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推女孩,想叫醒她。女孩的脸上漾着浅浅的笑,像春日温室里的幼苗一样安详。他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女孩,是怎样一幅圣洁的《圣母图》呀!看着女孩由痛苦变得安详的脸庞,他竟然被感动了,是自己做了一件让人快乐而美丽的事。这时,他仿佛觉得怀里搂着的不是一个陌生的曾经还试图占有的女孩,而是他年幼的女儿,或是可爱的妹妹,一种父兄般的情怀油然而生。他轻抚着女孩,挺直了腰,力争保持身体的平稳,让女孩继续甜甜地睡着。
时间依旧不倦地流逝,女孩仍然没有醒来。他突然记起,就在今天下午,他和另一个女孩还有一个约定。当然,另一个女孩也是他猎艳的成果之一。
女孩还在他怀里酣睡,他想叫醒她,可看到她甜美的睡姿,就犹豫了……
终于等到女孩醒来,红扑扑的脸蛋愈加的好看。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大哥,谢谢你!刚才还做了一个梦呢,梦见我躺在爸爸的怀里,好幸福的。女孩说着,有泪晶莹在脸上,她接着说,在我五岁的时候爸爸就离开了我,好多年我没有梦见我的爸爸了,真的谢谢你,大哥!他猛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没有轻举妄动,要不然这时怎么面对无邪的女孩?
他坦诚地起身,说,没事。自然,他没有告诉女孩他还和另一个女孩有一个约定。他平静地笑了笑,帮女孩拂了拂睡皱的衣服,又拿上女孩小巧的坤包,递给她,说,早点回去吧,我也该回家了。然后,与女孩挥手告别。
离开“月亮湾”茶吧,他的心情明朗了许多。他想,为何这个女孩没有在更早的时候出现呢?要不,他也不会做出那么多的荒唐事!
电器时代
金波
阿器是那种遵循生活规律的人,尽管枯燥,却不厌其烦。毕竟,许多人已适应了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轨迹。
你瞧,天还没亮,阿器就起床了,是被闹钟吵醒的。在梦中,她时常呻吟,按科学的说法,是白天留在心底里的劳累催生的。不过,醒来后,睁眼一看,心情就奇迹般地好起来。因为她看到了满屋子的电器:对面是宽屏幕数字电视,电视下面是DVD,背后是立体声音响,床边是智能梳妆台,窗下还有一台奔五电脑,头顶上有中央空调,地上有电暖器,就连床底下,还铺着调温毯呢。这些都是她生活中的伴侣和宝贝,一见到它们,就感觉心里充实多了。这时,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扭开音响,和着曼妙的音乐起床了,先上卫生间洗脸漱口,然后坐在客厅里喝牛奶。牛奶是从电冰箱里拿出来的。有时,她不想喝牛奶,想喝豆汁,就打开豆浆机榨汁。——她的食谱里必须是流质食物。吃了早点,再把换洗的衣服扔进自动洗衣机。抬头看一眼墙上的电子钟,该出发了,便收拾好手机,穿上外衣走出防盗门,踏上了电梯。
走在大街上,满大街全是电器。那花花绿绿川流不息的大小汽车,难道不是一辆辆会走的电器吗?每个交叉路口都装着电子眼,电子眼旁边是红黄绿灯,变压器和程控仪散布在不显眼的角度里,电子板挂在所有人多的地方,人行道上一辆辆电动自行车快速驶过。阿器登上公共汽车,一抬眼又看到了移动电视正在播放MTV,许多乘客的耳朵下挂着一部微型录放机。
半个小时后,阿器走进了电器厂,绕行在电焊机、电接器、电瓶、电锯、电刨、电动起降机……中间,穿过正在组装的抽烟机、电锅炉、电子收款机、柜员机、电吹风、电熨斗、验钞机……的车间,来到她的办公室。她的办公设备是一台电脑,还有打印机、保密箱、报警器、碎纸机、传真机……
徜徉在电器的世界里,天天与电器打交道,阿器突然想到:人是多么伟大啊!电器不是五花八门、功能齐全吗?它渗透在生活的每一个领域,让它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全心全意地为人类服务,似乎比人更聪明、更能干、更忠诚、更尽职;可惜,它们没有思想,没有意志,没有人格,被人类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它们的能耐再高,也只能是人类的奴隶罢了。瞧,生活在电器时代里,你大概不会有什么不满足的吧?
一想到这里,阿器对工作更积极了,生活也更有滋有味了。
忽然有一天,突然停电了。这是很少有的现象,而且还要停好几天。是啊,电器太多了,发电机们不堪重负啊,只得分片拉闸限电。阿器是下班后才知道这一片停电的,只好爬上16层自己的家,累得头昏眼花,歇了好几次。进了家门,她习惯性地扭开音响,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才想起停电,一股寂寞感顿时袭上心头。每天晚上,她都要喝点冰镇红酒。然而,这个记录被打破了,她忽然又产生了断炊的感觉。她从洗衣机里掏出衣服,打算亲手搓洗,然而,手太沉了,揉了几下再也揉不动了。本来她想到大街上去购物,一想到还要走上走下,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乱了!一切都乱了!电视剧没法收看,网上游戏没法进行,超级DVD像一堆废铁,空调也放不出一点凉气,洗澡池流不出一滴热水……孤独、寂寞、恐惧、饥饿、烦躁一齐袭来,她尝到了被抛弃的痛苦和失却依托的无奈,仿佛被囚禁了起来。
阿器蜷缩在床的角落,抱着枕头,怎么也睡不着觉。没有规律的生活,没有秩序的起居,对她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她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繁星,希望从那里找到一丝安抚。虽然她好不容易眯了一觉,不久又被一场噩梦惊醒。窗外一片黑暗。一股从头到脚漫过的恐惧感,令她尖叫起来。她呆呆地靠在墙上,连脸上的汗水都不敢擦,睁大双眼,浑身哆嗦成一团。
熬到天亮时,阿器精神倦怠,昏昏沉沉,像害了一场大病。渴,出奇的渴!可一点儿开水也找不着。牛奶也似乎变了味儿。她失望地走出了房间,摸摸索索地走下楼梯,来到大街。牛奶店里,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看那蠕动的节奏,起码得一个小时才能轮得上自己。阿器放弃了,去早点店,打算喝点汤,可那里也挤满了人,广告板上写着“暂缺稍候”的告示。不知还要等到何时,而且人还在不断从四方涌来。阿器的头都要爆炸了!她抑制不住地哀叫着,抱着脑袋蹲下来,感到体内的神经系统正在剧烈战栗……
“阿器,你这个混蛋!”阿器忽然一跃而起,疯狂地吼叫起来,吓得众人侧目而视。
“哈哈……”阿器又仰头狂笑起来。
“又有一个女孩儿崩溃了,这个时代!”有人叹息说。
“阿器,你这个混蛋!”阿器依然在吼叫。没有人敢近前。
突然,有一个女孩儿行色匆匆地奔过来,照阿器的脸就是一巴掌,骂道:“现眼!我才好,你又犯病了。”
阿器立刻老实了许多,乖乖地歪在那女孩儿身上。人们发现,这两个女孩儿长得真像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你们是双胞胎吗?”有人问。
“不,她是我的机器人。”女孩儿说,“最近我去乡下疗养了,把她留在家里为我代劳。听说这里停电,我便匆匆赶回来。果然,阿器不行了。”
这时,女孩儿掀开阿器的头发,从那里取下了一对电池……
天使在微笑
菊韵香
开在休斯敦的维诺顿服装公司虽然店面不大,但生意做得很好。这天下午,销售部的负责人理查德先生忙完了一天的业务正要下班回家,一个看上去有30多岁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你好,理查德先生,我叫珍妮。”女人犹犹豫豫地说,她已经在公司外等了好久了。理查德先生不由一怔。这个名叫珍妮的女人他并不认识,为什么要等他?尽管心存疑惑,理查德先生还是热情地接待了她。珍妮从手袋里掏出一堆证件和一沓厚厚的卡片,恳切地说:“理查德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真的,非常需要。我想知道,明天会有发往外地的订单吗?”
理查德先生点点头。当然有。维诺顿的客户遍布各周,明天的服装将运往马塞诸塞州、阿拉巴马州,还有弗吉尼亚州的分销店。得到肯定的回答,珍妮显得非常高兴,“太好了。我想在衣服口袋里放上一张卡片。可以吗?这是我的个人证件,有身份证,居住证,还有工作证。如果影响了你的生意,我会按你们的索赔要求来赔偿的。”
理查德从没遇到过这种事,顿觉不可思议,就接过卡片看了看。只见每张卡片上都工工整整地写着一行小字:“亲爱的顾客你好,这个月的29日,是我可爱的小天使埃米丽的生日。她今年8岁了,跟花一样漂亮。如果在她生日那天能收到您的祝福,我想,她会非常快乐的……”
卡片下面,留着珍妮家的地址和电话。
天使的愿望是不容拒绝的,热心的理查德先生爽快地答应了。送走珍妮,他马上打电话找来几个工人,麻利地拆开已经打包好的服装纸箱,认认真真地把一张张卡片放进了衣服的口袋。第二天一早,货物准时上路了。这批货去的分销店还不少。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这天中午,理查德又碰到了珍妮。珍妮捧着一束鲜花站在街边,似在等人。
“哦,我想起来了,今天是小天使的生日。这么漂亮的鲜花是送给她的吧?”理查德迎上去,问。
珍妮神情局促地说:“是的。从早晨到我出门前,埃米丽还没有收到生日祝福。大概祝福还在路上吧?于是,我就想找个陌生人,把鲜花送给她。理查德先生,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为什么要找陌生人?理查德不解地看着珍妮。
珍妮的眼睛红了。沉吟了一会儿,她叹口气,幽幽地说起了一个不幸的故事。原来,两个月前的一天傍晚,正在玩耍的埃米丽被两个仓皇逃窜的劫匪挟持为人质。直到半夜,珍妮才在警方的帮助下,在一座年久失修、连灯光都没有的空房子里找到了吓得蜷成一团的女儿。也就是从那个可怕的晚上起,埃米丽患上了恐惧自闭症,再不肯迈出房间半步,也不和任何人说话,包括妈妈珍妮,而且一见到陌生人就会尖叫着躲起来。为了帮助女儿走出噩梦,珍妮就想出了这个办法——亲爱的,你应该接受陌生人。你看,好多陌生的朋友都为你送来了祝福,他们都是爱你的!
“上帝会怜爱每一位天使,会让她们永远幸福快乐的。”理查德听完,决定担当这个送花人的角色。他接过花,记下珍妮家的地址后说,他会很快赶过去,还将为小天使带去一个惊喜,为她开一个盛大的生日派对。
谢过理查德,珍妮匆匆回了家。谁知刚走进门,就听到一声久违了的熟悉的呼唤:“妈妈——”
是埃米丽!在喊声传出的瞬间,珍妮惊住了。已经两个月没喊过妈妈的女儿终于肯开口了!
“妈妈,邮差叔叔送来好多好多的贺卡,都是送给我的。”埃米丽怯生生地走到珍妮身边,指着房间的地面说。珍妮这才看到,地板上堆满了成百上千张各式各样的贺卡,每一张上都写着美好的祝福:“亲爱的埃米丽,祝你生日快乐。欢迎您到美丽的童话世界马塞诸塞州来度假。”“埃米丽,生日快乐!朋友们都管我叫‘可爱的考拉’。你喜欢考拉吗?”……
这时,一张很特别的“心”形贺卡映入了珍妮的眼帘:“埃米丽,祝福太多太重了,叔叔费了好大的劲才像蜗牛一样送来。为了表示迟到的歉意,叔叔也送你一份祝福:小天使,生日快乐!”
这张贺卡,是当地大胡子邮差送的。
读着美好的祝福,珍妮满眼都是喜悦的泪花。而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的旋律,理查德先生唱着歌,抱着鲜花走了进来。
“妈妈,他是谁?”一时间,埃米丽对理查德的到来还是感到了突然,紧张兮兮地藏到了珍妮的怀里。
“他是善良的理查德叔叔,是来为你举行生日派对的。”珍妮轻声说。话音未落,门口又涌进十几个和埃米丽年纪相仿的小男孩小女孩,在理查德先生的指挥下,他们边唱边围着埃米丽跳舞:“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几分钟后,埃米丽慢慢从妈妈的怀里探出头,终于忸怩地笑了。
埃米丽笑了,珍妮也笑了,直笑得泪流满面。蓦地,珍妮好像想起什么,揶揄地一耸肩:“天哪,我没想到,你会邀请这么多可爱的小天使来给埃米丽过生日,我还没准备礼物呢。”
理查德微笑着指向窗外,“我说过要为小天使开一个盛大的生日派对的。你看——”
珍妮顺着理查德先生的手指看去。她看到了,窗外,足足有好几十个叔叔阿姨站在那儿,大概都是孩子们的父母。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人托着一只硕大的蛋糕,齐声说:“埃米丽,我们的小天使,祝你生日快乐——”
埃米丽跑到窗前,好奇地看着,看着,突然回过头,甜甜地说:“妈妈,叔叔,我爱他们——”
大年夜,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墨村
为应酬生意,原打算晚两天再动身回老家过年的我,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雪灾,困在了异地他乡的绿城。
除夕夜,独守店铺的我,把音响开到了最大,但仍然找不回失落的心情。我害怕寂寞,更害怕看中央台的迎春晚会。我担心那种其乐融融的快乐,会碰破我思念亲人的泪泉。打开液化气,煮好从超市买回的一袋思念冻饺,胡乱扒拉了几口,便孤身一人走上了街头。
华灯闪烁的大街上,没了车流飞泄,没了人山人海,少了喧闹,少了震撼。所有的门店都关门打烊了,除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高高悬挂的一串串大小不一的大红灯笼外,再没有可看的风景。
百无聊赖独自彷徨时,我突然发现寒风阵阵的街口,竟站立着一个披着红色风衣的少妇。
半个小时过去了,少妇依然一动不动。怎么看她也不像是赏风景的人,莫非有想不开的心事不成?
我走近了少妇。少妇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个头足有一米七零,亭亭玉立,长发披肩,忧郁的一双大眼睛注视着大街的尽头若有所思。
“你好!新年快乐!”我的自作多情换来了少妇冷眼一瞟。我不为所动,“大年夜咋独自站在街头喝西北风?还不快回家去与家人团聚啊!”
少妇终于说话了,声音里满是失意:“老公不在家,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害怕孤独……”
“哦……”我意识到情况不妙,转身欲走。
“老板,别走,陪我说说话好么?”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对不起,我我我,还有事呢!”
“骗人,我见你也在这儿站好久了,大年夜遇上一个不回家的人,可真是缘分呢!”
我闻言大惊,早听说绿城城乡结合部专有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冶女子,专门勾引招蜂引蝶的男人,男人上钩后,跟着女人进了出租屋,几个凶神恶煞的青壮男子便从天而降,将欲偷腥的馋嘴男人团团围住,一通老拳侍候后,钱财被洗劫一空……
我瞪了少妇一眼,没好气地说:“造孽啊,可惜了你这张漂亮脸蛋,好好的一个女子,做什么不好,偏要干这种事,大过年的,还不收手啊?”
“你你你,你这人咋这样啊?”少妇急赤白脸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哼!”
“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我一边嘟哝,一边准备离开。
“站住,你站住!”少妇突然一把扯住了我。
“干什么?干什么?”我恼怒地扯回了被少妇紧抓的胳膊。
少妇说:“老板误会了!我不是那种人!你问我为什么不回家与家人团聚?唉,我告诉你吧。我和我老公是大学同窗,我们是去年国庆才结的婚,我老公是郑州人,我是长沙人,我们都在南宁工作。我俩都是独生子女,回家过年,成了我们的两难选择,原本计划把双方父母接来一起过年,多热闹啊,也不偏着谁向着谁,可老人们都不答应,他们说没这个理,新婚嘛,就该回父母家里去,哪有父母年轻轻的就要往儿女家里跑?”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啊!这也真不好办。刚才,刚才,对不起了!”我面红耳赤,为自己的那些混账猜想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