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头!姓王的,你们认识?”
“不是不是!那有没有年轻一点的员工呢?”
“都有些年纪了吧……”女人又仔细想了想,“还真没有。”
许诺与乔安刚刚燃起希望的目光一下子黯然无光。
“难道只是袁得鱼路过打了个电话……”乔安有点沮丧。
“那么,两个月前左右,有没有人找过你们借电话?”
“什么意思?”女人愈发觉得奇怪,“你们是谁啊?你们找人的话就去管委会好啦。我要做生意了……”女人说着,大步跨进里间,头也不回地把门关了起来。
卖木板的“桑拿房”也终于有人陆陆续续到来,不过都是20岁左右的年轻小工。
许诺问起他们隔壁修车厂的情况,都是一问三不知,口径与那卖马桶的女人差不多,大约就是很长时间没看到厂开门。要说见,也只见过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不过营业的时候,生意倒也不差,经常看到很多车停在里面。
“唉,唯一的线索也断了。要不我们先去看海吧。”
许诺嘟着嘴,有些不大乐意,但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乔安拖上了路。
真的走了霉运!
这辆军绿色的吉普晚节不保,刚开出去20多分钟,地上有一摊黑黑的污渍,乔安没能及时闪开,吉普车车轮就好像在雪地上的冰橇上,“嗖”一下滑行起来。
乔安猛踩刹车,一点都不管用,车一下子滑到了50米开外。
乔安与许诺发出“哇哇”的叫声。
还好路上没有什么车,正在庆幸,前方一个路口一辆奥迪拐弯,几乎与吉普车同时开到,两辆车毫无防备地撞上了。
撞击的那一瞬间,乔安与许诺的头都晕了一下,紧紧握住大方向盘的乔安浑身都像是散了架。
幸好奥迪刹车及时,吉普的惯性也到了尽头。
正在这时,马路上传来刺耳的警笛声,奥迪飞快地开走了。
“追!”许诺怒不可遏。
乔安甩了甩胳膊,有点拉伤,但并无大碍。
她一脚猛踩油门,车身晃动了两下后,一下子弹了出去:“竟然还能开!”她抹了下汗,真是辆“无敌老坦克”。
两辆原本在后面的警车瞬间就跑到了乔安前面,前方的奥迪还是开得飞快。
就在警车飞过的瞬间,许诺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恍惚了一下。
两辆警车以“人”字形将奥迪截下。
奥迪车上走下来一个戴帽子的黑皮大叔,大约40多岁,又走下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
“没错,这辆正是我在车行借的车!”从警车上跳下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看着奥迪,很确信地说,一旁的交警飞快地做着笔记。
这时,从警局的车里又走下来一个气质超凡脱俗的美女。
女子对男子说:“这车怎么跑这里来了?”
警察拿着对讲机说:“我们终于找到偷车的团伙了,人赃俱获……嗯,什么?他们还是骗保案的团伙?”
许诺点点头,她看了一眼那对男女,眼睛就离不开了,对女子大叫道:“难怪刚才我看到车上的你觉得眼熟!原来是你!”
女子一脸迷惑。
旁边男子问:“你认识她么?”
“很眼熟……”
“袁得鱼……”许诺提示道。
女子想起来什么,点点头:“原来是你!”
“你,你就是邵小曼吧!我叫许诺,许诺的许,许诺的诺。这是我的朋友,乔安。很高兴认识你!”许诺大大方方地说。
乔安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心想,怎么这么巧,号称没出过上海半步的许诺竟然在这里还能遇到朋友。
“这是你们的车吧?”
“没错,是我们租的。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接到电话让我们过来一趟,说有警车接送。后来才知道,原来车被偷了!”
“让你早点休息,非要跟来。”男子不由说道。
“反正闲来无事,我一直想坐警车玩!”邵小曼看到两个女孩都在好奇地打量唐煜,没好气地说:“这是我的朋友,唐煜。”
“哦,你就是那个唐家三公子。”许诺自言自语道。
警察转过头对黑皮说:“你们还骗了不少保啊?”
“不,不是……你看我跟我爸,都是老实人,怎么想得出这种主意……”
“你们都已经骗了300多万元了,可是专业人士啊……”警察冷嘲热讽地说,“又偷车、又骗保,你们真会搞钱……走!去你的修车厂看看!”
黑皮一听腿都软了,他身边的老头递给他一根烟,自己也埋头猛抽。
三四个警察跟着黑皮他们走进仓库。
好奇的群众占了上风,他们也跟着黑皮走到仓库。
老头哗地一下打开车库门,大家都惊讶万分,成堆的车停在那里。混凝土墙壁裂纹纵横,仓库空旷得出奇,像是因某种原因被人遗弃了。这里黑魆魆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霉味,还夹杂着各种机油的味道。
正在这时,传来一阵咳嗽的声音。
黑皮一下子紧张起来。
警员警惕起来,带头的那个顺着车子之间自然形成的一条通道,走到仓库尽头。他凭经验摸了摸一处墙角,竟又摸到一个开关。
“啪”的一声,一个15瓦左右的白炽灯亮了起来。在这盏白炽灯下,竟然出现一个几块白色隔离板拼成的小屋。
黑皮绝望地闭上眼睛。
警员走上前去,敲了敲小屋的白色房门,里面没发出任何声响。
他大声叫道:“快开门!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警员索性撞门进去,一伙人冲了进去。
大家被眼前景象惊呆了——屋子里凌乱地放着啤酒瓶、废报纸,地上堆着瓜子壳,还有几本翻烂的香艳杂志,整个房间散发着阵阵恶臭。几只老鼠被突然的惊动吓到,仓皇四散逃去。小屋里顿时传来女孩子们的尖叫。
破烂的草席铺在屋中央的地上,草席上是一个硕大的被窝。这个被窝看起来就像是一坨废弃的垃圾。被子上面还有几块残破卷起的补丁。
这坨像垃圾一样的被子竟然动了起来。被窝里,一个长头发的人安然地裹在里面,背对着大家,还起劲地打着呼噜。
“这是什么人?”
“赌、赌场认识的……就、就是他教我们骗保的!”
“怎么教你们骗保了?”
“他发现车险制度有个漏洞。他说,我们修车厂既然能拿到车主的身份证与保险,那把客人的车拿到外面撞一下拍个照不就能骗保了吗?反正最后还是会把车修好交给车主,车主未必知道……”
“他跟你们一起做了么?”
“这倒没有……”
“那人家说偷银行,你也去偷?你们这叫栽赃懂不懂?”这个很像警长的人听到辩白觉得很是好笑。
他捏着鼻子,朝那坨皱巴巴的被子走了过去,眉头皱了皱,像是难以抵挡那一股恶臭。
他用脚踢了踢被子,里面纹丝不动。
他与另一名警员索性对视了一下,“一二三”他们捂住口鼻,一下子将被窝掀起来,一股馊味冲天涌出,差点就让在场所有人把隔夜饭都呕了出来。
被窝里躺着一个蜷曲的人——胡子拉碴,长长的头发盖在脸上,头发好几处都结了起来,乱蓬蓬地打着漩。他穿着斜条纹的不合身的睡衣,只系了两粒扣子,衣领挂下来,露出了半个肩膀。睡裤的脚管子一个还吊在膝盖上,露出杂草丛生的腿,以及黑黑的、满是污垢的双脚。
神奇的是,即便如此,那人依旧一动不动。
警员硬是费力地把他拖起来——这个人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看起来病恹恹的,像是一条冬眠的蛇。就算警员使劲摇动,那人的身体还是只是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可能适应不了光亮,他终于醒来,两只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挡住了眼睛。手指的缝隙中,依稀可见他的双眼半睁半闭,眼袋浮肿,那是双不见浑浊的眼睛。他的皮肤很干,像大旱之年的树皮。他的鼻梁倒是很挺拔的,可嘴唇却像干涸的水池,嘴角浮肿,歪斜着的弧线似是戏谑的笑。
他整个人瘫在了警员身上。
警员忽然叫了起来:“啊,这个人像烤炉一样烫!是不是病了?”
“站好!”警长对这长发男子很是不满,大声喝令道,并示意旁边的警员将手松开。
那个警员手一放,长发男子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轰”一声砸在了地上,额头也瞬间渗出血来。
“天哪!”所有人都惊叫起来。
“不是装的!真的病了!”警员着急了,“我们赶紧让李医生过来看看!”
“渴……渴……”这个奇怪邋遢的人伸出手臂,嘶哑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叫唤。
许诺一听这声音,忽然警觉起来,这是她无法忘记的声音——懒洋洋的,低音中带着几分浑厚。难道是……她的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腔,都快跳了出来,眼前的这个人,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么?
似一道闪电划过,许诺、邵小曼、乔安在第一时间都认出他来。
“袁得鱼?”她们同时叫出声来。
年轻长发男子本能地转了个身。
她们几乎同时看到男子那张还算得上是英俊的脸,不过上面的污垢厚得可怕。
毋庸置疑,此人,千真万确,就是那个失踪多年的袁得鱼!
唐煜在一旁大惊失色地张开嘴巴,他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他当年神采飞扬的兄弟。他就好像一棵濒死的植物那样,随时就要枯萎。
三个女孩子谁也没想到多年后重逢后的袁得鱼竟然是这个样子。
他实在太邋遢了,说是被人甩在马路上的鼻涕也不为过。
黑皮大叔也很惊讶:“他很有名吗?你们怎么都认识?”
“放老实点,他怎么会在你们这里?”一个警员问道。
“他、他是赌场高手,我想让他帮我们赌两把……”
“只是这样吗?人都被你们打伤了!”警察看到被子里的一摊摊血迹。
“这真的不能怪我啊。他到这里还没一天,好像就发烧了。可我还是要出去做生意的,原想他躺几天就好的,没想到我爸也有事出去了。老人家又健忘,几乎完全忘了他在这里。如果真出什么事,别怪我啊……”黑皮大叔显然有些慌乱。
那个长得像警长的人果然是个小头目,他果断地指挥两个手下把黑皮大叔与老头带走了,又对其他围观的人叫道:“你们先出去一下。”
屋子外死一样的沉寂。女孩子们集体陷入沉默,唐煜站在她们身边,他光鲜的样子无比刺眼,也无比突兀。
李医生到了,过了约莫一刻钟,便吓破魂一样地出来了。
唐煜马上拦住,问:“里面那人怎么样了?”
“怎、怎么可能?——是、是非典!”
“啊?”
所有人再次大惊失色。非典可是2003年一个几乎造成全球恐慌的灾难性疾病呀,现在是2004年,这个人怎么还摊上了这个?
“医生,你没开玩笑吧?”邵小曼紧张地问道。
“现在还有人得霍乱呢。”医生捂住口鼻,镇定了很多,“还真神了,染了那么长时间了,照理说早一命呜呼了,但现在看来还算是初期。不过你们快做好隔离准备吧!”
“那有没有生命危险?”许诺焦急地问。
“现在看来还没有……不过,肯定得先送他去医院……”
警员押送着他上了警车,方向是最好的长安医院。
许诺打破沉默,说:“我把屋子先收拾一下,你们先过去……给我电话……”
两个女孩点点头。
唐煜说:“他得的是非典,屋子里的人也可能会被传染到。”
“没事!我整理一下就出来。”
唐煜又看了看还没缓过来的邵小曼与乔安:“我开车送你们过去吧!”
两个女孩机械般地点点头。
在车上,乔安捶了捶脑袋:“非典……这也太传奇了吧!”
邵小曼抬头望着天:“感谢上天,找到你了!”
“是啊,晚一步可能就迟了!”唐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