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下了七日鹅毛大雪,据说大宁的百姓都在揣测天意,更有甚者求神占卜,算出国家将会有大的变故。皇城下的百姓整日惴惴不安,随着气候越来越恶劣,街市上已经鲜有人行。
我则终日呆在芙蓉轩,神思昏昏四肢懒怠。滢心几次劝我外出活动筋骨,我都以天寒路难行为由拒绝。其实,我是在等着枫,等着他回来,等着他给我一个解释。
有时也想,这样痴等是不是太傻?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竟也会为个男人落魄到如斯地步。
等到他的解释有何用呢?他还是要娶妻,而妻子不是我。
那么就是妹妹吧,妹妹在等着哥哥,等着为哥哥穿上喜服,等着接嫂子过门。
太子妃阿芳数次传我进宫,我都不加理睬。只有亲眼看到枫娶妻,我才能死心踏地的回去。在这之前,我不想也不能见阿芳。
“公主、公主,王爷要回来了!”滢心抓着一卷锦帛飞奔进门。
“这是王爷的回信,他说最迟明晚就到了。”
“安地路远,雪地难行,车马耽搁。已加快马连夜回程,最迟三日夜即归,吾妹勿念!兄,枫字。”
滢心知我不懂篆字,随即展开来念给我听。我痴痴望着窗外纷扬的白雪,胸口也像积满了冬雪,麻木而寒冷。
吾妹、吾妹……他终归是认我做妹妹了。
“公主,你怎么了?”滢心将信帛塞进我手里,并细心的觉察出了我的异样。
“哦,没什么。”我迅速抹掉眼角的泪珠,眯着眼睛叹道:“最近不知怎么,眼睛总是模糊的看不清东西。”
“是不是上火,攻上了眼睛。奴婢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哎,别!不至于就这么娇气了。你去街上宝仁堂开个去火的方子,抓药回来我吃。”
我心里有了计算,又不愿滢心在跟前,于是借机打发她离开。
滢心知道我脾气执拗,不再啰嗦,麻利的从钱箱里抓了钱就跑走了。
她若真是如此简单活泼倒也好,但我的心里总有个预感,滢心绝非明朗单纯之人。而枫周围的人,似乎都有某种千丝万缕的关联。枫的野心、枫的秘密、枫的阴谋,这一切的筹划布置,只是瞒着我一人罢了。
枫的周围不乏忠仆,刚走了七巧,又来了滢心,真不知接下来还会有谁?只要枫的大业一日未成,这些人就会如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披上裘袍,走到院中雪地里站定,仰头闭目,细细碎碎的凉意就扑面而来。
等他娶妻离开大宁,我亦会无牵无挂的离开。
“你过来!”我朝院中一个正踮着脚挂灯笼的小厮招手。
这几天,恭王府真正开始了大婚的准备,灯笼幔帐悬挂在王府各个角落,让人逃也逃不开的喜庆红火。
“公主有何事吩咐?”他丢开手里的活儿,走到我身前一拜。黝黑而稚气的脸膛,正是那天领我进门的小厮。
“管家何在?”我玩弄着手心里的一片落雪,漫不经心的问。
“管家跟随王爷去安国了,不在府中。公主有何事可以吩咐小的去做。”
他答的干脆,早没有了那天乍见我时的忸怩紧张。
我掏出一块宫禁门牌交给他,指着上面的字道:“这是皇宫门禁的通行牌,你去宫中想办法传话给太子妃娘娘,就说我答应她了。办完之后,你立即回来不得耽搁。记住,不要和任何人说,包括王爷。”
“喏!小的这就去。”他没有半分犹豫,将通行牌揣进袖筒,扭头便走了。
我怅然远望他晃动的背影渐渐消失,又在雪地里呆站了一会儿,滢心就提着两个药包回来了。
因为走得急,她棉袍的下襟沾上了泥点,两只棉靴也被雪水打湿了。
她一边小步急走,一边用手捂着耳朵,显然是冻得厉害了。
“公主、公主!”她的嗓音清脆,隔着老远就忙不迭的唤我。
我冲她摇了摇手,喊道:“慢点,仔细脚下滑!”
她咧嘴一笑,扑哧扑哧跑到我面前,喘着气道:“王爷他回来了,他提前回来了!”
我一愣,看着滢心开怀的笑容,心里某个地方又隐隐跳跃,继而是一阵欢悦。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明晚?”
“呵呵呵,我的公主你别傻了,王爷人就在前堂,快去吧!”
滢心笑的欢快,扯起我的胳膊就走。
“等等!”我停下脚,想起枫将我丢在景王府,心里就堵得慌。
“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他这一趟回来难保还记得我这个妹妹。他要来便来,不来我也懒得去见他。”
我撅着嘴,故作生气般扭身往芙蓉轩内室走。滢心冷不丁被我一闹,一下子没回过味儿,就愣站在一旁。
哪知左脚刚踏上台阶,只听院外一阵脚步声踏雪而来,越行越近,转瞬已到芙蓉轩。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惊讶的看着面前一溜捧着大小锦盒的小厮。
“这些都是王爷带回来的安国特产和玩意儿,送给公主赏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