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喜欢打篮球,他矫健的身影和阳光的笑容曾经迷住了多少情窦初开的少女?春柳就是那些少女中的一个。有他在场上,她必定去给他加油,为此,她曾经多少次喊哑了嗓子?又有多少次,她曾经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发呆,盼望他能突然回头,认真地看她一眼?可惜这一切他并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她是谁。有一次,她偷偷给他寄了一封信。里面只有一张画,她亲手画的,一朵莲花在月光下孤独地绽放。画上还有一行字:寂寞莲花为谁开?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她的信,只知道他对她还是没有丝毫的注意。
久违了,你还好吗?春柳在心里问一句,走出了房间。
春柳开始卸妆,一丝不苟地卸妆。然后就洗脸,狠狠地洗,仿佛要把生活涂在她身上的印痕全部洗去。
再出现在他面前时,她已经没有了丝毫职业的特点,好似一朵莲花亭亭立在他面前。
他显然很惊异,更是惊喜,连说了三个好。他想抱住她,她没有让,反而伸出手,帮他理了理鬓角。他趁势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她轻轻推开他,说:“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看着她。她又说:“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他有些不高兴了,说:“完事了再说。”说完,他又抱住她。
她很坚决地再次把他推开,说:“不,我只想让你陪我出去走走。”
他不再说什么,一把把她推倒在床上,自己随即也压了上去。她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说:“你怎么能也这样?”
他像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她,然后拉开门,冲外面喊老板娘。老板娘慌忙跑过来,他冲老板娘吼道:“你们到底做不做生意?”
“做,做,当然做,我们还指望老板您经常照顾我们的生意呢。”老板娘赔上笑脸说,转过身又冲她说:“你是不是哪地方伺候不好,惹这位老板生气了?还不赶紧向这位老板赔罪?”
春柳看了他一眼,说:“这地方你不该来的,你走吧。”
老板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你胡说什么哪?”然后又堆起笑容对他说:“这位老板,春柳姑娘不懂事,惹您生气了,我替她给你赔罪了。这样吧,我再给你换一个更好的姑娘。”
他冷冷地说一句:“不用了。”说完就往外走。
春柳追出去,从包里拿出一张画递给他,说:“这个送给你。”
那也是她亲手画的,一朵孤独的莲花,洁白洁白的。
莲花是她的真名。
他接过,只扫了一眼,就从鼻子里送出一个“嗤”字,扔了。冷风中,那莲花就悠悠地飘落在地上。
女儿长大了
白旭初
要在十平方米的卧室兼厨房的斗室里再架上一张单人床绝非易事。一切都得挪动位置:书桌和锅台为伍,双人床下成了堆放杂物的储藏室。刘二夫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单人床架好了,和双人床并排着,要不是中间留下尺许宽的空隙,说这两张床是一张床恐怕更确切一些。
单人床是为女儿准备的。
刘二今天中午才回到家。他一年中只有个把月的时间告别山野、帐篷和地质锤。他有三年没有回家探亲了。探亲,无非是睡个舒坦觉,松松筋骨,亲近亲近老婆。过去,女儿小,睡熟了炸雷都轰不醒,床笫之欢绝少干扰。女儿十三岁了,再不能三个人挤睡在一张床上了。
“睡吧!”刘二双手按压着松软的床铺,深情地注视着妻子,旅途的劳累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女儿没回。”女人见男人已成“大”字形和衣倒在床上,忽觉浑身发软、发飘,但她竭力镇定自已说,“你也别睡!”
晚饭后,女儿小洁说家里翻腾得乱糟糟的,背上书包到同学小玲家做作业去了。
刘二不情愿地从床上坐起来。是呀,不能睡。过去女儿小时,他和妻也都遵守着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晚上,要等女儿睡熟了,他和妻才上床;早上,不等女儿睁眼醒来,他和妻至少有一个已不在床上了。如今的孩子都精灵得很,不能让孩子看到大人们的亲昵之举。
女儿何时能回来?不知道。回来后,什么时候睡?睡下了,又是什么时候能睡熟?这些都不得而知。做爸爸的三年才回来一趟,说不定女儿回来后还要缠着问这问那,夜不能寐哩。刘二觉得时间过得真慢,就跟他归途在火车、汽车上一样,分分秒秒都难挨。为消磨时间,他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三位妙龄女郎正在游泳池里戏水。透明的池水,推拉摇移的电视拍摄技巧,把女郎穿比基尼的冰清玉洁的胴体从不同角度展示给观众;接着镜头一转,一对男女卿卿我我、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了……这些画面好似催化剂,把刘二原本囚禁住了的激情又释放出来了。他心跳加剧、头晕目眩,忙起身,啪地换了频道。
女人还在忙,走来走去收捡东西,不时朝屏幕上瞟上几眼。突见男人换了台,说:“不好看么?这是岑凯伦的小说改编的电视连续剧《双面女人》。昨晚就开始播了,我喜欢看。”女人们的兴趣都差不多,前些时候喜欢琼瑶,现在又都喜欢上了岑凯伦。
刘二没吭声。他不是不喜欢看,只是耐不住那勾魂摄魄的画面的挑逗。为排遣心中的躁动不安,他答非所问道:“你们单位修了宿舍吗?”
“修了两栋,可没有我的份。”女人突然变得悒郁起来,“除非你调回来。”
刘二又沉默了。调回来和妻女生活在一起,他做梦都想,但谈何容易!他做过努力,都失败了。改行他又不愿意,谁叫自己当初傻乎乎地报考其他同学都不愿报考的地质勘探专业呢!他爱这个专业。
住房问题是这个家庭的敏感问题,再探讨下去会勾起妻子的不快,刘二忙换了话题。他问:“小洁学习成绩好么?”
“她的东西都在抽屉里,”女人说,“你看吧!”
刘二从抽屉里找出一大摞书本和作业本,坐在灯下逐一翻看着。他很欣慰。女儿读书很用功,课本上的重点都用红蓝铅笔画上了杠杠和记号,尤其作业做得认真,差不多全是满分。刘二正要说几句夸赞的话,忽然惊住了,课本的最下层竟是一本《性的知识》。随便翻翻,便见那书页上有许多折痕,说明断断续续看过了。
“这书是你的吗?”刘二急忙问女人。
“什么书?”女人抬头,见男人满脸严峻表情,忙走过去接过书,一看也呆住了,“不是我的,哎呀,她怎么能看这种书呀?”
“这要学坏的。”刘二突然怒不可遏地说,“把她找回来!”
女人定定地站着,一时束手无策。
“你不去我去!小玲家在哪?”
“别去!”女人抓住男人的手近乎哀求道,“刚回来,就发火……书小洁已看了,骂也迟了,好好跟她说嘛!”
刘二软了,一屁股跌坐在床上。他掏出烟点燃,闷闷地吞云吐雾,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是呀,女儿既然看了这书,骂是该骂,但骂也无济于事了。令人担心的是,这男女之间的事,她不是也知晓了吗?今晚,不!这探亲假的日子该如何打发呀?“哎……”刘二垂头丧气,为女儿,也为自己。这件事揪着他的心,他顿觉浑身发软、乏力。
女人再无心收捡东西了,愣愣地站着,一会儿打量着男人,一会儿看看窗外和两张床。
“再拉块布帘隔开……”女人柔声说。
“我睡这,你和小洁睡双人床。”刘二心烦意乱地在单人床上躺下了。
女人不吱声,静静地坐着,两耳仔细捕捉门外有无响声。她盼望女儿回来。她等呀等呀觉得不对劲儿,都深夜十一点了,女儿还没人影,到哪里去了呢?她决定去小玲家。
女人刚出门又被他喊回来了。他在门板上发现了一张纸条。女儿写的,说她今晚和小玲睡,不要等她。
女人一时没转过弯来,十分纳闷:干吗不用嘴说,而要写纸条呢?
走西口
邓耀华
二蛋子和二丫好了两年多了。这天晚上,二蛋子和二丫相约在一起,二蛋子对二丫说:二丫妹我们结婚吧!
二蛋子的话一出口,二丫腾地脸就红了,然后就双手捂着脸,娇羞道:才不哩,才不嫁给你个穷光蛋哩!
二蛋子嘿嘿笑了,就猛一下把二丫搂进怀里,说:二丫妹才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哩,二丫妹,我亲亲的二丫妹,我心尖尖的二丫妹,哥哥要娶你哩。二蛋子说着,就把嘴向二丫凑去。
二丫在二蛋子的怀里忸怩着,一边用手挡着二蛋子的嘴,一边说:羞不羞呀二蛋哥。要真的想娶我,就赶快去我家提亲呀。
二蛋子喜滋滋的说:好,我就去,二丫妹就要嫁给我当老婆了。
于是,村口的黄土坡上就荡漾着一男一女甜滋滋的笑声。
隔天,二蛋子就去了二丫家。二蛋子是空着手去的。这一年,春旱连着夏旱,地里庄稼几乎颗粒无收,二蛋子家里穷得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孝敬二丫的父母。二蛋子直接跟二丫的父母说:叔、姨,我想娶二丫做媳妇,你们答应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