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国西部文学文库-走出沙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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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刻在心灵深处的日子

我记得自己在《朔方》发表的第一篇小说名字叫《小苏》,几千字的一个短篇,在我看来,显得有些单薄和幼稚,甚至有些不好意思使之面世。然而在当时,还是被《朔方》宽容地发表了。

我不想查究那到底是哪一年的事情,只记得是主编亲自打来电话向我约的稿。我当即就给《朔方》寄了一篇,名字我忘了,但比《小苏》长。时间不久,就接到主编的电话,话说得很艺术,没有说那篇作品的好坏,只问我能否重新寄一篇来。我手里握着电话,心里特别沮丧,觉得失去了一次机会,特别的灰心丧气。主编问我:“再有吗?”

我如实说:“手头现在没有!”

主编说:“那就赶紧抓紧写!”说是时间还来得及,一定等着我的小说。

于是,我仿佛又看见了希望。希望有时候就是这样:明——灭,灭——明!它在不断地考验人的耐心和意志。一个人要永远做好失败的准备!失败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败之后一蹶不振,再也没有了信念和希望。我重新又振作起来了,趴在一间黑暗潮湿的屋子里写了整整一个晚上。写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想,也许字数不能太长,如果搞成一篇人们常说的“流水账”,发表的几率就更小了。有些机会不容许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我有节制地对我要写的素材进行剪裁。那晚我一直写到第二天早上的八九点钟,才把一个几千字的小说写好,又逐字逐句地改了两三遍,通读了一遍,使语言尽量符合小说主人公的要求。之后,我慌慌张张地拿到打印部打印出来,这才寄到银川去了。

我心焦地等了几天,估计差不多收到了,就打电话问编辑部。

结果是令人欣喜的:主编亲自说是已经编上了!

这一次让我感到牢靠。

虽然激动,但是又不敢给人说,担心说了就会泡汤似的,就像洋芋没有煮熟,你把锅盖揭早了气就漏了,会变成夹生子。经验使我学会了沉默。但是一想到是主编的话,我还是没有忍住给一个喜欢文学的女孩子偷偷地炫耀了。说了之后,却又十分后悔,因为当我一个人躺在我那间孤独的小屋时,感性离去了,理性却回来了。我就在心里想:如果那小说发不出来,我永远都不会再见那个女孩子的!因为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喜欢吹牛之人。我就那样愁肠百结地等待着。杂志不像报纸那么刊登得快,周期要比较长一些。那段时间,我觉得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真正是为伊消得人憔悴。

一直等到那篇名字叫《小苏》的小说发出来。但是那本《朔方》杂志,那个女孩子却没有能够看上,因为她在一个礼拜前却出乎我意料地嫁人了,所以我也就不想再给她看了,心里想:即使是给人家看想必人家也是没有多大的兴趣了。

那篇《小苏》的主人公,确乎是有那么个人物原型的。记得当时我用的不是这个题目,现在老师换的这个题目却是最妥帖的。我把那本《朔方》一直都深深地锁在我自己做的一只床头柜里(我以前学过几天木匠和油漆工)。后来,出第一本小说集和第二本小说集的时候,我都没有拿出来,一是担心影响书的质量,二是觉得真有那么个人物原型,收在书里难免会被“主人公”看见也不大好。

直到第三本小说集出版的时候,我拿出那本《朔方》,把那本名字叫《小苏》的小说又重新读了一遍,顿时一些酸甜苦辣的味道一起浮泛上来。我想起许多流失的沧桑岁月,一丝感动在心头久久地荡漾。是的,人这个东西不会被艰难打败,却是很容易被安逸和懒惰毁坏的。现在那种被编辑老师逼着写作,叫反复修改好直至发表的刻在心灵深处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再了!

后来的日子里,《朔方》在每一年里总是要发表一两次我的作品,有时发两三次不等。我至今还保存着几位《朔方》编辑老师的约稿信件。那些信件在我的人生履历中变得越来越重要珍贵起来。一个人无论到任何时候,都不能忘本,要记得每一次不经意间拉你一把的那只手!

再后来,《朔方》给我发了小辑,这对一个年轻的写作者而言,是极其不容易的事情!

又过了几年,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会和这本刊物有着这么深的缘分——来这里工作。现在,每到发稿的时候,我就想起第一次在《朔方》发表作品时那种就像是恋爱中期待甜蜜的感觉。所以,每次编稿前,我会尽量秉承《朔方》的传统,希望能在来稿中找到一两篇令人心头为之一动的新人的稿件。也许,对那些功成名就的人而言,即便发上他们的几十篇作品,在他们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对于一个刚刚走上文学之路,抑或渴望发表作品的初学者而言,这却是多么终身难忘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