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袁得鱼赢了5万块，但几个回合下来，他只好带着1万多块离开。
临走的时候，老板凑近他的耳朵：“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
他耸耸肩，知道自己无法再涉足这个赌场一步。
过了两天，他乔装了一番去玩老虎机，他刚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没想到老板早就注意到了他。这时，正好有人在问赌场老板，赌场是否能取得回报的问题。老板大声地说：“当一头羔羊站在砧板的时候，它杀掉屠夫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但是，恐怕没人会买屠夫被杀。”袁得鱼一笑。他明白，自己就是杀掉屠夫的羔羊。
走出赌场的时候，一个黑皮拉住了他。
“帮我赢钱，不然，我打断你的腿！”袁得鱼毫不示弱：“就凭你？”黑皮直接挥拳过来，袁得鱼顺势一挡，但背后又被人猛敲了一下脑袋，晕了过去。
袁得鱼奄奄一息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车库里。
很奇怪的是，他觉得头非常痛，浑身无力。
那天回来，黑皮还想教训一下袁得鱼，发现他浑身发烫，只当他是被打伤后身体弱发了寒热，这个发财工具如果放到医院里逃走了岂不失算，便没有理他。
袁得鱼自己也没想到，这一躺就躺了那么久，差点一脚踏入鬼门关。
三
唐煜与乔安飞快赶来。
袁得鱼看起来木木的，异常沉默，眼睛也空如无物，就像一盆静养的水仙。
唐煜大叫道：“兄弟！我是唐煜！”袁得鱼连头也没抬。
他们一起忐忑不安地走到门外。
“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对，不会是发烧变傻了吧？”唐煜说道，“要不要再找医生看看？”
“医生说挺正常的啊。”邵小曼也一脸费解状，“哦，我知道了！说不定是袁得鱼的孪生兄弟，我们认错人了！走，我们赶紧把他给扔出去！”
“那我可真扔了！到时候你可别打我！”唐煜求之不得。
“哼，你要真敢！尝尝我的铁拳！”邵小曼装凶猛道。
“别，别……”唐煜故作讨饶，随即严肃地说，“不过，小曼……如果，袁得鱼一直这样的话，你……会等他吗？啊，我只是开个玩笑！他肯定会好起来的！”
邵小曼头一歪：“那还用说，他肯定会好起来的！”其实她自己心里也很没数。
许诺一个人坐在袁得鱼身边，像看一个小孩子一样看着他。她心想，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你这样呆呆的样子，倒也可爱。
突然间，袁得鱼眼睛亮了起来。
“什么东西……”袁得鱼仿佛嗅到了什么好东西，一边吸着鼻子寻觅起来。找了半天，原来是隔壁床病人床头柜上，家属时探望送来的一罐蟹酱。隔壁床病人正好没在，他一把抓了起来：“吃，吃……”
“哎，这是别人的！你要吃的话，我给你去买！”许诺一下子制止。
其实许诺是多担心了，袁得鱼盯着蟹酱，一脸无助，然后直接拿到许诺面前：“打开！”
许诺说：“你等一会儿……”说着就跑了出去，想着要不索性出去再买一罐。
乔安原本一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许诺出去，就移动过来，递给袁得鱼一个苹果，袁得鱼开心地吃起来。
她担心地看着袁得鱼，袁得鱼好像很快忘了蟹酱这个事，吃得心满意足之后，又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乔安叹了口气，顺手帮他拭去了嘴角的苹果渣儿。
许诺很快回到袁得鱼的病房，除了拿着一罐蟹酱，还拿了个手提播放机。
播放机里传出“第六套人民广播体操”的音乐，病人们怒不可遏地看着她。
“啊，对不起对不起！”她说着，就把袁得鱼死命拖起来。
袁得鱼只好穿着病号服，懒洋洋地被许诺拉到医院的小花园里。
“醒醒，醒醒啦！”许诺推了他一把，“来，跟我做广播体操……”
袁得鱼歪着脑袋看她。
许诺身体精瘦，动作标准地摆动着，自己做得满头大汗。等她回头看袁得鱼的时候，发现袁得鱼已经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呼呼”大睡起来。
“你怎么那么懒啊！”许诺生起气来，她对着袁得鱼的耳朵猛喊，“醒——醒——”
旁边的人纷纷围过来。
邵小曼看到许诺一直揪着袁得鱼的耳朵，非常诧异：“你在干什么？”
“我急死了，只想让他振作一点，他现在就是一摊泥，一摊泥……”
袁得鱼揉了揉红通通的耳朵，没过一会儿站着睡着了，鼻子里还在吹泡泡。
“气死我了，站着也能睡着，当自己是马啊！”许诺愤恨道。
唐煜沉思了一会儿说：“听警察说，他在得非典之前，好像被人暴打过，也许因此受到了某种刺激。他可能不想从他自己的世界出来。”
“我看，还是把他带回家疗养好了。”邵小曼像是下定了决心。
“带回家？哪里？”许诺诧异地问。
“上海！”
乔安死命摇头：“邵小曼，你是不知道，唐家早就发了追杀令！如果袁得鱼回上海，他恐怕小命都没得保！”
“谁敢这么做？”
乔安犹豫地看了唐煜一眼，但还是说了出来：“唐焕。自袁得鱼失踪后，他就发了令，还有很可观的悬赏，说悬赏永久有效。”
“你们家的人怎么那么讨厌！”邵小曼很生气。
“我，我真的不知道。”唐煜结巴起来。
“你又是什么都不知道！赶紧打个电话给你哥，让他取消追杀令！”
唐煜想了想，说：“依我看，我哥他们现在完全不知道袁得鱼的下落，万一没沟通好，岂不是自投罗网？还是先安排好再说！”
邵小曼很不满地看了唐煜一眼：“这件事情我来搞定吧！我这就回上海找我干爹！”
“小曼……”唐煜还想让她再想想，但他知道，什么也阻挡不了邵小曼。
许诺暗地里佩服邵小曼的强大气场，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件事邵小曼是不是有把握。但如果袁得鱼能安全回去，她会对邵小曼感激不尽。
“大家今天要不先到我家吧！我舅舅正好在海堂湾有一套半山别墅，平时也不住人。他说如果我有需要随时可以住……”
正在这时，乔安接到一个电话，是主任打来的，她方才想起，这是她年假的最后一天，主任对假期有多少天，比她自己的计算得还精准。
“快回来干活！”主任在电话里嚷道。
“我不是要到明天才销假嘛！”乔安嘟囔着。
“友情提醒一下！有大稿子要做，大稿子！我有最新发现！”
“哦，说来听听？”乔安职业化地回应，一说完这句就后悔了。
主任顿时滔滔不绝，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
原来，上海滩知名的地块“东九块”真的动工了。
乔安无比惊讶，她原本以为秦笑也会像那些顽主那样，只是转手土地罢了。上海很多黄金宝地都是如此，本来想好好开发一下，孰料一拖就是八九年。不过这对于商人而言也无妨，至少这几年看来，闲置土地的时间，对地产商而言并非坏事，土地价格的涨幅不比直接卖楼的收益低。
尽管“东九块”是一块稳赚不赔的黄金宝地，但拆迁难度太大了，原来的主子也不是没有动过开发的脑筋，但这里的居民成分过于复杂，还有不少曾经立下功勋的老兵，几乎什么都不怕。在过去，只要拆迁通告一下放，游行示威就随之而来。现在看来是秦笑下了很大决心开发了。在黄金地皮上疯狂造楼，毕竟，对那些地产大鳄而言，造楼不仅是更丰厚的利益来源，还需要更惊人的想象力。
“嘿，我已经把秦笑公司的资料都找出来了，你帮我好好摸一下他的底！赶紧看邮件，尽快给我回复！好了，布置好任务了！拜拜！”
这么一来，工作狂乔安有点焦虑了，一心想着去看邮件：“小曼，你那边能不能上网？”
小曼轻轻一笑：“那里有我舅舅的一个书房，除了上网，打印机、传真机一应俱全……”
乔安说：“那我们赶紧走吧！”
许诺其实本来不是很想去小曼家，但又不想与乔安分开：“哼，我发现你们主任对你了如指掌，他现在打电话来肯定是故意的！故意的！走啦，我们一起去邵小曼那里吧！”
唐煜默默地与邵小曼一起，帮袁得鱼办理了出院手续。
这是一栋带大露台的湖景小别墅，浅红色，窗框涂以深赭色。房子四周低矮的石围墙上，红色的九重葛开得热热闹闹，石阶外的四围，雅致的竹林随风摇曳。里面果然很大，一共三层。顶楼有个很大的露台，透过平层，可以望见中庭式的跳空大客厅，二楼有好几间卧室。
袁得鱼一看见卧室的床，就倒了上去，很快沉睡起来。
乔安奔向邵小曼所说的三楼转角处的书房。许诺也跟了上去。
那是个古色古香的书房，但乔安无暇欣赏这些。
她利索地打开邮件，眼前一下子出现了一长串工商局的资料，还有一些零散的花花绿绿的介绍单，最后的附件，是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并不完整的投资记录。
训练有素的乔安翻看了所有资料之后，基本在脑海中画出秦笑旗下从无到有的资产树：秦笑逃到香港后，先是蛰伏了几年，蠢蠢欲动的时期基本可以锁定在2002年年初。他的动作也极为迅猛，短短几个月，便动用大约20亿港元收购了两家香港上市公司的控股权。随后，和当年对云天股份改名成中邮科技的老伎俩一模一样，秦笑把这两家上市公司改了有上海特色的名字——上海置业与上海贸易。在2003年四季度的一份报告上，公告上第一次提到了一个公司的名字——林凯集团。
林凯集团？乔安心想，这会不会是秦笑在内地的主要资本运作平台？
然而，看着看着，乔安的汗都快淌下来了。
“怎么啦？”许诺好奇地问道。
“这绝对是难得一见的错综复杂的控股。大概是我看过的这么多公司中，最复杂的一个控股结构。最奇怪的是，这些公司都不是房地产主业，秦笑投资的‘东九块’资金从何而来呢？”
“那‘东九块’的拍卖方写的是谁？”长期在股市里浸淫的许诺，对一些基本问题还算是有些了解。
“一直保密。参与的公司中，似乎没一家与秦笑有关。你看，这个文档里是全部的参拍名单。我原来也试图联系了场内的几个人，他们都不太记得，从现场人员的描述上，也根本与秦笑对不上号，估计他是派助理之类出的马。”
“嘿，好复杂哦！你们记者怎么跟财务专家似的！”
乔安来回走了几圈，又强迫自己坐下来。眼前错综复杂的股权架构图，在她眼里就像是一堆杂乱绒线，如何抽丝剥茧地将资金流彻底理出来呢？
整理了两个多小时，乔安满头大汗，还是没什么明显进展，好像整个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明明看到不远处快到出口了，又被一道黑色的大门阻挡起来，甚至找不到回去的路，明明这根线的结束，是另一根线的开始，但另一根线在线头上就有个死结，错乱中，一不小心还会丢了原先捏住的线头。
许诺打了个哈欠，下楼给乔安倒了一杯咖啡：“咖啡机还真好用，我很快就学会了用打泡机，我要学着像咖啡馆里一样，在咖啡表面拉花……”
“谢谢你，听说你厨艺惊人，果然如此。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
“嘿，我可是很厉害的呢！进展如何？”
“唉，还是一团乱麻。”
唐煜陪邵小曼去超市买菜，他们决定涮火锅。
他很喜欢与心爱女孩去超市的感觉，但邵小曼似乎浑然不觉，一直在担心着袁得鱼：“我们得快一点，不知道袁得鱼现在怎么样了？”
唐煜有点伤心，但又不想表现出来，让人扫兴。为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他只好说：“我正好有些工作上的事，得赶紧回去了。我看你们几个女生都挺会照顾人的，有你们在，我相信袁得鱼肯定没事，我送你回去后就走。”
“要不一起吃完饭再走吧？”
“真的不吃了。我回去还得为第二天的工作做一些准备呢！”
“也好！”邵小曼的注意力已经完全放在袁得鱼身上，不过她还是发现了唐煜眼中闪动的不舍，就说：“我送送你。”
“没想到能在机场遇到你，我们多有缘分。可惜，这么快就要分开了。”唐煜留恋地说。
“是啊，这次来海南真是超级开心的！”邵小曼扬起笑靥。
“是……因为……找到袁得鱼了么？”唐煜小心翼翼地试探。
“开心的事很多呢，有些就不好意思说啦……”
唐煜笑了，邵小曼这么说，让他觉得很甜蜜。
他忽然捋开衬衫袖子。邵小曼惊讶地看到他手腕上的一道红绳，只是那红绳已磨损得出现了毛边，颜色也褪去不少。
“记得吗？这是你给我系上的……我记得，你系的时候，脸都红了。我在想，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女孩子，看起来冰雪聪明又自信的女孩，竟然也会害羞。”
邵小曼不大记得唐煜说的是哪一段了，她只记得，当时自己靠近袁得鱼的时候，忍不住脸红心跳。
唐煜趁邵小曼发呆，亲了她一下：“我也好开心！与最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共度那么多天开心的日子。再见了，小曼！如果你来香港玩，我随时恭候！”
邵小曼恍惚了一下，看到唐煜消失在路口。
书房传来敲门声，许诺打开门，惊讶地看见袁得鱼恍恍惚惚地走进来。
袁得鱼换了一套领子敞口很大的广告衫，上面印着“Iwanttobeasuperwoman！”
许诺与乔安对望了一下，觉得很好笑。
“饿，饿……”
“快了！”许诺拍拍袁得鱼的头。
袁得鱼突然鼻子又嗅了起来：“好闻……”
他一下子蹿到楼下。
这时，邵小曼正好推门而入，许诺看到她，挥了挥手。
“他不是一直在睡觉吗？”邵小曼看到狒狒状挥舞四肢的袁得鱼惊讶地问道。
“他刚起来，正在找吃的呢！”
袁得鱼看到邵小曼带回来的袋子，一头扎在袋子前，一脸对食物的虔诚状，嘴里还嚷嚷着：“好吃，好吃……”趁人不注意，他捧起一大罐牛奶“呼啦啦”地喝了下去，喝完后却突然捂着肚子，要流眼泪状：“肚子疼！”然后狒狒状地横向奔到厕所。
乔安皱了一下眉头：“不会有什么事吧？”
“我觉得挺正常的。”邵小曼还是很淡定，“我办手续时候，医生还说，他身体基本都恢复了，就是心理上需要再调理一下，没太大问题吧。再说，能吃能喝能睡，不是件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