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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终于缓缓地挂在天上,是一个美丽的月圆之夜,银色的光辉在地上轻轻地洒下一层。
厚厚的云层里扑满着亮闪闪的星星。
栀子花静静地绽放在庭院里,温柔如玉的光泽。
时钟已经敲醒了六次。
圣漠穿着黑色的礼服,修长的身体站在客厅里,漆黑如夜的眼底温柔地看着二楼的某个房间,门是关着的,他的眼睛却好像透了过去,闪烁幸福而平静的光泽。
“女孩子总是会慢一些吧。”星辰微微笑起来,他穿着洁白的西服,月光轻轻地照射下来,暖暖的雾气蒸腾起来,皮肤如樱花,嘴唇如薄玉,漂亮的男孩子在夜晚显得雾气般迷茫的光辉。
圣漠也轻轻地勾勒一下嘴角,因为不习惯而有些生硬:“星辰,身体好了吗?”
星辰笑起来,白色的牙齿闪亮:“你怎么和南烟一样?”
“那是因为关心你啊!”一个充满笑意的声音缓缓地滑过空气,仿佛一个不知名的优美的弧线,轻轻地滑进两个人的耳朵里。
两个人的视线同时向上望去。
凌南烟站在楼梯口,微冷的月光下,脸蛋有些透明的苍白,纤细的身影照射在白色墙壁上,淡淡的灰色,眼角里盛满了笑容,好像是深潭中清澈的水雾一样蒸腾起来,淡红的嘴角滑过笑容,酒窝在月夜里忽闪忽现,白如藕般的玉臂暴露在潮湿的空气里。
缓缓的月亮的光芒射进来,混着屋内温柔而美好的黄色光芒摇曳。
硕大的白色百褶裙迎着夜晚的风轻轻地飞舞起来,一层又一层的纱此起彼伏地浮动,像是一个不忍心打碎的梦境般美好不真实,亮晶晶的眼睛里柔和的光很亮,蝴蝶般的锁骨上有一条美丽动人的钥匙般的项链,绕在脖子上一圈的衣服露出了美丽的小巧的肩膀和手臂。
像是上好的玉,毫无瑕疵。
圣漠呆呆地看着,过了好久才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伸出自己的手去迎接楼梯上的她,牵住她的手,弯腰,鞠躬,一个美丽的吻印在手上,“今天,很美。”
凌南烟笑着,眼睛里的雾气缓缓消散,梦幻般的影子在自己的身边盘旋起来,圣漠站在她的面前,优雅地仿佛一个王子,她跟着他的脚步下了楼。
“车子在外面,尽管是夏天穿的这么少还是会冷的,先上车吧,好吗?”圣漠帮着她整理一下脖子上裙领周围的褶皱微微商量着。
“不要。”凌南烟微笑:“黎杉马上就好了,我们一起上车吧。”
“好。”圣漠脱下自己黑色的西服盖在了凌南烟的身上:“那就先披着。”他自己还剩下一件白色的长衬衫。
星辰微微笑着,眼睛里慢慢地沉寂下来,洒去一波又一波的忧愁。
只要……她幸福……
那么,和谁在一起,并不重要吧。
此时,门轻轻地打开。
黎杉梳了一个很繁琐的头型,身上是一件淡黄色的小礼服,一直到达膝盖的位置,露出了修长而漂亮的腿,她眨着大眼睛看着各位:“都在等我吗?”
“你说呢?”凌南烟回问。
“你怎么穿这么少?”黎杉把西服翻起来,看见凌南烟只有脖颈上的一圈薄纱连着裙摆来固定衣服。
“你穿的很多吗?”凌南烟反问。
“差不多了。”
“是我帮她选的,她穿起来不错吧。”圣漠淡淡地开口,眼睛温柔地看着凌南烟,仿佛揉碎了水面一样波澜。
星辰打开车门:“大家上车吧。”
圣漠把另一侧的车门打开,凌南烟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他启动车子。
在黑色的夜里,有些分不清楚时间的错觉。
狂野的林肯车仿佛是一把穿梭的箭一样行驶在宽阔无人的街道上。
路过的每一盏灯都洒着碎碎的光芒,里面的光线昏昏暗暗,没有人说话。
空气仿佛僵住了一般。
*** ***
从来没有想过的盛大。
满园的彩灯一闪一闪的,隔了很远就能看见学校的灯火通明。
川流不息的人群,各种颜色的服装,像是化妆舞会一样在这样的视线里闪过,中间夹杂着各种各样兴奋的讨论声。
停好了车子众人走进去。
奢侈的晚会徐徐开幕。
流离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淡柔的音乐轻轻地回旋起来。
推开金碧辉煌的大门,柔柔的光线顺着夜色慢慢降落,缓缓地触碰在闪闪的水晶吊灯上。
圣漠一身黑色的西服,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俊美冷漠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暗,他的手腕处挽着一只白皙手臂,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他的袖子。
凌南烟在灯光下美丽而透明,裙角处勾勒着红绿的宝石,朦胧地闪烁着光泽,柔柔的几片黑纱清悠悠地飘起来,宛如妩媚,宛若精灵,衣服边镶嵌着钻石的天使胸针,被高高束起的长发在夜晚好像明珠般带着无数的蓝色碎钻,苍白而略带微笑的脸庞闪着清悠柔亮的光泽,深深的眸子里笑意很浓……
两个人静静地站在展开的大门前。
无数的灯光照亮,红色,蓝色,绿色缓缓地交融在一起。
圣漠和凌南烟就好像是灯光中走出来的,慢慢由模糊变得清晰,美丽的不真实。
穆城奕笑微微地走上前,他说:“来了吗?辛苦圣漠了。”
圣漠生疏而礼貌地说:“没关系。”
凌南烟回以淡笑,芙蓉出水般清澈。
穆城奕深深地看着光彩耀人的女孩子,眼底深深地卷出细微的丝线。
记忆里泛黄的碎片再次弥散在脑海中,冲刷着一波又一波淡淡的神经脉络。
如充血一般僵立在那里。
美好的颈项上是晶莹发光的钻石链子,尽管过去很多年,也永远不会忘记这独一无二的一个。
她是否……
是他的女儿??
他和她共同的女儿……
圣漠的眼底慢慢疑惑起来,他紧紧地抓了一个凌南烟冰凉的手。
穆城奕尴尬地笑笑说:“很抱歉,你长的太像我的一个朋友。”他的声音充满苦涩,尽管在这个灯火通明的校庆上,悲伤和迷恋依旧那么真切。
凌南烟的心竟然一点一点地疼痛起来。
月光迷离地闪烁着光辉。
一地浅浅的灰白色。
顾林曼慢慢地从楼梯上走下来,脸上尽显尊贵,高跟鞋有力地撞击着地面,她礼貌而疏远的微笑着。
不远处十几层的蛋糕微微透出鲜嫩来,白色衬衫的穆唯拿着长长的木棒火柴细心地将插在蛋糕上五彩缤纷的蜡烛一个一个地点燃,小小的火花好像是希望一般温柔地连着烛火的泪光亮着。
不是没有看见她,只是站在他身边的她太过耀眼,以至于会刺痛他。
穆唯的眼睛很淡,看着美丽的蛋糕微笑,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柔弱的光辉,好像即使受了伤,只要她幸福着,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了……
……
圣漠轻轻地抚过凌南烟的头发:“记得等我,我去安排一些事情。”
“嗯。”
圣漠穿着西服离开,破碎斑斓的月影把她和他之前隔了很深的一层。
是幻觉吧。
凌南烟的眼睛看着周围突然蒸腾起来的雾气,校园的樱花树上纷纷的樱花静静地飘落,像是彩蝶一般在空气中无声无息地摆动着身躯,月光照射下来,竟然真的有一丝寒意。
奇异的幻影在身边缓缓地降落。
一个一个破碎而炸裂的泡泡蒸腾起光泽来,疼痛一点点像潮水般覆盖上去。
“南烟……”星辰缓缓地叫出了声音。
凌南烟回过头,灿烂的一笑:“我们进会堂吧。”
……
一切,都已经是过去了。
再也没有人。
再也没有人。
记得。
凌南烟是妓女。
……
缓缓推开里面会堂的门,只知道这是非常重要的仪式才能被打开,可是看见了眼前的景象三个人都吃惊不小。
青蓝色的琉璃瓦尽管在夜晚依旧闪烁着光泽,抬起头就能从琉璃瓦中找到自己的影像,大门缓缓地打开,金子的门锁和图腾,几个通天的神柱屹立在那儿,镶嵌着无数的宝石和钻石,是用淡蓝色的墙壁纸包裹着的,成千上万个蜡烛从门口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最深处。
“真好看。”
“嗯。”凌南烟点头。
星辰从不远处拿了三杯红色的葡萄酒递给两个人。
凌南烟接过,轻轻地抿了一口,瞬间,脸颊上就有了微红的颜色。
“黎杉,在找谁?”凌南烟晃着手里的葡萄酒漫不经心地问。
“嗯?”黎杉被她吓了一跳慌张地说:“我没有……”
凌南烟坐在椅子上,黎杉顺势也坐了下来,眼睛里的光泽依旧游离着。
“南烟,圣漠喊我过去帮忙,你们先在这儿待一会儿吧。”星辰微笑着说:“我过去了。”
“好。”凌南烟看着星辰走远,温暖的眼睛猛然地冰冷下来,平静的如深海:“不要骗我。”
“我……”
“穆唯还是昔翮?”凌南烟的眼睛看着像宫殿一样的房屋。
“什么?”黎杉吓了一跳。
“如果是找其他人的话早就找到了吧,那么就只有三个人了,肯定不是圣漠……”凌南烟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晃动着葡萄酒,玫瑰色温柔的光辉闪耀。
黎杉的眼睛瞬间暗淡了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
“是谁?”心里猛然被人踹了一下,凌南烟平静自己眼睛里的波涛,一如往常地明亮。
“昔翮。”安静地吐出这两个字。
慌张失措一下的手,酒轻轻地渗透了地面一小块儿地毯。
“为什么?”强忍住心里的那种慌张的扩散,猛然地想起那个午后,那场磅礴大雨前的昔翮,已经变了模样。
“我喜欢他。”更加平静的声音陈述了事实。
凌南烟的心缓缓地松懈了下去,大礼堂无数的灯光照射下来,她们的影子一片灿然。
“哦。”她没有接着问下去,看着舞台的中央已经摆好了设施站起身来:“我们走吧,要开始了。”
“好。”黎杉也站起来。
舞台的中央是一架白色的钢琴,所有的人都聚拢在那里。
昔翮站在上面,黑色的西服,眼底浓成的一抹黑色似乎怎么也融化不开,他看着站在底下的凌南烟,眼角闪烁一下,五彩的灯光将他的脸照耀的有些苍白,他微微弯腰。
“现在校庆的舞会正式开始。”说着,他打开白色的琴盖,修长的手指从低音一路滑过去,那跳跃的音符像是透明的精灵在空气中舞动。
骨节分明的手指,侧脸的那一刹那似乎有一些残余的温柔,窗外的樱花漫天的飞舞,奇异的光泽下竟然感觉到美丽的少年嘴角有一丝血红色,微微的笑着,仿佛一种嘲弄。
优美的音符在美丽的手指和钢琴之间流窜下来,像是细细长长的水流,冰冰凉凉地一路从心里延伸到海底,飞跃般的,在指尖和黑白的琴键之间,溶化出一条条美丽的光彩。
会堂中间的大吊灯,金碧辉煌地轻轻旋转,混着优美的钢琴声无数个小小的风铃彼此撞击,周围墙壁上的彩灯闪亮的刺眼,在这样交相呼应的灯光中,凌南烟似乎空茫起来,整个世界好像都飘在云端,看不清过去,也望不见未来,只有这一刻,她是人群中的一个,他是舞台上的唯一,这段空间,永恒地存在着。
“我喜欢他是因为他曾经救过我。”黎杉的眼睛里融化出一种水一般的柔美,像是荷花的花瓣一样在水珠之间颤抖着,她淡淡地微笑着:“我以为像他这样被别人捧在手心里的人应该是很骄傲的,可是……”
“他不骄傲。”凌南烟的里是波浪起伏的海水,纯澈而有些透明,她弯起唇角微笑:“很多年前我就知道,昔翮是很好很好的人。”
“你认识他?”
凌南烟摇头,记忆里碎片一般的疼痛蔓延过心底的潮水涌动,他轻轻地一句‘我不认识她’就好像是一粒灰尘洒在了她的伤口上,本以为可以不必在意,可是,竟然等到想摘去的时候在伤口处粘住了。
“我不认识他,可是却很了解。”凌南烟的声音平静,眼睛看着真诚地弹奏钢琴的昔翮,他的眼底有沉重的悲伤,优美的少年在奢华的灯光下抿着紧紧的嘴唇,宛如透明般脆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什么位置,被什么样的熊熊大火点燃,瞬间,就想毁灭一切。
“为什么?”黎杉奇怪地看着她。
凌南烟嘴角的那抹笑容似乎是不经意的,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昔翮轻轻地侧过头,目光里温柔的融化成一滩水,樱花一般缓缓地飘落下来,闪电之间,昔翮的嘴角微笑出一种俊美的充满威胁的笑容,在这样的灯光下,美好的少年的眼睛里像钻石一样因为什么而闪亮起来。
奇怪的……诡异……
充满冷意的笑容,好像是狮子看见兔子一样贪婪。
凌南烟的身体猛然地僵硬了。
“我们走。”她拉起黎杉,步子越来越快,慌张在心里炸出了团,不知道会怎么样,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是唯一清楚的是,他把她,当作敌人。
凌南烟在会堂中寻找着圣漠,似乎只有看见他心里才会平静下来,只有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怀里,一切的灾难才会离她远去。
此时掌声和尖叫声传来,几乎是金光闪闪的昔翮站在舞台的正中央再次鞠躬表示感谢。
舞台四侧的巨型音响缓缓地响了起来。
棚顶上旋转出很多更加亮色的光芒。
舞台慢慢陷了下去。
各种光芒照射在舞台中央,宛如白昼。
人们兴奋地开始找寻座位,等待自己心仪的那个人伸出手来说‘我是否有幸能请你跳一支舞。’
凌南烟在错综复杂的灯光里无心寻找,她拉着黎杉坐了下来,手中的红酒已经喝下一半。
“你怎么了?”黎杉问着心神不宁的凌南烟。
凌南烟微微眯起眼睛:“黎杉,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嗯?”
“不要靠近昔翮。”她说的字字清楚,心里的恐慌似乎更加地上升一层。
“为什么?”一个凉凉的声音插进来。
“因为他太危险……”突然停止的话语,凌南烟抬起头,昔翮悠闲地站在她的身后,深黑色的西服在灯光下深深浅浅,他微微地笑着,可是眼睛却是那么的冰冷。
凌南烟觉得自己的背部感觉到一阵凉风,她站起身来看着昔翮,他嘴唇里的笑容那么的干涩,更加沉重的几乎毁灭性的恨在他黑色的眼睛里爆发出来。
她的眼睛纯净的像水,很柔软的水。
“因为,你变了。”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冷的喉咙变了味道。
昔翮笑着,绽放出巨大花盘般的微笑,清澈到几乎纯净的微笑,他看着黎杉声音低沉地说:“没有想到我又看见你了,最近还好吗……”
那里面盛大的感情几乎铺天盖地的在黎杉的周围埋下种子。
可是——
凌南烟知道,那是假的。
“够了!黎杉,我们走。”说着凌南烟拉起黎杉的手准备离开,可是,优雅的另一种力量,黎杉另一支雪白的手臂上放着修长的手。
昔翮微微弯腰,亲吻一下:“请问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黎杉怔怔地看着他,柔美的眼睛里闪现出圣洁的光芒。
凌南烟冷冷地吸了一口气,徒然地把手轻轻地放下。
“好。”果不其然,黎杉红着脸答应着,慢慢地随着昔翮的步子走向了正中央的舞池。
昔翮回头,那种熟悉的冰冷似乎弥漫了整个空间,凌南烟的心跳得很快,一种奇怪的苦涩从细胞的诞生开始繁殖起来,癌一般扩散。
凌南烟怔怔地坐回去,身体里就像是有不安分的小虫子在攀爬着。
她一口气喝掉了杯中所有的红酒。
夜风冷冷地吹进来,身体和心里都是一阵冰冷。
可是突然地却好像是一种热气缓缓地从很深的地方传递过来。
凌南烟觉得自己的额头有些烫,她站起身体,微微的有眩晕感,放下透明的酒杯,一个人打开硕大的窗户,站在了阳台的外面,那里放置着的是很多叫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
夜晚的风几乎吹醒了她,她缩住自己的肩膀,两只眼睛看着窗外的月亮,那里的白色的光芒已经被冻伤了般呻吟着。
满地的樱花时起时飞,飘落在不远处的水波之中,就像是一条条小船一样。
白色的一小道暗影。
凌南烟拿着一杯红酒慢慢地站在了窗台边,冷冷的风吹过思绪,反而更加的平静。
似乎隔了很久,好像远处的歌舞升平已经不再了的时候,凌南烟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咬着牙,将另一杯红色的美酒一饮而尽,那种催魂的燃烧在身体里静静地绽放。
好像是一种可以燃烧成灰的花朵。
“在干什么呢?”沙哑的声音响起。
凌南烟吓了一跳,她看见穆城奕和她一样站在窗台上。
穆城奕微微浅笑,将她手中的空杯子换成了满杯问:“你一个人在这儿想什么呢?”
凌南烟看着他。月光下的他比往常慈祥不少,却也透着一种奇怪的疲倦,她淡淡地开口说:“我在想一个很深奥的问题不知道您能否帮我解答。”
“什么?”
“爱情。”
“爱情?”穆城奕惊讶一下,苦笑滑过成熟的嘴唇:“这应该是无论什么样的人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或许吧。”凌南烟看着天上的群星,眼睛扑朔迷离:“什么是爱情呢?爱情到底有多少种方式?会不会只是因为爱而明知道他在利用你却依旧心甘情愿?”
黎杉,如果这是你的爱情,那么,你是否还需要我的祝福?
“你在说什么?”穆城奕皱皱眉头,心里猛然地抽痛一下。
一直是这样的吗?
他的女儿?
在月光下瘦弱而柔美的身躯中,暗藏着无数汹涌而冰冷的浪潮。
……
“没什么。”凌南烟回过神来,她眯着眼睛看着黑色苍穹上的星星点点,心里的疑惑终于从嘴唇中溢出来:“理事长,你有刻骨铭心的爱情吗?”
穆城奕惊讶地看着她,良久,悲伤的感情慢慢从眼睛里一直笼罩着他的全身,灰色的空间只有黯然和心碎的柔情,“怎么会没有呢?每个人都会有的吧。”
“是顾林曼阿姨吗?”明知道不是,凌南烟还是出于礼貌询问。
果然,穆城奕摇头:“不是她。”眼角的纹路慢慢加深似乎在想着另一个时空:“我用生命爱的一个女人,只可惜,她离开了我。”
凌南烟没有说话。
“她说每年都会陪我过生日,所以每年我都会非常的期待。”穆城奕笑着:“明知道她只是随便说说,明知道她是骗我的,我却依然等待着……”
透过微微沧桑的话语,穆城奕好像又回到了曾经被深深封锁的记忆。
一切都在瞬间瓦解,而死灰复燃。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凌南烟感觉到自己的嗓子沉重。
“很好很好的人。”穆城奕回忆到那个美丽身影的时候嘴角不自然地点燃一丝微笑,柔软地渗进心底,他狠狠地灌了一口酒。
他柔柔地说:“我最爱的女人姓凌,呵呵……”他笑起来,可是这笑声实在空洞,凌南烟的心里反而空旷着。
“她姓凌,还是和你一个姓。”穆城奕皱着眉头说:“她叫凌清音,就是这个学院的名字。”
“原来是真的。”凌南烟喃喃地说。
“什么是真的?”他奇怪地看着这个大眼睛充满愁绪的女孩子。
月光下,她的皮肤就像凝脂一般美丽动人,微微的透明闪着清澈的光泽。
“学校里流传着理事长是因为心爱的人所以才开这个学校的是吗?”凌南烟抬头,眼睛里是一望无垠的冷静,好像无论是多么沉重的痛也不会有丝毫动摇一般。
是她从来没有受过伤还是因为她掩饰的太好了?
“是。”穆城奕沉沉地回答着。
“有多爱呢?”不知道为什么凌南烟竟然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穆城奕笑了,“谁知道呢?就是很爱的那种爱吧。”
“可惜,没有在一起。”凌南烟的声音里透着无数的惋惜。
“只要她过的好就行了。”穆城奕说的很淡。
“可是,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穆城奕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她过的好不好呢?”
“所以……”穆城奕虔诚地看着黑幕般的苍穹:“所以我经常祈祷,只要她过的比我好就让我看不见她,如果相反,就请让我找到她。”
“然后呢?永远在一起?”不应该是这样的,成人间的爱情不是这样的,他们有家庭,有责任,有义务,所以,可能会因为这些而伤害自己的爱。
凌南烟的眼底灰茫茫的一片,爱情,总是很奇怪的东西。
无论你处在什么位置都一样会手足无措。
穆城奕隔了很久才淡淡地说:“真奇怪怎么会和你这样的小丫头说这么多?”说着将剩余的红酒喝入腹中,火辣辣的潮湿感,唯有这样,或许才能见到她。
什么承诺,什么坚贞不渝,到了现在他才知道,那一切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悲伤无绝期地充满着整个天空……
凌南烟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涌出心疼,冷冷地荡漾在心口,她举起酒杯说:“理事长,请你快乐。”
穆城奕呆呆地看着她,然后拿起桌子上的另一瓶酒说:“谢谢。”
两只水晶杯相碰撞。
淡淡地喝下腹中。
月光迷人而美好地照在窗台上,常春藤慢慢地地倾泻出一地碎光。
……
“不过说真的。”穆城奕突然回头看着夜色中微微发亮的凌南烟说:“我曾经怨过,不过现在……我很感谢……”穆城奕深深地看着她,手不轻易地颤抖一下,朦胧之下,似乎已经确认了……她的女儿和她简直印成了同一个模样,浓浓的雾气淹没在黑色的眼眸里。
身体瞬间僵硬起来,握着水晶杯的手纹路清晰而复杂。
月光下优雅的男人因为忧伤而染上淡淡的白色轮廓。
他惊慌地问:“南烟,你知道吗?”想说的话突然生硬地停住了。
如果不说,可能不会给她造成任何困挠……
……
此时,大厅里响起了一层又一层舞曲的音乐,缓缓的微笑声穿越清冷的露台,穆城奕微微一笑:“我们进去吧。”
“好。”
两个人一同回到大厅,无数种颜色的光芒洒下,硕大的光圈弥漫开来,一层一层的雾气顺着光线蒸发,二氧化碳的气化慢慢地留下了一片冰凉。
很多欢呼的声音一起涌现出来,像潮水般络绎不绝。
穆城奕被顾林曼拉到中央,巨大的透明的灯束打下来,两个人的影子缠绵地叠在一起。
凌南烟看着两个人,其实在他们的世界中不幸福是压在心底的,凌南烟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知道那种感觉。
圣漠轻轻地握住她修长而白皙的手指:“你刚刚和理事长说了什么?”
凌南烟一愣:“你看见了?”
圣漠轻轻地敲一下她的头:“我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你。”
凌南烟轻轻地微笑起来,那抹笑容灿烂的如朝霞一般美好温柔:“我在说一些迷茫的事情。”
“什么?”
“怎么摆脱你?”调皮地眨一下眼睛。
圣漠的心蓦然地紧张了一下,目光落在她的眼睛里才淡淡的释然。
“那边要切蛋糕了,我们过去吧。”凌南烟的手在圣漠宽大而温柔的手掌心中,一点点的暖意慢慢地延伸上来。
“好。”
躲在人群的最后,凌南烟看着穆唯温柔地拿着塑料刀在第一层的蛋糕上轻轻地切了两刀,蜡烛被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拔出来,第一份先给了穆城奕,第二份给了顾林曼。
第三份给了圣源,第四份给了昔翮。
昔翮接过手中的蛋糕,眼睛不轻易地触碰到凌南烟的眸子,幽深,悲伤,两个目光像是凌乱的线段一般缠绕在一起。
恍惚中炸裂出奇怪的深邃。
凌南烟低下头却依旧没有忽略昔翮嘴角那抹嘲讽的微笑。
穆唯走到凌南烟面前将白色奶油镶着巧克力果酱的三角形蛋糕给她,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谢谢。”凌南烟淡淡地说,她接过蛋糕,避开他复杂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穆唯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奇怪,就像是掺杂着许多调料的汤一样复杂,甚至让她有些害怕看懂黑色温柔的眸子里装的是什么?
深深的宛如巨大黑洞般的感觉使她堕落下去,不知道下面的是世外桃源还是无底深渊……或者无论是哪一样都会令她粉身碎骨。
苦苦的巧克力慢慢地透过舌根蔓延出深深浅浅的涩感。
凌南烟的眼圈不知不觉地红了,没有理由的潮湿占据了心底的一切,瞬间被撕开般血淋淋。
这时??
“谢谢。”低沉的声音从圣漠的口中缓缓地吐出来,他接过另一块蛋糕,眼底淡然的神色因为一种疑惑而变得有些浑浊起来,慢慢地猜疑着。
穆唯浅笑摇头离开这里,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凌南烟一眼。
即然……已经选择祝福……
那么是否……应该彻底地退出呢……
不再去增添她的烦恼,只要远远地,看着她,就好……
圣漠微微皱眉:“南烟……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穆唯有些怪怪的?”
“嗯?”刚刚回过神的凌南烟明显愣了一下,眼底灰蒙蒙地淡下去:“嗯,是吧。”
原来并不是错觉,就连圣漠也发现了,可是,只是发现了而已……
他到底是哪里变化了呢?
这个答案无从揭晓。
似乎有一个被命运缓缓推动的轮盘正在一步一步向他们靠近。
……
当昔翮带黎杉走来的时候凌南烟脸上的微笑瞬间像是滑过的流星一般陨落了……
时间仿佛定格住一般。
凌南烟的脸如漂洗过的花瓣白的有些透明。
昔翮嘴角的微笑冷漠的好像是千年不化的积雪,慢慢地沉沦了下来。
黎杉看看两个人想张嘴说什么,最后无奈低下头去。
凌南烟看着两人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去,那种致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在昔翮的身体里无时不刻地散发出来,心里猛然地疼痛起来。
越来越扩散开的恐惧在两个人的身后好像是巨大的光圈一般紧紧缠绕。
“昔翮……”黎杉不安地叫着。
“别怕,有我在。”昔翮的眼底阴沉,他伸出手搂住黎杉的肩膀。
默默的悲伤好像是无数条交织的线段在凌南烟的身体里蔓延,她怔怔地看着两个人,嘴角慢慢地淡下一层灰色,昔翮……如果这就是你的报复,可不可以——
不要伤害黎杉……
为了报复我而伤害爱你的人,根本不值得……
“怎么了?”圣漠把凌南烟的脸庞轻轻地扭了过来,他关心地问:“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想到,黎杉竟然和昔翮……”凌南烟皱皱眉头不再说下去,不安已经在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嚣张起来,她早就知道的,昔翮不是一个简单的男孩子。
“那是她的选择,你无权干涉。”圣漠说实话。
“可是……”凌南烟看着紧紧粘住昔翮的黎杉眼底黯然地说:“她会后悔的。”
“那也和你没关系。”
“可是那将会是我造成的。”凌南烟垂下眼睑,微风吹起来,吹在耳边的发丝轻轻地起伏。
“南烟……”圣漠轻轻地将她细细柔柔的发丝放在耳后说:“不一定这么说,有的时候爱情不是这样的。”
“那是……”凌南烟抬头看着他。
“你知道吗?有的人一旦爱了,哪怕后果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就好像……”他自己一样,或许知道她的心并不完全在他的身上,可是,只要在她身边看着她笑,一切就无所谓了。
“所以,黎杉或许会感谢你,因为,她至少有了和他在一起的机会。”圣漠深深的话语慢慢地沉淀在凌南烟的耳膜里,她疑惑地看着那两个微笑的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肝肠寸断的感受会什么时候到来呢?
心慢慢地变得阴沉起来。
好像是浓浓的苦酒一直在心底酝酿。
……
凌南烟再次站在凉台上,心里的想法实在是乱七八糟没有头绪,风轻轻地吹过来,脑海中微微的凉,却依旧一片混浊。
她,在等他。
异常的冰冷袭来。
一地的清冷。
银色的好像是洒满薄纱的夜晚。
凌南烟打开全身尖锐的刺,她的手放下自己的肩膀,然后有一件西服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会发烧。”昔翮淡淡地说。
两个人并肩站在这里,远处看就像是情侣一般。
“你到底要干什么?”凌南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看着他,残忍而美好的侧面在月光下有些透明。
“做一个游戏。”
“我没有时间陪你。”凌南烟怒视着他。
“那你有时间陪谁?”昔翮转过身看着她,身体俯下来,唇与唇之间就差几公分,感觉到曾经的温热气息传进鼻翼里,他的眼睛幕的一黑说:“是圣漠?穆唯?还是星辰?”眼底的黯然在此刻蒸腾:“是谁呢?”
凌南烟转过脸:“你管不着。”
“永远不会是我对不对?”这句话似乎是从很深的角落里挖掘出来的,洒在空气里有细微的疼痛。
凌南烟看着他的眼睛,很深的夜色,瞳孔里却是明亮的,所有的痛苦在那里被深深地埋葬起来。
“昔翮……”凌南烟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
“不要碰我。”昔翮怒吼一声猛然地把凌南烟的手抖出去,他看着她,从牙齿的深处挤出这样一句话:“你没有资格碰我,妓女的女儿。”
一瞬间,凌南烟有些恍惚,血液慢慢停滞下来,她呆呆地问:“昔翮,你说什么?”
月色下女孩的脸是一种透明的白皙,脸颊因为冷风而微微泛红,薄薄的嘴唇颤抖,眼睛里一如汪海,巨大的水流堆积起来,如樱花的眸子,此刻闪闪发亮般的脆弱。
“你在说什么?”声音沙哑。
昔翮瞬间有种扇自己一巴掌的疼痛,可是脑海中另一个微弱的令他心痛的画面在脑子里爆炸,无数个血淋淋的碎片模糊了神经。
他咬着牙说:“妓女的女儿同样是妓女,不过你很不错……”说着,他抬起她的脸颊轻轻地在她的耳边说:“你伪装的很好,不过,你还是妓女。”
轻轻地一句话狠狠地炸裂了一切。
仿佛是倒装的时间,在曾经的空间中一遍又一遍的上演着,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他如今已经站在了另一个区域,指着自己说,妓女。
猛烈的疼痛从身体每一个角落无法收拾地蔓延开来,满地的樱花睡了一地,亮晶晶的花瓣失去颜色变得粉白粉白的,月光下的凌南烟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怔怔地站在那里。
手指紧紧地握在一起。
巨大的疼痛穿越了身体,在心脏的部分狠狠地来回穿梭。
一颗泪水在晶莹的脸上顺着优美的弧线滑落下来。
凌南烟站在他的面前,眼睛里的绝望像是飞蛾扑火般的毁灭在这一个空旷的世界里慢慢地铺展开来……额头上冰凉的汗水滴落下来,眼前的视线迷乱起来,模模糊糊的世界在旋转。
跌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那一刻,她的坚强外壳被拽下来,露出脆弱而柔软的心脏,而他,在这样的情况下,狠狠地穿了她一刀。
昔翮缓缓地蹲下身,手指轻轻地碰在她的额头上,发烧了,温度很高。
“原谅我。”他喃喃地说:“这是你和我的宿命。”
夜晚的风轻轻地吹来,所有的花瓣像彩蝶一样飞舞,似乎要掩埋这一切。
“南烟……”他把她抱起来,她皱着眉头,眼角的泪水滑落,似乎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瞬间,因为他,而城堡塌陷……为什么呢?
是因为那是心底最脆弱的地方?还是因为指着她的人是他??
“南烟……我知道你永远也不会原谅我。”昔翮慢慢地将她抱走,惨白的月光下两个人的影子合在了一起,樱花般脆弱的面孔反射在他和她的脸上。
“可是,我无法欺骗我自己……”
“在我那么沉重的伤害你的时候,我的心,却那么疲倦……”
“如果有资格,我让世界转告你——”
“我的歉意!”
昔翮紧紧地抱住凌南烟,缤纷的落英之中,他的泪水如明珠般透亮,打开一辆白色的宝马车,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汽车的后车座上。
惨白的月光。
黑压压大片的云层。
闪亮的辰星。
他轻轻地抚摸她脸上苍白的轮廓,深刻的把这张美丽纯洁的人记在脑海中的最深处,歉意浓厚。
“如果可以,请你原谅我……。”最后喃喃地说了一句,他把车门关上,拿出手机给穆唯发了一个信息:穆唯,速回你的车上,好像有人进去了。
看见信封飞快地飞了出去,表面上‘成功发送’的字样,他关上了手机。
回头看着苍白的女孩,她似乎睡着了,只有睡着的时候,她是安静的,所有的痛楚被记忆中断,留给每一个希望幸福的人一些唯一的企盼。
眼睛里是浓浓的不舍得,他走近车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渐渐变得更加冷淡。
离开,似乎每一步都在逃离,不敢再回头,不敢再去想。
就这样,一步一步,离开她的世界。
怎样挣扎,都越来越远。
盛大的大厅中依旧是很多人在歌唱舞蹈,灯火通明。
上空的玻璃吊灯依旧旋转出新的音乐,更加美丽的色彩投射过来。
昔翮走回去,只穿着一件白衬衫的他冷冷地靠在一边的柱子上,这里的一切欢笑都与他无关,他是寂寞的。
即使再美,也不会留恋。
黎杉走过来紧张地问:“昔翮,你看见南烟了吗?”
“没。”淡淡的一句回答。
“那我去那边找找。”说着黎杉转过身去要离开,只是手臂再一次被他抓住。
黎杉愣愣地看着他,昔翮的表情变得苍白而冷酷,手的力度很重,似乎根本不在乎她是否疼痛。
就好像泄了伪装的人,这一刻的昔翮,是可怕的。
聪明的人知道不要惹她,黎杉只是站在他的对面,等着他说话。
“你和南烟的关系很好?”
“嗯。”
“那么,你疼痛的话南烟会不会也很疼呢?”昔翮较有兴趣的问着。
黎杉呆呆地一愣,她看着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昔翮灯光下的脸是一种奇怪的愉悦:“南烟会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和她的经历差不多,在她眼里,你就像是她的影子,所以,她会尽量保护她世界中的一切。”
灯光乱乱地闪动,忽明忽暗,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只剩下黑色的僵硬的轮廓。
“那又怎么样呢?”
“我们交往吧。”很淡的声音说出来,不过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我们交往吧。
奢华的大礼堂里,各种彩灯轮番着照射下来。
音乐在耳膜前盘旋。
蓝色壁纸镶有无数钻石的神柱旁靠着一个身材修长面色冷峻的男孩子。
旁边站着一个蓝色裙装,眼神微愣的女孩子。
交叉在周围的是各种音符的跳跃和舞蹈时微笑的面容。
不知道隔了多久。
黎杉低着头问:“为什么?”
“喜欢你。”冷冷的一句话吐在空气里。
似乎是血液澎湃的声音,蒙蒙的甜蜜瞬间就铺上了脑海,原来,灰姑娘的梦想是可以实现的,黎杉抬起头的时候,眼神温柔地一亮:“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昔翮伸出另一只手拉住她。
巨大的如漩涡的舞池里所有的人都像是鱼在游动。
灯光的闪烁仿佛是湖水的波光粼粼。
男孩子轻轻地拥住女孩子。
女孩子幸福地微笑,好像天上的云都变成了棉花糖。
男孩子冷漠地嘲笑着,整个世界好像瞬间都错乱了方向,唯一能做的,只是接受着安排,一步一步地跟着错下去。
既然事实已经如此演变,那么就继续把游戏做完……他永远不会是输家……
漂浮在空气里尘埃的碎片流动起来。
或许换来哭泣的声音。
……
那么深,那么深,不知道从谁的心底传来。
*** ***
穆唯收到短信。
他看着同样在忙碌节目单的圣漠和星辰说:“我过去花园看一下。”
“好的,没关系。”星辰笑着回答,男孩的笑容干净漂亮,夜晚总也好像珍珠一般散发着不可忽视的光芒,他说:“我可以帮你把剩下的做完。”
穆唯怔了一下。
优秀的男孩子,举止都那么干净文雅。
可是——
他凭什么得到凌南烟用生命去保护?
月亮遮在了乌云里,很多星星也瞬间不见了。
花园里停满各式各样的车子,踩在地上已经有些许露珠的小草发出‘沙沙’的声音。
微微的月光下。
惨白惨白的面容里泛着憔悴的轮廓。
凌南烟安静地躺在白色的宝马车里,裙子透过窗户在空中飘动,眼睫毛透着水一般湿润的气息,月光透过玻璃,淡淡的白色光芒,在夜晚缓缓地将身体里的每一种疼痛顺着紧紧相皱的眉头表现出来。
穆唯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他打开车门,凌南烟的脸颊上有着不同寻常的潮红,他轻轻地抚摸她洁白如玉的额头,惊人的烫,嘴角似乎轻轻地呼唤着什么。
“南烟,南烟……”穆唯轻轻地唤着。
凌南烟似乎听见什么一般眼睫毛轻微地动了一下,月光下脸颊的暗影打落在镜片上,微弱的呼吸在鼻翼之间流动,凌南烟整个人仿佛进入一种沉睡的世界。
就好像,不再醒来。
穆唯立刻发动车子,白色的车子在夜色中留下一抹微亮。
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地行驶在无数路灯闪耀的街头。
凌南烟发出痛苦的低吟声。
好像是透过喉咙里的冰那么冷,那么疼。
泪水顺着眼角轻轻地滑落下来,晶莹透明,就好像是在睡眠飘过的白色樱花瓣。
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裙摆,手指握成拳头。
一片昏暗的夜空,大片大片的云层笼罩下来,唯一一颗明亮的星星在闪烁着微光。
北边最亮的一颗星星。
微弱的好像是隔着纱的钻石的光芒。
“星殒……星殒……你在哪里?”混着咸咸的泪水,吐在空气里是那么冰凉的两个字,像是穿透了某种绝望一下一下地绽放在夏日的空气里。
“为什么我看不见你了……”声音微弱到断断续续夹杂着微微咳嗽的声音。
此时的脆弱就好像是盛开在大殿中的白莲花,清澈而透明的在风中瑟瑟摇摆。
苍白的面容,干涩的嘴唇,整个人似乎被风化般僵硬。
痛苦从每一个空隙中钻出来,迅速在生命中扩散。
……
回忆像猩红的血液染盖了一层又一层。
绝望的气息在墨绿色的苍穹中盘旋。
阳光透过落地窗,深深浅浅的光泽反射着窒息的火焰。
飞蛾扑火般。
刹那间。
永恒。
宛如巨大的屏障,玻璃球在阳光下转动弥散开很远。
白色衬衫的少年安静地躺在那里,猩红色的血液顺着身体慢慢地流淌下来,一大片一大片旋转出残忍而嗜血的花朵来,在阳光下长牙五爪的叫嚣。
少年微微含笑,透明的眼眸里闪烁着迷离的光泽,一拨一拨温柔的情感荡漾出来。
那么盛大而绝望的爱情。
在这样阳光灿烂的午后,燃烧成灰烬。
星殒微笑伸出手微弱的声音仿若游丝般滑落:“南烟……南烟……”
“好喜欢你啊……”
绝望而悲痛的声音随着失去的灵魂一样上升,消失在苍白无尽的苍穹里。
……
一个伟岸笔直的男孩,在对她笑,一直对她笑,似乎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的笑容,这样的宠溺,这样的温暖。
就像现在他仍旧安静的笑着,在刺眼的血泊中对她笑,血一滴一滴,泪也一滴一滴,无声无息……
“记得这个夏天,记得那棵樱花树,记得我喜欢你……”
“只要记得就够了……”
他安静地躺在她的怀里,她轻轻地抚着他的背,时间凝固了,阳光却依旧那么刺眼,金灿灿地打落在梧桐树叶上,风吹的叶子飘落响动,仿佛是整个世界唯一的旋律。
漫天的樱花洒在他的身上,似乎要将他掩埋,四月的樱花好美。
这是最后一次他和她看樱花了吧。
以后一定还会有别人再陪她看吧。
他的心有些闷痛,可是又怎么样呢,她幸福就好,是吧。
是这样吧。一定是的。
阳光亮晶晶的照在面色苍白的男孩身上,他的呼吸那么轻,甚至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活着,他的唇角,他的微笑,却慢慢僵硬。
只要记得就够了……真的只是这样吗?
泪水已经干涸了。
无声的泪水滑过凌南烟薄薄的唇角,咸咸的,凉凉的,小小的身体因为哭泣而颤抖,像雨中被孤立的生命般无助,她已经没有灵魂,只是一味地哭泣,让全世界都听见她在哭泣,那么他也会听见吧,他会来看她吗?
……
阳光灿烂的有些眩目。
四月里这样的天气让人的细胞都充满着精神,树上的鸟儿还是不停地叫, 凌南烟静静地看着怀里的星殒。
她看着他,眼神在泪光中扑朔迷离,美丽的唇角,淡淡的微笑,她一直都是这样看他的吧。
他也看着她,血液无声无息地流淌,明亮的眼睛里载满了宠溺和满足,俊逸的唇角,薄薄的微笑,他也一直是这样看着她的吧。
她笑着,泪水和酒窝一起出现。
他也笑着,透明的牙齿和刺眼的鲜血都很安静。
那一刻的世界,仿佛安静的令人窒息。
漫天的樱花飞啊飞啊,仿佛在找寻失落的家。
樱花美的令人心碎,阳光温柔的迷人,而星殒却疲倦了……
星殒轻轻地抚摸着凌南烟粉的有些透明的嘴唇,薄薄的,颤巍巍的,星殒笑了,那么迷人和脆弱:“南烟,你真美啊,比樱花还要美。”
凌南烟也笑着,看着右手沾满了他的血,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怔怔地看着。
“南烟,我好舍不得你。你知道吗?”泪水顺着刚毅的眼眶中流下,这是凌南烟第一次看见星殒哭,是为了她吧。
星殒温柔地擦去凌南烟的泪水,帮她整理美丽的刘海虚弱的声音:“南烟,你要坚强,即使世界上不再有我,你也要坚强,答应我,好吗,让我安心的离开。”
凌南烟放肆地大哭,她的声音回荡着,孤独而寂寞。
“南烟……”星殒试图摇晃她的身躯,可是他真的没有力气了,连握住这个瘦弱的身躯都没有力气了,他用力地咳嗽,凌南烟拍着他的胸膛,却发现已经冰凉冰凉。
“南烟,你听我说完,如果我真的不存在了,我真的消失了,去了一个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那么你要,要,快乐起来。” 星殒用力地咳嗽,血液已经快干涸了吧。
他用尽几乎一生的力气继续说:“因为我不会离开你,我会在你身边,会等着你,守着你,因为,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笑起来,我的天使,你的生命应该是快乐的,记住,无论我在哪儿,我不会仍下你不管,我会时时刻刻陪着你,你会感觉到的,南烟,我爱你啊。”
他看着她美丽灵动的眸子,尽管充满泪水,却还是像水晶一样透明:“可是南烟,如果你也死了,哪怕你找到我,我也不会对你笑,不会再疼你,我会忘记你,而且,一干二净!”
她晶莹的泪珠滴在他的脸上。
他在骗她,对不对?
他不会死……
他会活下去……
他会陪着她……
因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啊。
“所以你要活下去,我的南烟要坚强的活下去,要替我活下去,然后100年后,我来接你,你会告诉我世界有多少变化,那是多美的事啊,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今后怎样,你一定要活下去。”
凌南烟终于点了点头。
星殒又笑了,笑的很温柔,很安心。
他终于觉得累了,他微微闭上眼睛笑着,在凌南烟的记忆中他总是笑,无论发生什么都是笑着,就像现在一样,那么温柔,这真的是她的星殒吗,她一个人的吗?
他无限留恋地看着她灵动的眸子,他的声音像有某种魔力一般,身体越来越冷,连说话的力气似乎都用尽了,他的声音轻的像风,凌南烟仔细地听着。
“南烟,你知道吗?只要你可以幸福,哪怕我燃烧成灰烬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你能幸福,那么即使我燃烧成灰烬又有什么关系??
凌南烟笑了,宛如一抹破碎的玻璃在樱花中绽放,尽管他说的那样轻,可是她还是听见了。
绝望的疼痛瞬间在身体里狂烈地振颤,无数种撞击着心脏的庞大力量狠狠地在她的生命中像烙印一般埋藏,波涛汹涌的海底,那么深的地方,却依旧找不到有你的气息……
天空蔚蓝蔚蓝的,像哭过一样纯洁,樱花晶莹地飘着,漫天地飘着,颂唱一首悲哀的歌,心痛的有些不能呼吸,冰凉的闪过悲哀的痕迹. 凌南烟的记忆缓缓地炸裂开,蒸腾起无数悲伤的雾气。
你不是说会在我身边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了?
无论我有多么软弱,无论我有多么不会坚强,你还是离开我了,是吗?
……
恍如隔世般的疼痛再次好像涨潮的水面奔涌而来,巨大的白色泡沫在海面上一层一层地翻滚,脑中轰然炸开千万片的雪花,眼前弥漫深深的海水,咸咸的漫过身体,直向远方奔腾,冰冷而窒息的脆弱……
“星殒……”
“星殒……”苍白的面容好像是一张薄薄的纱,泪水残余下水痕,在晶莹的脸上发亮。
一层一层厚厚的云彩沉沉地遮住了月亮。
路边的法国梧桐轻轻地顺着夜风摇晃着绿色纹路的叶片。
白色的宝马车行驶着,景物交叉在透明的窗户外。
……
那是最大的一起交通事故,如果有人关心的话,至今还能查询到有关的资料和报纸头条泛黄的纸张。
一辆巨型卡车与一辆客车迎面相撞。
巨大的毁灭,那一刻,心痛的仿佛被人一刀一刀地把心脏切成碎片,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她的星球,就这样在宇宙中爆炸,变成苍茫的碎片,陨落。
星殒死了,星辰断了双腿……
而凌南烟,在另一辆客车里,亲眼目睹她最亲的人死在冰冷的马路上。
……
路边种满了粉红色的樱花树,花瓣飘落,阳光金灿灿地照射下来,每一个花瓣都苍白的透明,明明暗暗的光辉耀刺眼地折射着,像是梦境一般美好。
一家人因为性别的关系被分为两辆长途旅行车。
目的是去看从未见过的海面。
结果这辆车驶错了方向,一路偏离正轨,终于在迷茫的航行后,到达了地狱界面。
……
冷冷的风吹在凌南烟的身体上,她的两只手蜷缩在胸前,皱紧的眉头细细地拧在一起,苍茫的空洞几乎令她窒息过去,脆弱地一声声呼喊着。
“不要离开,求求你……不要离开……”凌南烟的嘴唇干裂,透明的面孔冷冷的汗水滴落,白色的裙摆在风中摇动,忽隐忽现的白色光芒,纱裙‘沙沙’作响,路边的灯一盏接连着一盏闪烁。
穆唯开着车,双手按在方向盘上。
两束长长的灯光照亮了地面,昏黄的一片光亮。
苦涩慢慢从深处漫延出来,一种奇异的河流缓缓地流淌在生命血液里,那么的粘稠和沉重。
星殒?
总是有很多人交织在他和她之间狭长的时光中。
无法走进她的世界里,中间那条长长的分界线,不是因为黑暗,不是因为痛苦,而是,无论怎样努力,似乎都无法逃离,摆脱那命运旋转的光轮……
此刻的他在拼命靠近着她的心脏。
而她……却在哪里?
穆唯眼底沉沉的灰暗,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窗外的景物慢慢换成了一个白色的楼房。
车停在车库里。
穆唯抱起凌南烟走进医院。
脸上的汗水混着泪水洒在医院的地上,似乎太熟悉这里的味道,昏迷中的凌南烟渐渐感觉到不适,一种极大的恶心感在身体里好像要爆炸。
疼痛慢慢地传达到脑神经。
潮湿的温度慢慢向上窜升。
隔着窗户的月色缓缓地洒下淡黄色的光辉,星星重现,闪亮着泪水一般的透明光芒。
整个苍穹一瞬间被黑暗笼罩的雾渐渐散开,剩下孤独的味道。
量过温度。
做过皮试化验。
穆唯轻轻地将凌南烟放在白色的病床上,小心地盖上被子,小护士拿着一瓶透明的药水和输液管走来,熟练地将一切都做好准备。
“你轻点好吗?”穆唯轻柔地说。
小护士怔了怔点头:“好的,没关系的,不会很痛。”
或许吧,真的不会很痛。
细细的针头在擦着消毒药水的一层皮肉上小心翼翼地穿过去,慢慢地穿破青绿色的血管,粘上白色的胶带,固定住针头,吊瓶里的液体缓缓地顺着管子滴下来。
真的不疼吧!
她刚才都没有皱一下眉头。
是不是因为……在心里强大的疼痛下,这种穿破皮肉的痛苦是可以完全忽略,毫无感觉的……
穆唯眼睛里混着浓浓的颜色,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极力地控制住血管里涌出来的血一般的泪水,他站在黑漆漆的窗户前看着那黑色如幕的天空。
如果注定了她是受伤害的,那么请你仁慈一些……
请你给她享受哪怕一天的幸福。
让她知道,这宇宙中如尘埃般的我们,是多么渴望而珍惜地活着。
或许这样……就可以受尽了一切挣扎和苦难,受尽了一切痛苦和绝望,只是为了,为了,活着,活着……
轻轻地呻吟声从凌南烟的嘴角中流溢出来。穆唯茫然地转过身,微微闪动的灯光下,凌南烟安静地躺在那里,好像一个洁白的天使。
如此纯洁的你。
即使走过无限混浊的水塘,即使在沼泽地中挣扎。
依旧,那么洁白无瑕。
泪水缓缓地从凌南烟的眼角滑落。
穆唯惨淡地微笑着,他轻轻地擦拭她眼角冰凉的泪水。
不管这滴泪水是为了谁?
可是,却是他擦去的……
*** ***
空灵奢华的会堂。
细细碎碎的无数夜晚虫子的声响淹没在美丽豪华的大厅里。
金光闪闪的各类宝石,浅蓝色的壁纸,高高旋转音乐的艺术吊灯,各种颜色的服装依旧在耀眼的灯光下舞动着年轻美好的身躯,无数种颜色的液体在交错的酒杯中被吞入腹中。
校庆的几个字依旧美好地挂在正中央,却是过了今天就将灰暗下去。
圣漠穿梭在人群中,眼睛里搜索着白色裙摆的凌南烟。
放眼望去,亮堂堂的世界,竟然慌忙地察觉,这不是她的空间,这里,不属于她深深浅浅的悲伤。
心里茫然地升起一层不确定的迷雾,慢慢地弥散在头脑中,似乎炸裂般的恐惧,回头看着深黑色的苍穹,月亮和星星竟然都亮闪闪的。
“南烟是不是回去了?”星辰从远方走过来,蕴藏着各种不一样的浮动,樱花做成的美玉少年,眼角里唯一的一丝光亮随着女孩子的消失而黯然淡去。
“不知道。”圣漠皱着眉头,她不会让别人担心的,可是这硕大的舞会又能出什么事情呢?
“我回去看看。”星辰走了出去。
担心的心被悬挂起来,这里的一切美好在失去她的同时变得毫无意义。
灯光闪闪后的少年,披挂着孤单的影子,慢慢地消失在视线里,很长的一条线,孤单的河水流淌过心脏的地方,酥麻一片。
圣漠站在舞池外面,柔美的音乐在耳膜中缓缓地振荡。
……
窗外的夜色却是不一样的迷人,樱花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沦陷在温柔的粉红色梦境里。
这个梦很长,带着很甜的味道。
有他,有她。
穿着好像是今天一样的白色婚纱。
神圣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最庄严的圣殿,宣布着婚礼。
……
空气中微凉。
圣源拿着两杯红色的酒慢慢地走了过来。
圣漠双眼迷离地看着窗外有些微微出神,月光下的美少年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五彩的亮光,竟然有一丝不真实,越来越远的距离,无论怎样靠近,你都在努力逃离……
“哥——”声音微微干涩,因为思念太久的字眼猛然地喊出来,神经竟然有些疼痛。
圣漠微微地缓神,眼底是瀑布般深黑色的一大片,他淡淡地勾勒唇角:“圣源,怎么了?”
总是这样的。
无法跨越。
熟悉又生疏地随着时间渐渐地拉的很长。
同一个平面的两条平行的线段。
彼此之间仍旧是不变的垂直,时间改变的只是线段的长短,彼此之间的距离,依旧不变。
“哥,你在想什么呢?”圣源坐在他的身边递给他一杯酒。
红色的酒闪烁着妩媚的柔软光泽。
“没有。”生硬地扯出两个字,圣漠喝着酒,似乎是鸡尾酒,很甜。
就算是不说又怎么样呢?圣源苦涩地看着坐在身边的哥哥,除了那个影子还有谁会让他对着夜色出神,她淡淡地笑笑:“刚才看你心不在焉的,所以过来看看。”
“别大惊小怪的。”
……
别大惊小怪的。
平淡的语气是为什么?
仅仅是……这句关心的话出自于她的口中吗?如果……心里的某种沉痛如海水般涌过来,翻打暗礁的波涛声回荡在耳膜里,如果是她的话……这句话的分量就会俨然不同。
最关键的,最关键的,只是……
她不是他最重要的那个人。
妹妹,不算什么。
……
“哥哥。”
“嗯?”
“我爱上一个人。”美丽的少女安静地微笑,看着月亮的眼睫毛卷卷地闪动,深深的眼眸里在夜色中似乎极度地想遮盖什么,唯美的光圈打落在她的身上。
圣漠看着她,侧面的她似乎有那么一缕黯然的忧伤,但是再转晴一看的时候,忧伤已经不再了,那种速度令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谁?”
“穆唯。”圣源听见心狠狠地被撕裂的声音。
血一滴一滴地流淌。
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变成了巨大的血水,冲向未知的区域。
“是他?”圣漠微微有些吃惊:“没想到是他,认识他也十几年了吧。”
“是啊。”圣漠转过脸来淡淡微笑:“如今才发现喜欢他。”
深深浅浅的光圈照射在圣源光洁的面容上。
舞动的人群混着长长短短的光线忘情地挥洒着青春。
窗外是一片夏季色彩,深暗的空中偶尔有淡淡痕迹的小流星飞过。
月光下少女的脸正在努力地维持着轻快地微笑,嘴角微微上扬,浅浅的弧度,一直延伸到冰凉的眼底。
哥哥,你知道吗?
任何人都能看的出我是笑得如此勉强。
可是惟独你看不出来,因为,你从来不把心放在我的身上。
“是吗?那小子恐怕不喜欢你。”圣漠深深地说:“他喜欢另一个女孩子。”
“是的。”圣源收起笑容,终于光明正大地揭开了厚重的面具看着他:“喜欢的一个更加优秀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似乎总是被别人捧在手心里。”
圣漠冷然地微笑:“她或许会被别人捧在手心里,可是……”眼睛眯紧,浑然的绝望在他的周身弥散:“可是,她却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不幸福。”圣源说:“尽管她被那么多人爱着,可是她不幸福。”
仅仅因为这个简单的理由,所以太多的爱在绝望里猛烈地燃烧起来,化成了一片灰烬的火海,那么沉,那么沉的负担。
圣漠的心就这样疼了一下,脆弱的面容在樱花洒落的窗前有些模糊不清,淡淡地说:“会的,总有一天会幸福,我会看见她幸福。”
只有他才能给她的幸福。
圣源苦涩地微笑一下,她抓住圣漠的手,紧紧地抓着:“哥哥,祝福我吧……”
圣漠从深色的记忆中移开思绪,他淡淡地微笑,握紧她的手。
“你也会幸福。”
圣源的笑容突然冰冻在脸上。
手也缓缓地僵硬。
泪水在眼眶中转动,像是晶莹的露水一般,不过,仅仅一秒钟的时间,美丽如花朵般的微笑再次盛开起来,在夏天的夜晚,迷茫而灿烂。
哥哥——
因为你的祝福。
注定了我今生得不到幸福。
淡淡的洒成一片的光泽,樱花的花瓣落在了不远处微微泛光的湖水上。
远处的栀子花黯然地飘散出夏日的芬芳。
每一个夜晚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孤独,惆怅……
*** ***
微凉的光从东边的云霞轻轻地四散出来,一缕缕奇异的光芒在红晕的霞中滚动,仿佛海水中的泡沫慢慢蒸腾起来,一个接着一个涌动,炸裂。
凌南烟睁开眼睛。
穆唯站在窗边,美好的少年在阳光下镀着一层红色的光环。
修长的背影投在白色的墙上。
樱花依旧飘落纷飞,似乎是因为眼角的不清晰,竟然觉得,他是寂寞的。
凌南烟的意识慢慢从遥远的光年中缓缓地被拉回,无限放大的痛苦在身体里一圈一圈地回荡着,手上传来微痛,针头扎在皮肉里,药水缓缓地从吊瓶中滴落下来。
凌南烟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穆唯怔了怔,转过头来,美好的面容在苍白的天空下显得格外静意美好。
“醒了吗?”他轻轻地问走到了床边。
凌南烟伸出食指指了一下上面的吊瓶,穆唯向上看去,只剩下最后一点儿液体在上空漂浮旋转着透明的泡泡。
“我去叫护士。”穆唯离开房间。
不一会儿,还在睡梦中的护士走到床边,手麻利地将吊瓶插在了另一个上面,拿着空瓶子离开。
“我发烧了。”凌南烟静静地说。
“是。”
“谢谢你送我来医院。”她脆弱的笑容好像变成了一抹光泽轻轻地在穆唯的身体里穿梭起来。
“没关系。”穆唯愣了愣说:“你要记得照顾你自己。”
“嗯。”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很轻很轻的气流。
微微地刺痛某一根神经,穆唯皱皱眉头,阳光从窗户外面淡淡地照射过来洒下一片小小的痕迹,他的脸在晨光中有些不清晰。
“穆唯?”声音像是流水一般清晰。
“怎么了?”
“总是在麻烦你对吗?”凌南烟苍白的嘴唇缓缓地恢复了血色,黑色如墨的眼眸里淡淡的荷瓣光彩,她轻轻地说:“以后请不要管我了好吗?”
以后请不要管我了好啊?
一块巨型的布狠狠地从中间被撕开一道。
声音在空气中久久停留。
“怎么了?”干涩的声音从少年的喉咙里钻出来,他的眼睛如清水般的柔亮,缓缓的雾气在他周身弥散,窗外的阳光穿透樱花瓣,苍白苍白的。
心里的某一种空虚越来越大,再也无法用任何自以为是的谎言填满。
“你应该知道的。”凌南烟花一般的笑容越来越大,却仿佛隔开几个世界也追寻不到。
“有女朋友了吧,那就不要再来为我麻烦了……”凌南烟的眼睛微微闪烁着:“把我扔下来就好了,只要……你觉得那是你走的路就好。”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那种清澈在太阳下微微晕眩起来。
心里慢慢地藤窜出一种仿佛失去高山般的酸痛,这样依赖的山峰,在某一个不知道起点的时候轰然倒塌,只因为,那不再是她要走的路……
把我扔下来就好了。
因为,不想成为你生命中的负担。
“不要。”很坚决的声音。
阳光闪烁着空气中的水珠,剔透如七彩的光泽。
“我不要。”穆唯微笑着,泉水一般的笑容好像瞬间在心里的如火焰般的迷惘熄灭。
他轻轻地揉她的头发,郑重地说:“南烟,你永远也不会成为我的负担……”
因为。
我好喜欢你。
你听见了吗?我好喜欢你……
凌南烟轻轻地微笑:“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天空中缓慢地飘过一朵白色的流云,细细的一层一层好像铺盖的棉花糖果。
没有听见你的呼喊。
不是因为没有认真去听。
而是,距离真的的太远了,介质不见了。
……
“对了,有给星辰打电话吗?”凌南烟突然想起来地问。
“打了。”
“他怎么说?”
“让你好好休息。”波澜不惊的声音。
“哦。”凌南烟很放松地说了一声,她抬头看着药水瓶,才刚刚下去了一小段距离:“点了很久了吗?”
“是,第四瓶了。”穆唯担心得看着她干净无暇的脸蛋:“你昨天的烧发的太厉害了,到底怎么回事?”
凌南烟的眼睛淡然地灭了一下。
“怎么了?”
“穆唯……”凌南烟怔怔地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无数在空中铺展翅膀的鸟儿。
“你说,人为什么会变呢?”声音似乎不是她发出来的,她的脸颊因为憔悴而透明,嘴角一张一合,细致的面容看的清微微绿色的毛细血管。
“你是说谁?”慌张从穆唯的身体里夸张地抖动起来,脑海中猛烈地占据着一个影子。
无数的飞虫在身体里轰隆隆地直叫。
“地球很大。”
“在同一秒钟每一个人的思维是不一样的。”凌南烟安静地说。
于是,这宇宙中的无数尘埃缓缓地向一个吸引天体聚合,再慢慢地顺着自己原有的轨道行进。
不分昼夜。
不分速度。
不分牛顿定律。
持续而永恒地脱离了本在一起的世界。
千万种变化,慢慢地同一种时态里改变,然后为了自己的轨道,而学会了毁灭。
毁灭自己也或许毁灭周围的尘埃。
那么,昔翮,你是属于哪一种?
……
种种巨大的疑虑在凌南烟的脑海中似乎炸裂出来。
阳光透过美丽的窗户折射进七彩的光辉。
凌南烟黑色的睫毛缓缓地眨动一下。
“穆唯,你知道吗?”凌南烟的手轻轻动一下:“人一旦拥有,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就想贪婪的不再失去……”她的眼睛里盛满了明显的悲伤,在阳光灿烂的早晨,金亮亮的。
“你是说他吗?”优美的少年淡淡地问。
“谁?”凌南烟的脊梁一疆。
“昔翮。”缓缓地吐出这个名字,心里却好像如释重负一般。
凌南烟看着穆唯,嘴角抖动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过了很久。
凌南烟缓缓地说:“穆唯,如果让你在我和昔翮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会选择谁?”心里巨大的缺口猛然地冒出一种紧张的情绪,塞满了整个血管,堵的快要爆炸了。
沉默慢慢在空气里沉淀下来。
无声无息地樱花在窗外飘落,淡淡的粉色在水中浸着,一片苍白的倒影。
过了一会儿,凌南烟笑起来,笑得很开心,眼角都笑出了深深的泪水,她轻轻地擦去:“穆唯,瞧你吓的……我是开玩笑的,你怎么会当真呢?”
声音缓缓地落在一片尴尬之中。
穆唯也笑着,浅浅地勾勒出一个弧线,嘴角苍白,眼角湿润。
怎么这个玩笑,心这么痛呢?
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在穆唯的脑子中怦然而出。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会选择谁?
漫过心底的河流。
颤抖地冷气吹进脑海里。
一片寂寞。
*** ***
月色轻轻凝固在柔美的树林中。
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光泽似乎是水塘里清潋的倒影。
白色的宝马车在夜色中奔驰着,两道长长的黄色光线拖到了地面上。
车内轻轻地播放着‘God is a girl’的英文歌曲,冷气从车内上方吹进来,凌南烟轻轻地遮住自己的领口。
穆唯微微皱了一下坚毅的眉头,升高了车内的两度温度。
轻柔而静水般的眼眸里闪烁着躲闪,放在方向盘上修长的双手微微泛白。
“穆唯。”凌南烟轻轻地喊着。
“嗯?”似乎是习以为常的回答。
眼睛看着前方,那两道温暖的车灯照开了一大块区域,两旁的树木显得有些歪斜。
“真的很感谢你。”
沉默很久,穆唯淡淡地说:“没关系。”
这样是不是变的生疏了?
凌南烟叹息,眼角里的疲惫那么的清晰,在冷冷的月光下勾勒出孤独。
或许现在还不是说明的时候……
眼底那抹随即消失的光彩黯然下去,手无力地抓着裙角,脸庞慢慢地垂下来。
穆唯清清嗓子想了很久才说:“别想了,好吗?”
“什么?”
“不开心的事情就随他去吧。”
凌南烟的心霎时间凉下来,她讽刺地勾起嘴唇:“如果真的可以这样……”
“南烟……”穆唯刹车。
“不要总是把所有的错误都放在你一个人身上。”穆唯温柔地说着,就好像是很纯净的水慢慢地浮过忧伤一般,月光淡淡地从汽车的窗外照射下来,侧面的穆唯轮廓上微微有层银色。
凌南烟怔怔地看着他。
穆唯转过身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将凌南烟耳鬓的发丝放到耳后,他看着她,月光下的她圣洁的好像是一朵静静开放的百合花,白如凝脂的皮肤上华丽的如绸缎一般晶莹,盛装修饰在本就美丽的脸庞上更加完美无瑕,嘴唇薄而透明,透着陌生的樱桃般动人的气息,眼眶里盛着满满的澄净的水光,微微半眯的眼睛里无限悲伤。
眼前美丽的好像精灵般的女孩子是那样的忧愁,仅仅坚强地咬着唇,也不肯泄漏眼底的一滴泪。
凌南烟透过双眸细细地打量着穆唯,依旧是白色美好的衬衫,熟悉而美好的味道,那种熟悉的温暖几乎让她落泪,完美的少年在月光下略显苍白,薄薄的嘴唇透明晶亮,双眸温柔如雪,脸庞因为年华而显得格外的坚硬和沉稳,他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沉沉地将他包裹在一个极度完美的躯壳里。
缓缓的月光照射进来。
淡淡的黑,淡淡的白交织在一起,宛如整个世界已经安静沉睡。
“南烟,请你幸福起来。”穆唯的嗓音透着某种魔力,他握住她的手,一样的冰凉:“南烟,只要你幸福快乐,我就什么都满足了。”
不要再埋怨自己,不要再恨自己,他知道,星辰是她的生命,或者是超越她的生命,可是,她却是星辰的灵魂,他们两个的爱是纯净,是绝望,是毁灭,所以,只有为彼此祝福。
凌南烟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深藏着哀伤。
风轻轻地吹动起来。
窗外透明而雪白的樱花飘动在空气中,像蝴蝶一般静静起舞。
突然,似乎一切失控般。
白茫茫的雾气在夜晚中缓缓地上升蒸腾起来。
凌南烟紧紧地抱住眼前高贵的身躯,慢慢地听见呜咽声传来。
穆唯愣着好久,终于轻轻地搂住她。
手顺着她冰凉的脊骨轻轻地拍着,声音温柔像风:“南烟,不要哭,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们都要坚强地走下去,因为这个世界总有爱你的人存在……”声音添进了无数的苦涩,穆唯抱紧了她的身体:“就算现在没有将来也会有,就算曾经的爱消失,一定会在不远处重现。”
“可是……真的还是会失去他的。”哭泣中的声音有些不明显。
不需要别人的爱,只渴望他能够留下来……
只有这样,只有他活着,她才能幸福下去……
经历过如此多的痛苦,早就已经知道,根本……无法让他的生命得到延续。
“南烟……”穆唯的声音沙哑。
“穆唯——”凌南烟冰凉的泪水滑落在穆唯白色的衬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