室,他回头,却惊见她一脸的泪水,偏过头,他不愿看见她为了自己而这么狼狈。
云舞慢慢向他走近,为什么他不愿看自己?“你是骗我的,是吗?”她还怀着一线希望,但宋闵为什么不看她?
宋闵回身,他不能再忍受这些了,他要找个没人的地方独自待着。
云舞看着宋闵有转回身,难道说,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他是真的要和她分手,因为,他厌烦了。
厌烦了什么?是她吗?他已经厌烦了她了吗?
他说过他喜欢她的!
身边的人一阵耳语,以及宋闵身影的停顿,让她才惊觉自己已经把这句话喊了出来。
云舞直直凝视着宋闵的背影,但他只是停顿了一下,就又接着往前走,一直走,走回自己的座位,拿出自己的书包,然后向着她,向着门口走来。
“你说过你喜欢我的!”她流着泪,又再向他喊着,提醒着他他曾许过的誓言。
宋闵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她的身边走过,带起一阵风,然后,掠过她,走出了门口。
云舞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只是不停的流泪,流泪,最后,她听见身边人的惊呼,接着是辛艳惊恐的小脸,她想着,宋闵是不会再回来了,然后,倒下。
宋闵焦躁的坐在房间的地上,双手抱着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自己再去回想云舞那张流着泪的悲伤的脸,他的耳中不断响着她的话。
“为什么?”责问着他的无情。
“你说过你喜欢我的。”指责着他的背叛。
他这么做真的对吗?云舞是那样的伤心。
然后,那个金边眼镜的话又会回响在他耳边,“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想害她和你一样失去亲人,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如此周而复始,两个声音在来回考问着他的心,他就快要支撑不住了,谁来救救他。
他烦躁的伸出手,“啪”的一声打开身边的电灯开关。
不知不觉,天已经暗了下来,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下雨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雨,恰到好处的衬托着他灰暗的心情。
他站起身,唰的拉开窗帘,双手支在窗沿上看着外面,雨水以及雾气让外面的世界看起来一片模糊。
他无意识的伸手,在玻璃上擦拭着,抹掉那些雾气。
他失神的望着窗外,心里却在想着,云舞好些了吗?中午时她哭的那么伤心,他怕她会哭坏了身子。
他的视线向下飘落,猛的,他全身绷了起来,双手使劲的掐住窗沿。
那,那站在路灯下的,竟然是云舞!
老天哪!是不是他看错了,抑或是他思念太深,所以见到了幻象。
那是,那真的是,云舞,
天哪!她居然还没有打伞!
怎么可能,怎么会?
他的肚子里有一堆的问号,但他只能痴痴的站在那里,看着云舞的身影。
他的心想要快速的奔下去,但他的手却仿佛自有意识一样,紧紧的抓住窗沿。
这样下去,真的好吗?这样一奔下去,中午冷着心所做的一切不就都白费了吗?云舞虽然现在痛,但久了,她就会淡忘的,虽然他不愿云舞忘记他,但她跟着他却会痛一辈子!
狠狠心,他“啪”的一声又关上了电灯,室内立刻被黑暗笼罩着,他没有动,依然在窗边看着她,知道她在下面是看不见房里的人的。
在他关上电灯的时候,他能感觉到云舞的身子在雨中抖了一下,他心痛,但他强忍着,看着她依然不愿离去,站在那里,任雨水打在身上。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不知道咬牙忍了多久,最后,他终于对路灯下那个瑟缩的影子投降了,管他会有什么结果,他就是自私怎么样,但他会好好爱她,努力让她的家人接受他,如果实在不行,那他会加倍的爱云舞,把她从家人身上所失去的一块补给她,他不要再咬牙强忍着把她推出自己的怀抱了,绝不!
像是终于解完了一道难解的习题,他的心中豁然开朗,他转身冲下去,要去紧紧抱住云舞,告诉她他仍然爱她,他的心没有变,他不要再硬作坏人,伤了她也伤了他,他还要好好吻住她,让她因雨水和他的话语而冰冷的唇再度热起来。
他几乎是飞奔着冲下去的,他打开大门,向着路灯跑去,可是,
路灯下空无一人。
怎么会?
他不敢置信的抬头,没错,就是这个位置,刚才云舞就是站在这里看着他的房间,就是这里。
但为什么?为什么会空无一人?
他茫然的看着路灯,路灯只是用它那晕黄的光罩在他的身上。
是太晚了吗?
他仰头,任雨丝打在他的脸上,身上,老天用这样的方法来告诉他,一切都太晚了,他永远的失去了云舞!
辛艳茫然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躺在床上的云舞。她知道她还在哭泣,因为她看到云舞用来盖住头的被子在颤抖着,她好怕那床被子会一直这么颤抖下去,再也不会停了。
门打开,她看见白云飞走了进来。
“云飞哥哥。”她轻喊着他。
白云飞走近她,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知道她也受了不少的冲击,这小丫头,她只在小时候刚到他家时才叫过他云飞哥哥。
“你先回房间吧,我来和她说说话。”他将她扶起,轻拍她的肩膀,让她先出去,他知道他和云舞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来谈话。
辛艳听话的往外走着,一边还回头不安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云舞,她又看向白云飞,后者对她点点头,“去吧。”她才走了出去。
见辛艳走了出去,他走到云舞的床前,下午时,辛艳一脸惊慌的跑来找他,他已经很久没看见这个小丫头这么慌乱了,看来,再怎么聪明的孩子,也只是孩子。她语无伦次的对他说着,是关于云舞的,他听明白了,是今天中午午休的时候,云舞和那个传闻中的男生起了争执,那个男生好像是要分手吧,云舞的反应很激烈,然后那个男生就跑走了,再后来,云舞昏到了,她把她送进医务室,但云舞醒过来没多久也不见了。妈妈今天去了省里开会,不在学园,辛艳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跑来找他。
他真的没想到云舞的恋爱会闹到这么大,一开始知道的时候,他觉得云舞已经这么大了,谈恋爱也是很正常的,他们家一向民主,爸妈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也没看他们出来反对。又因为自己最近比较忙,所以也就没去注意这件事,学园里的海报风波,他也略有耳闻,但白家一向是自己的事就要自己解决,所以在家里也没有什么风声,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么个结局。
辛艳找到他之后,他就找了顾皓天,随后两人就一起翘了课,和辛艳一起到处在找云舞,一直到了傍晚天下起了雨还是一无所获。
这时侯辛艳想起来云舞和她说过,宋闵在附近租了间房,不知道是不是去了那里,但她不知道确切的地点,他们还是决定试一试,在附近兜了几个圈后,终于在一条小巷子里发现了云舞,她没有打伞,就这样站在雨里,他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个文静的妹妹显露出这样的倔强。
他停下车和皓天两个人一起奔过去,云舞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了,浑身都在打颤,见到她以后只是轻轻的叫了一声“哥”,就晕在了他的怀里。
他也有点吓坏了,抱起她就往车子狂奔,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开回了家,甚至闯了两个红灯。
在车上,顾皓天就电话联系了白家的私人医生,幸好回来以后,医生说只是在雨里站了那么久,受了凉,加上精神受了些刺激,所以才会晕到,好好休息就行了。
“云舞,”他拍拍她蒙住头的被子,“好点了吗?”
云舞没有说话,他在床沿坐下来,轻轻扯着被子,“和我说说话好吗?”
被子被他扯了下来,露出了云舞的脸,她的眼睛已经哭的很红了,一定哭了很久了。
“要喝点水吗?”他温柔的问着,一边俯下身去帮她拂开散在她脸庞上的发丝。
她看着他,眼眶又红了起来,忽然坐起身抱住他,“哥,我好难过。”
他也抱紧她,“哥知道,”他拍着她的头,“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然后难过就会随着泪水流走了。”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怎么会说变就变,怎么可以,他明明说过他是喜欢我的,他说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他说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会一直在我身边的,他怎么可以说过的都不算了?!我真的不明白,”她抬起头,看着他,“难道说好的事,也是可以变的吗?”
白云飞无言以对,他擦拭着妹妹脸庞上的泪,知道她正在长大,“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可以说好了就永远算数的,永远是一个太过遥远的距离,我们无法把握。”
“是吗?”她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你现在会难过是因为你在长大,你要明白,这世界上不止有幸福快乐,还有悲伤和痛苦,他们是连在一起的,每个人只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总有一天你会走上去的。”
“我不明白,我们到底是因为痛苦而长大,还是因为长大而痛苦。”
“如果人一定要经历磨难才能长大,早总比晚好。坚强有时候是和年龄成反比的。你如果难过,那就好好的哭一场吧,什么也别想,只要好好的痛快的哭一场。”他温柔的抱紧她,无言的提供自己的肩膀。
房内传出云舞痛苦的声音,辛艳抱着膝坐在房间外的地板上,她还太小,不明白他们的话,但她觉得,爱情,实在是一个不好的东西。她想,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她决定了,以后都不要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