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国西部文学文库-走出沙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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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倾听天地间的声音

在每一次落笔的时候,我都是抱着一种第一次初学写作时的神圣和小心。对于写作,一切都是新的。于是平静着,肃穆着。仿佛是要去加入一次战斗。我把一切都置之度外,与我平素的性格已是判若两人,我变得真实了,无所惧怕了。我敏锐地注视着笔下的战场。

我赤裸着上身,全身心投入。

这一刻,我是无比的静默,我以静静的耳朵捕捉天地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铺天盖地潮水一样而来,我举目分辨,哪一个才是我真正期待的。因为,期待的那个声音才是生命之王,才是你笔下不可或缺的精气神,你根本不必死记书本上那些框框套套。你的笔变得自由、狂放、冷漠、风流、仁慈、正义、超凡入圣,像风像河一样自然飘逸。你也可以进入和享受大师的品级。不管别人嫉妒、嘲弄、信与不信,你都无须理会。那一刻, 你已经变成了一个非常的人,甚至不惜跟自己的身体和生命开玩笑。真的,我不喜欢一个写东西的人在人前说:我想写的时候写,不想写绝不跟自己过不去。往往,一些瞬间即逝的灵感就这样被放走了。我认为写作就是不断地超越自己,就是要跟自己过不去,就是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这样才能绝处逢生,才能不断检阅你自身的能量。

你能量度的空间到底有多大?包括你的意志、智慧、毅力等等——就是要逐一验证。你成功了,你开心;你失败了,你亦开心。但过程必须是严酷的、悲壮的,甚至是决绝与强迫。女人生孩子,有疼痛,但更有缔造生命的美。内心要时常刚烈自己,净化自己。在冬季,我总要坚持锻炼身体,即使雪很厚,我依然要于雪中的一僻静之地光着上身运动,且用雪、用冰水擦洗身体。我将自己的头乃至上身浸在严冬早日的冷水里,来磨砺我的意志,刺激我的感觉系统,训练我的锐气,并激起我的信念和我的狼狈的生活及屈辱在内心里的反抗。这是我曾在天山牧马时形成并一直保留下来的习惯。人类深受生命苦难的限制到底有多大,这不是用医学,用哲学,用所有的学问所能解释清的。人就是一个周天,一个宇宙,一个迷和一个神,我不是夸大其词。人类来自自然,是自然界的大能。人是有些许神奇之处的,一个人永恒的精神就是一种奇迹。有时想,纯粹的写作者,毫无疑问,写作之于他,就像银行里的保险箱之于小偷,非常危险,因为有没有收获是一个谜。整个过程充满了惊险、曲折、离奇和迷茫。实际上,有一只果子早已熟到了树上,关键就看你是不是那个摘果子的人。一部部作品,亦是早已于天地间、于冥冥中存在着的,关键就看你能不能从天籁中把它拿下来。有时候,你会觉得那个东西非常遥远,乃至模糊不清。这说明你松懈了自己,你已经世俗了,你的品格离它的要求不相符合了。是啊,要拿到这枚果子需要具备怎样的品格呢?

然而,我们只需用心向笔尖灌注所有的神气,写去就够了。

这就像人在流浪中不需寻找目的地,只仅仅享受流浪本身——永远在路上的感觉一样。精神才是最重要的,人能留下的也就是这个。

倾听天地中的声音,在黑暗的静处,在万物运动的白昼。也许,一枚树叶,一丝风声,均可让你的笔尖具有神性的品格。天地间充盈着博大的神秘的气派。没有什么写作技巧,技巧本身是毫无意义的。所谓的方法和技巧,简直是科学上的故弄玄虚,方法就是你自己,就在生活本身。

到穷人中去,倾听他们的声音,去倾听天地间大爱大美的乐理,是最接近文学本质的。

一支笔,无论和哪怕代表什么,必须是真实起来,生死、命运、大爱都在你每一天的生活里,在大自然里。一支笔啊,定然要用一个完全至清至真的品格去倾听天地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