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梦溪笔谈(中华国学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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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官政二

张杲卿智识奸妇

【原文】

张杲卿丞相知润州日,有妇人夫出外数日不归,忽有人报菜园井中有死人,妇人惊往视之。号哭曰:“吾夫也。”遂以闻①官。公令属②官集③邻里就井验是其夫与非,众皆以井深不可辨,请出尸验之。公曰:“众皆不能辨,妇人独何以知其为夫?”收付所司鞠问④,果奸人⑤杀其夫,妇人与闻其谋。

【注释】

①闻:告知。②属:下属。③集:召集。④鞠问:详细审问。⑤奸人:指与夫通奸的人。

【译文】

丞相张杲卿任润州知州时,有个妇人的丈夫外出数天没回家,忽然有人报案说菜园的井里有死人,女人很震惊,前去察看,大哭着说:“是我丈夫啊!”于是将此事报告官府。张杲卿让下属官员召集她的邻居们,到井边验证是否是她的丈夫,众人都认为井太深无法分辨,请求捞出尸体辨认。张杲卿说:“大家都不能分辨,唯独妇人凭什么知道那就是她丈夫呢?”于是将女人送交有关官员详细审问,果然是奸夫杀害了她的丈夫,那妇人也参与了谋划。

范仲淹重农抑商

【原文】

庆历中,议弛①茶盐之禁及减商税。范文正以为不可:茶盐商税之入,但分减商贾之利耳,行②于商贾未甚有害也。今国用③未减,岁入不可阙,既不取之于山泽及商贾,须取之于农。与其害农,孰若取之于商贾?今为计莫若先省国用;国用有余,当先宽④赋役;然后及商贾,弛禁非所当先也。其议遂寝⑤。

【注释】

①驰:放开。②行:指时商人实行赋税。③国用:国家的开支。④宽:放宽。⑤寝:终止。

【译文】

庆历年间,朝廷内议论放开对私卖茶盐的禁令,以及减轻对商人的征税。范仲淹认为不能这样做,因为官卖茶盐和征收商税只不过分减了商贩的部分利益,对商贩并没有很大害处。现在国家的开支没有减少,每年税收不可或缺,既然不向茶山、盐池及商贩收取,就必然要向农民收取。与其损害农民的利益,怎么比得上向商贩征税呢?为今之计,不如先节省国家开支,国家开支有盈余,就应当首先放松对农民的赋税和徭役,然后才顾及商贩,解除私贩茶盐的禁令和减免商税都不是首先应该考虑的事情。这种提议于是作罢了。

王钦若发迹

【原文】

真宗皇帝南衙日,开封府十七县皆以岁旱放税,即有飞语闻上,欲有所中伤。太宗不悦。御史探上意,皆露章①言开封府放税过实,有旨下京东、西两路诸州选官覆按②。内毫州当按太康,咸平两县。是时曾会知毫州,王冀公在幕下,曾爱其识度,常以公相期之。至是遣冀公行,仍戒之曰:“此行所系事体不轻,不宜小有高下③,”冀公至两邑,按行甚详。其余抗言放税过多,追收所税物,而冀公独乞全放,人皆危之④。明年,真宗即位。首擢⑤冀公为右正言,仍谓辅臣曰:“当此之时,朕亦自危惧。钦若小官,敢独为百姓伸理,此大臣节也。”自后进用超越⑥,卒⑦至入相。

【注释】

①露章:在奏折上公开说。②覆按:稽查、核查。③小有高下:有半点差错。④危之:为其担忧。⑤擢:提拔。⑥进用超越:越级提拔。⑦卒:最终。

【译文】

真宗皇帝在开封府官署时,开封府的十七个县都因为旱灾减免了赋税,立刻有流言传到宫中,想中伤真宗皇帝。太宗知道后不高兴。御史打听到了太宗的心思,都在奏章上公开言论开封府减免赋税的事,且言过其实,太宗传下旨意给京东、京西两路各州要求选派官员核查。其中亳州应当查考太康、咸平两县。当时曾会任亳州知州,王冀公钦若是曾会的幕僚,曾会欣赏王钦若的见识气度,常常以王公宰相这类高位来期望他有所发展。到这时派王钦若去核查,仍然告诫他说:“这一去事关重大,不宜稍有差错。”王钦若到了太康、咸平两县,查考得非常细致,其他人都高谈减免赋税过多,要追收赋税物品,但王钦若一个人请求全部减免,人们都替他担忧。第二年,真宗即位,首先提升王钦若为右正言,还对身边辅佐的大臣说:“在那样的时候,我自己也感到忧惧。钦若是个小官,敢于凭一己之力替百姓伸张道理,这就是大臣的气节啊!”自此后几次越级提拔,最终成了宰相。

吏禄

【原文】

天下吏人,素无常禄,唯以受赇①为生,往往致富者。熙宁三年,始制天下吏禄,而设重法以绝请托②之弊。是岁,京师诸司岁支③吏禄钱三千八百三十四贯二百五十四。岁岁增广④,至熙宁八年,岁支三十七万一千五百三十三贯一百七十八。自后增损不常皆不过此数,京师旧有禄者,及天下吏禄,皆不预此数。

【注释】

①受赇:赇,贿赂。爱人请托而收受财物。②请托:以托事相托、走门路。③岁支:每年支取。④增广:增加。

【译文】

普天下在官府、衙门办事的人员,向来没有固定的俸给,只能靠接受贿赂作为生活收入来源,往往能够成为富裕的人。熙宁三年,才开始制定这些吏人的俸禄制度,设定了严厉的刑法来杜绝行贿走后门这类弊病。这一年,京师各司支取给吏人的俸禄共三千八百三十四贯二百五十四文钱。每年都有所增加,到熙宁八年,那年共支取三十七万一千五百三十三贯一百七十八文钱。从那以后,每年增减不定,但都没有超过这个数字,京师原来有俸给的吏人和全国各地吏人的俸给,都不包括在这个数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