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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栋三楼102室。
晨小雾的父母了踉踉跄跄地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到走廊里有两个女警察围着晨小雾不停地询问着什么。
可是晨小雾却一声不吭地坐在长椅上。两只手无力地搭在大腿上。眼神空洞。瞳仁像是散失了焦距一般定格在了那盏刺目的红色灯管上面。几缕蓬松的头发贴着额前阴影的地方。有风吹过。微微地摇晃几下。
义母吴悦心看到眼前的情景。塄住了脚步。
心像是一块石头突然沉入了湖底。抬起头来。手术室前醒目的红色指示灯依然不停地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下面的大门上写着“正在抢救”四个大字。
她趔趄地推开一个警察。冲到了晨小雾的面前。
“小雾。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末呢?”
“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
“你倒是说话啊。你是死人啊你。你快给我说啊!”吴悦心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她一把纽住晨小雾的胳膊。不停地摇晃着。像是一头突然受了重伤的动物一般一下子挣扎到了绝望的边缘。再想说什么。嗓子早已经哽咽得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了。
义父晨国忠看到晨小雾她妈妈的样子有点受不了了。他伸出手来扶住吴悦心的肩膀安慰道:“你看你。激动什么呀。苏末又没有什么大事……”
“放你娘的屁。谁说他没有事了。你没有看见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吗?”吴悦心尖利的嗓音和啜泣声让走廊里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晨国忠听了这话。只好讪讪地缩回了手。赶紧躲到一边去又去安慰自己的女儿晨小雾。
这时。两个女警察走了上去。拉了拉啜泣的吴悦心说道:“医生正在抢救你儿子。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能负责吗?”说完将她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有护士走出来。吴悦心刚坐到椅子上马上又站起来。她一把抓住护士的衣角。脸色惨白地问道:“护士。我儿子……就是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那个脸上有着几点雀斑的年轻护士。匆忙地摘下口罩。有点不耐烦冷冰冰地说道:“不知道。没看见手术还在进行吗?”说完转身便要走。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刚才是你在这里大吼大叫的吧。这里是医院。如果你不想你儿子有事的话就安静一点。”
吴悦心抬起头来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里溢出的眼泪。想到刚才的情景。似乎自己的确有点失态了。她转过身来一声来。然后一声不吭地坐回了长椅上。
晨过忠坐在晨小雾的旁边。他扭过头看着依然在低头呜咽不止的女儿。轻轻地安慰道:“小雾。别哭了。告诉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不好?”
晨小雾泪流满面的抬起头。一下子扑到了父亲的怀里。“爸。你别问了好不好?”
“嗯。爸不问了。爸不问了。”一滴浊泪掉在手背上。他赶紧抬起手来拭了一下。
晨小雾哭了还一会儿。挣扎起来。双手掩着面。“爸。你想听么?”
晨国忠心疼地看着女儿。“小雾。你要是不想说。爸不逼你。”
“不。我要说的。”晨小雾低下头。把脸埋在父亲的肩膀上。然后低头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几个小时前刚发生的那些不堪回首的一幕。
“是谁捅的?”晨国忠在晨小雾讲完之后问道。
“不知道。我去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过我想应该是那个为首的光头。”
“你看清楚他的长相了没?”
“看清楚了。”
“妈的。混蛋!”晨国忠睁大了通红的眼睛。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椅子。“后来呢?”
“后来我就报了警。然后就到了这里。”晨小雾说到终于停止了抽泣声。
“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把这些混蛋抓住。将他们绳之以法!”晨国忠愤愤地回过头对着两个正在记录口供的女警察说道。
“这个你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抓照顾犯罪嫌疑人的。不过办案过程中肯定还会遇到很多的困难和麻烦。所以希望你们家属一定要好好的配合。”
“会的。一定会的。”
送走警察。晨国忠疲惫不堪地重新坐回了晨小雾的身边。
时间过的很快。
头顶上是一盏苍白的日光灯。四周开始慢慢地冷了起来。
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手术还在进行着。
眼前依然是医生和护士忙碌的身影。但是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像是满满当当的一桶水。一下子歪倒在了地上。放空后满桶的寂静和空荡。
晨国忠揉了揉有点蒙蒙睡意的双眼。低下头来看着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眼眶红肿嘴里不时在睡梦中喃喃自语的晨小雾。
他回过头来对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吴悦心。沙哑着嗓子说道:“你和小雾回去吧。我一个人守在这儿就可以了。”
“还回什么家啊。都这样了谁还有心思睡觉?”吴悦心动了动身体。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问了一句:“小雾睡了?”
“嗯。刚睡下。”
“把这件衣服给小雾披着吧。别让她着凉了。”她扯下身上的那件红色的羽绒袄递了过去。
“你自己披着吧。用我的。”
“算了。你临走的时候穿的本来就少。再脱你能抵得住吗?”
“那你呢?”
“我没事。”
迅速沉默了下来的走廊。又是一阵比刚才更加空旷的恐惧感觉袭击着大脑的每一条神经。
眼皮上是头顶快要黑下去的灰色天空。几朵死气沉沉的云朵死一般孤独地掠了过去。
像是一层很厚的灰尘一样占据着感觉里的每一条缝隙。它的气味、色彩、触感。一直抵达到了自己的灵魂深处。
抬起头来仰仰望的时候。会看见空气中那些燃烧不尽的灰烬和每一块云朵后面晦暗的眼泪。
这是一个不适合呼吸的冬日黄昏。所有的悲伤都在风中晃动。随风飘散。
黑暗耀武扬威地穿古昏黄的胡同。远处城市中央的路灯慵懒地眯着眼睛。穿越时空的限制。似乎可以清晰地听到那些理发店和音像店里播放的流行情歌。
一段一段拓印在记忆里。无法抹去的阴影。像是很多模糊的片段堆砌而成的一部意识模糊的青春电影。
耸动了几下耳朵。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四周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以前那些每时每刻都不停地响彻在耳边的喧嚣声和嘈杂声再也听不到了。
真的就这样死去了吗?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响了。哪怕是自己心脏微弱跳动的声音呢?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胸腔里会有一阵接一阵剧烈得像是被挖人走了一块东西似的疼痛呢?
所有的痛楚都在拉扯着大脑中央放射出的每一个感应器。每一条纤维末梢。然后突突到跳动出撕心裂肺的眩晕来。
其实这样的感觉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亲身的感受到。
灾难并不会发生在所有的人的身上。上帝捉弄人类也只不过是一种随机选择罢了。
终于疲惫不堪地睁开了眼睛。模糊的瞳仁里看不见任何的东西。只有那些弥漫急忙视野里的一种叫做红色的东西在眼前缓慢地流动着。。
上衣。外套。手。裤子。鞋。
所有的东西都浸泡在一片温热的液体之中。黏稠得让自己的手指撑不开来。
那种绝望的感觉就像是在风雨交加的秋日午夜。身体突然滑进了一条泥泞不堪的水沟里。那些混沌的黑色或者土黄色的污水。一点一点地渗透到衣服里的每一寸地方。
于是那些湿漉漉的衣服就这样紧紧地贴在皮肤表面。那种阴冷跗骨的恐惧感。带着极不舒服的不适感在大脑中央扩散开来。
一切都像是坠入了一个梦境中。一个重复了很多次的梦境中。
为了逃避某种无常的追逐。在错综迂回的意识上奔跑。不知道追赶在身后的是身东西。只是清楚的感觉到内心焦灼的无助。
可是在慌不择路的奔跑中。却一次又一次地陷入了迷途。最后直至发现自己真的就逃不出去了。
临死前的桎梏。充满着绝望的恐惧。
又怎么可以随便地逃脱呢?
苏末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早上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额头有湿淋淋的汗水。睡梦中无形的恐惧仍然残留在模糊的记忆之中。
这一天的阳光非常好。从虚掩着的窗户缝隙中射进来的金黄色的柔和的阳光。在干净的白色的被单和被子上泛出了宁静的鹅黄色。似乎能穿越过胸膛然后抚摸到僵硬的心脏。
苏末虚弱地抬起手来。掐了掐另一手背。
有清晰的痛觉。在太阳穴上突突地跳动着。终于明白过来。然后第一反应就是原来我还活着。
他的脸上微微露出了苍白的微笑来。接着便听到了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和轻微地开锁的声音。
晨小雾提着一个便当盒跨了进来。转身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
她走到桌子前面。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后来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
窗外的阳光一下子便投射进来。涌满了整整一房间白寥寥的日光。
晨小雾站在窗户边。望着远处医院外街道时间忙碌的人群和移动的车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唉。都快三天了怎么还没有醒?”
“嗯?什么第三天了?”苏末扭过头来看着晨小雾的背影疑惑地问道。
晨小雾听到背后有人说话。突然吓了一大跳。她转过身来。睁大了眼睛盯着苏末。
苏末被她看得有点发窘了。“喂。你干吗这样看着我?”
“……你醒了?”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
“对了。你今天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啊?”苏末掀开仍然在冒着热气的饭盒。回过头来对着晨小雾看了看。“咦。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
“哦。刚才眼睛里吹进了一个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