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乡野谪仙
羿和嫦娥的平淡日子,匆匆又过了月余。每日早起授徒,日落而回。间中偶尔带三个徒弟打打猎,在实际运用中锻炼他们的骑射。这一天师徒四人仍如往常一样,练功之后便去打猎。四人一边走,一边谈谈说说,草丛中忽然窜出一对野兔。这一对野兔,通体雪白,两耳却泛出粉红色,体形不大,速度却是极快。
尚喜一见,立即搭上弓箭,追了下去。羿也追了下去,一边叫道:“且慢!”一边取出卢弓卢矢。这套弓箭尺寸虽然小一些,但其重量却不在玄弓之下,射程亦极远,羿非常喜爱,平常教徒便不带玄弓,只带它出来。尚喜见羿阻止他而自己弯弓搭箭,大感奇怪。平常出来狩猎,羿为了锻炼他们,很少亲自出手。
只见羿同时取出两只箭,搭在弦上一支,一触即发,发出再搭,两箭前后射出,却是迅速同时追上两只兔子。然而奇的是,两只箭都没有射在兔子身上,而是射到了前面。逢蒙和聂灵这时也追了过来,见到羿的射法,和尚喜一样大感奇怪。只见两只箭直直地插进了地里,同一时间,两只野兔刚好到达那里,竟是一头撞在箭杆上,昏了过去。三名年轻人看得有趣,同声喝起彩来。
尚喜道:“师傅的箭术果然厉害,原来还可以这样射法。您怎知它们定会撞上去呢?”
逢蒙跳下马来,上前拾起野兔和两只箭,交给羿。
羿道:“兔子的眼睛有点奇怪,它们看到的大多是两侧和身后的景象,尤其是迅速奔跑之时,对于眼睛正前方的东西都是视而不见的。箭的落点,刚好是它们的正前方,它们就会看不到,加上箭的速度和它们本身的速度都很快,此时就算发现不妥,再躲闪也来不及了。这样快的速度撞上去,自然是晕了。”
逢蒙道:“就算是知道了,要箭刚好射到兔子的正前方,又要牢牢地射进地里,也非常不容易呢。”
羿道:“那就需要靠你们每日不断地勤加练习了。”
尚喜道:“师傅这样射它,有何用义呢?”
逢蒙道:“这样就可以不伤兔子的皮毛了。”
羿笑道:“如果只是怕伤皮毛,还不需如此,我是要拿这两个小家伙做礼物送你们师娘,有了它们作伴,就省得她无聊了。”
三人这才恍然。众人继续向前走,又遇到几次野兔。三个年轻人大为手痒,也学着羿的模样去射。结果除了逢蒙射穿了一只兔子之外,其他二人竟连兔子的毛也没有沾上,更不用说撞晕它们了。
羿安慰道:“这个不用心急,慢慢练习就好了。”大家嘻嘻哈哈,也不大在意。
众人正在谈论射箭的技巧问题,忽听身后树林中传出异响,紧接着是枝折树断之声。四人一齐勒马转头,心知必有猛兽出没。果然,顷刻之间,一头巨大无比的黑野猪从树林深处冲了出来,个头比骑在马上的众人也矮不了多少,奔跑的速度竟不下于快马。尚喜忍不住惊呼出声。
羿大喝道:“快散开!准备弓箭!”呼声出口,已架上一支金色小箭,马向前飞驰,箭已脱手飞出。马声长嘶,三个年轻人向三个方向迅速远遁,同时也各擎弓箭,准备发射。
虽然事出突然,聂灵和逢蒙都是异常冷静,虽向前飞驰,却稳稳地控制着身下的坐骑。尚喜却远不如二人镇静,身下的马更是不济,刚跑起来,便失了前蹄,跌倒在地。幸好尚喜反应较快,没有被压到马身下或者摔伤。
但野猪一见有人跌倒,立即疯狂前冲,刹那间已至眼前。羿发出的金箭此时也已射到。本来野猪皮糙肉厚,普通箭矢极难发生效力。幸好这小箭竟是劲力非常,又锋快无比,一箭穿在野猪的咽喉处,刺进半个箭身,再难做寸进。野猪发出怒吼,状似疯狂。
羿喊道:“不要慌!”手中又是三箭连发。同时回马狂奔而至。
逢蒙和聂灵同声惊呼,但身下的马早已不似平时,只知疯狂前奔。尚喜一边连连惊叫“师傅”,一边以手中的弓和箭抵御已奔至身前的野猪,人却一时爬不起来。野猪用一对獠牙挑飞尚喜手中弓箭,正想发威,羿的三箭已然射到。这三箭分取野猪的二目和下颚,这都是野猪较脆弱的部位,箭一触及,竟是全身而没,只剩三个箭尾。野猪再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嘶声,口眼之中鲜血狂涌。
羿也紧随三只小箭电射而至,一探身抓住尚喜,用力一扯,大叫道:“抓住我上马背!”
尚喜危急之中,一手抓住羿的腰带,一手搂住了他的腰身,借着羿的一抓之力,翻上了马背。
羿一提缰绳,轻夹马腹,坐下的飞云确是了得,危急之中,一个转身,向前跨出一步,避开了野猪临死之前反击的一扑。直到羿的第二批三支箭射中野猪之时,逢蒙和聂灵的箭才射到野猪身上,却都只是擦身而过。一来二人的弓箭本身远不及卢弓卢矢,二来已经离得远了,再难发生效力。
飞云带着羿和尚喜奔出百步之外,逐渐慢了下来。逢蒙和聂灵此时也勒定了马,向羿跑过来。
逢蒙惊魂卜定地道:“师傅没事么?尚喜有没有受伤?”
聂灵呼出一口凉气道:“好可怕的一只大野猪。”
尚喜惊魂未定,到这时候还忍不住手指发抖,大感尴尬地道:“都是徒弟没用,差点连累了师傅。”
羿道:“事出突然,马又受了惊,也怪不得你。最要紧是没出意外就好。尧爷曾经对我说过,现在四方皆有野兽出没伤人,我却没大放在心上。如果都像这家伙一般,确实危害一方,叫人头痛。看来我必须亲自出马为大家除害了。甚至说不定会用上射日的彤弓。”
逢蒙道:“师傅,这射日神弓,究竟有何不同,为何竟会如此厉害?”
羿道:“这是上古神兵之一,就像盘古大帝的劈天神斧一样,具有毁天灭地的威力。不过,也会因使用者本身的力量而发生变化。并且是遇强则强,当真是挡者披靡。若是使用得当,可以用它造福人间;若用之不得法,或者发挥不出多大威力,或者反给人间造成危害。我现在虽然没有法力,使用时不能发挥彤弓的全部力量,但只要能够用它全力射出素矢,威力仍是十分惊人。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动用它。玄弓该可应付一般的凶恶猛兽了。卢弓卢矢虽然比起一般的弓箭已经强上很多,也有玄弓所不及的轻巧灵便和柔韧,但毕竟力量不足,像今天对付这头大野猪,便如此吃力。如果是玄弓,两箭就够它受的了。如果是彤弓,一箭它也消受不起。”
聂灵道:“看来师傅以后都是把玄弓带着为妙,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大野兽。”
尚喜犹有余悸道:“野猪就见多了,不过实在未曾见过这么大这么凶的野猪。”
羿叹道:“猛兽肆虐人间,看来我是不能再过幽闲日子了。”
逢蒙道:“弟子们虽然愚笨,也愿勤力练习,跟随师傅鞍前马后效劳,以助一臂之力。”
羿点了点头道:“我必须请尧爷另为你们挑选好马,打造兵器,否则再遇到如此猛兽,仍是全无反击之力。如无良器好马,就算有本事也无用武之地,未必全是人力不及。”
四人立即进宫拜见尧帝。逢蒙曾是尧帝的亲卫,故而尧爷特别关心他学艺的成绩,羿着实夸奖了一番,又再讲述了今天的经历后道:“我曾经对尧爷说过,如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吩咐。尧爷始终未曾派人来找,我实在未曾想到猛兽肆虐至此。如今即知事态严重,还请尧爷有话直说,羿任凭差遣。”
尧帝道:“我何尝不想劳动尊架?只是你正值新婚燕尔,此时便叫你四处奔波涉险,我于心何安?”
羿道:“尧爷勿需顾忌,除害乃当务之急,岂可一再耽搁?每多过一天,不知又有多少百姓遭殃。”
尧帝点头道:“即是如此,客气话我不多说了。你何时出发,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提。”
羿说出要给徒弟另造兵器、挑选马匹之事,尧帝一口答应。不必说这是为民除害所需,只要是羿说的,他自然无不应允。尧帝又问他要带多少人马,羿一概拒绝。最后,尧帝又再三叮嘱他,千万多加小心,善自保重。羿谢过尧帝,带领三位弟子离去。尚喜和聂灵告辞离去。逢蒙却坚持要送羿回府。羿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也没理由不许,便由得他陪同一起回去。
一踏进府门,便见癸儿迎了出来,恭敬地道:“爷回来了!”
忽然抬头见到逢蒙,不由一愣,逢蒙却向她笑笑。
羿介绍道:“这是我的徒弟逢蒙,这是使女癸儿。”
癸儿行礼道:“癸儿见过公子!”
逢蒙道:“不用多礼!”
羿带领逢蒙走进院子,见嫦娥正和辛儿对着一盆植物说笑。嫦娥站起身,喜滋滋迎上来道:“羿,你回来啦!你看,这盆兰花都快要开了!”
又见到逢蒙,问道:“这位是?”
逢蒙立即跪倒道:“逢蒙拜见师母!弟子给师傅送玄弓来那一次,师母曾见过我的。”
嫦娥“哦”了一声,但对他却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客气地道:“即是羿的徒弟,便和家人一样,快请起吧”。
逢蒙道:“多谢师母!”站起身来,垂手而立,不敢抬头,眼睛却看着嫦娥的裙角。
癸儿跟在羿的身后进来,听到逢蒙的话,又见到他的神情,唇边牵出一丝冷笑。
羿取出捉住的两只小兔,拎着兔耳提到嫦娥面前道:“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嫦娥一见,惊喜道:“啊,好漂亮的小兔子啊!还是白色的呢。”连忙接过来抱在怀里,向羿道:“别抓痛它们呢!”。
谁知两个小家伙却挣扎着从嫦娥怀里逃走,嫦娥叫道:“小乖乖不要逃啊!”
羿一探手,将两只小兔擒了回来,向癸儿道:“去找些树枝回来,待会儿我做一只笼子装在里面就好了。”
癸儿答应一声,进屋去了。却又回头向正在偷看嫦娥的逢蒙冷冷看了一眼。逢蒙装作没有看到,向嫦娥道:“这是师傅今天特别给师娘抓回来的。”又将羿如何神箭撞昏小兔子而不伤着它们的情节,添油加醋地描绘一番。
嫦娥巧笑倩兮地向羿横了一眼,道:“算你有心啦。”仍旧接过两只小兔抱在怀里,道:“还是给我抱着吧,我不会再让它们逃了的”。羿看得心中一甜。逢蒙也泛起销魂之感。
癸儿折了许多新鲜的柳枝,上面已经长满了嫩叶。羿接到手里,开始编织兔笼。嫦娥和辛儿都好奇地看着。
不一会儿,一只精巧的兔笼便告完功。嫦娥连连称赞,辛儿更是赞道:“想不到爷的手比我们女儿家还要巧呢!”
嫦娥如言将两只小兔放进笼子里,青翠的柳笼里两只活泼可爱的白色小兔,煞是好看。逢蒙忽然向羿和嫦娥作别。
羿挽留道:“何不用过晚饭再走呢?”
逢蒙执意不肯,告辞离去。
癸儿道:“小婢送公子一程。”
逢蒙道:“如此有劳姐姐。”二人一先一后,出门而去。
羿望着他们的背影,微微一笑,扯着嫦娥道:“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嫦娥向辛儿道:“辛儿帮我找点东西喂喂小兔子吧。”说毕跟着羿进了屋子。
羿道:“你可看出癸儿有什么不妥?”
嫦娥奇道:“有什么不妥?”
羿道:“她和逢蒙明明早就相识,却偏要装作初次相见的模样,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私?”
嫦娥道:“你怎知他们早就相识 ?”
羿道:“这并不难知道。其一,癸儿原本就是尧爷的侍女,逢蒙又是尧爷的亲卫,若说从未碰过面似乎不大可能。其次是刚才他们二人的神情,尤其是癸儿的神情很古怪,分明与逢蒙熟得很。哼,她当我是瞎的吗!”
嫦娥嗔道:“我都没有看出来哩!那你的意思分明是我很瞎。”
羿大连忙赔礼道:“你千万别多心,我没有这个意思。”
嫦娥笑道:“逗你玩的,我没有怪你。”
羿道:“有机会帮我试探一下癸儿,最好是诈她一诈!没有问题最好,如果敢在我面前弄鬼,我绝不会饶过他们!”
嫦娥道:“这个就交给我吧。羿,只要他们不是纯心不良,就不要为难他们好吗?”
羿笑道:“这个自然。逢蒙也是难得的人才,我当然不希望他有什么问题。还有癸儿,她是你的贴身侍婢,我就算为了你,也不会太为难她。”
嫦娥喜道:“这才是嫦娥的好夫君!”
羿摇头道:“你太仁慈宽厚了。”
嫦娥笑道:“对人宽厚不好吗?再说,也许他们并没有什么秘密呢。”
羿摇了摇头道:“我绝不会看错,他们必定隐瞒了什么。至于是不是有什么秘密还不好说。”
嫦娥道:“等我试过癸儿再说吧。”
羿道:“千万要在只有你们二人的时候再诈她,要装作肯定地知道她和逢蒙之间有秘密。你不善作伪,我恐怕你骗她不过。”
嫦娥道:“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了。”
二人正在商量,忽听癸儿与辛儿在院子里谈话,接着是癸儿向屋子里走进来的脚步声,连忙岔开话题。
羿忽然一把将嫦娥搂着,在她耳边小声道:“晚上我还有话说,在床上等着我吧!”
嫦娥大窘,连忙推开他道:“我才不要,有什么话,你对着灯说吧!”小鸟一般飞逃了出去,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羿一面走出去,一面大声笑道:“走着瞧吧!”
看似平静的一天又这样过去,次日羿仍然照常一早起来去校军场教徒。嫦娥与辛儿拿着菜叶逗弄小兔子为乐,癸儿则去侍弄房后的一小片菜园。
见癸儿走开,嫦娥低声向辛儿问道:“你和癸儿都曾是尧爷的侍女,一定与昨天来的那个逢蒙相识了?”
辛儿想了想道:“婢子原本是服侍元妃的,未曾见过逢蒙公子,即使见过也没什么印象。癸儿姐姐是尧爷的婢子,或许他们曾经见过吧。”
嫦娥点头不语。
辛儿道:“小姐,要辛儿给你问问吗?”
嫦娥连忙笑道:“千万不要!别让她知道我问过你的话。”辛儿如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嫦娥站起身来,迳自去寻癸儿。嫦娥来到后园,只见后园的两棵杏树已是花蕾满枝,尖梢还绽开了几朵嫩嫩的新花。癸儿站在树下,提着水桶,眼睛虽似看着杏花,实则却在发呆。
嫦娥叫道:“癸儿?”癸儿吃了一惊,连忙行礼道:“小姐!”
嫦娥柔声问道:“在想什么?”
癸儿道:“没有什么,癸儿见杏花要开了,想折两枝给小姐插瓶,一时看得出神。”
嫦娥微笑道:“不是在想逢蒙吧?”
癸儿忙道:“当然没有!”
嫦娥忽然神情转冷,道:“癸儿,你最好给我实话实说!你和逢蒙之间在搞什么名堂?如果胆敢瞒骗我和羿爷,绝不会有你好果子吃!”
癸儿失惊道:“小姐,冤枉啊,癸儿真的没有……”
嫦娥佯怒道:“好胆!还敢嘴硬!”
癸儿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双眸涌上热泪,哀求道:“小姐明察,癸儿实在不是有心敢瞒骗小姐和爷,实在是不敢相告!”又向上叩头道,“求小姐饶恕癸儿这一次吧!癸儿再不敢了。”
嫦娥与辛儿癸儿,一向情同姐妹,少有如此疾言厉色,此刻见癸儿十分可怜模样,不禁心软,语声放柔和道:“好吧,你先起来!有话慢慢说。如果让我知道你有一句假话,我和羿爷都不会放过你。你可想清楚再说。”
癸儿叩谢嫦娥,站起身来,凄然道:“癸儿绝不敢有半句谎言,如再有欺瞒,叫我死在爷的神箭之下!小婢与逢蒙相识,还在尧爷的府上。逢蒙少爷那时是尧爷身边第一的亲卫,很得尧爷赏识。小婢也对他暗怀倾慕,只是不便开口。逢蒙少爷跟我确也很熟,只是从未提及私事,我也并不知道他的心思。昨天见到逢蒙少爷,小婢才知道他也做了爷的徒弟。如今他与我主仆有别,小婢更加不敢有非份之想哩!何况少爷对我神情冷漠,丝毫没有曾经相熟之谊,小婢又岂敢妄言呢。或许逢蒙少爷见我做了爷和小姐的侍婢,愈加有意疏远吧。”说到最后,癸儿珠泪涟涟,神色凄楚,确是魂断神伤。
嫦娥听她信誓旦旦,又遭遇堪怜,不禁大起同情之心,怀疑之意尽释。安慰道:“原来如此!你何不对我早说。这世界上只有男欢女爱,何来身份地位之别!你虽是我侍婢,但你和辛儿对我来说,却是这世上除了羿爷之外我唯一的亲人,我怎么会不疼你。你又何苦瞒神弄鬼的呢。如今逢蒙做了羿爷的徒弟,你又如同我的姐妹,我和羿爷自会设法成全你们!快别哭了。”
癸儿拭去脸上泪珠,俯身下拜,道:“小姐怜惜癸儿,小婢感激不尽。爷也是仁慈大度之人,自然不会为难小婢。我就只怕逢蒙少爷心里没有我,到那时,小婢再没脸见人了。”
嫦娥微笑道:“你容貌即美,又知体贴人意,做事勤快,心灵手巧,逢蒙怎么会不喜欢你?说不定只是碍于你的身份,不敢轻求吧!你要是平民家的女孩,说不定早给他娶回家去了。”
癸儿闻言,亦不禁破涕为笑,道:“小姐笑话癸儿了。若论容貌之美,心思之巧,天下再没有哪个女子能与小姐相比。癸儿在小姐身边,犹如是萤光伴月,既然见到小姐,谁还会注意到小婢我呢。”
嫦娥笑道:“哪有这样的事!人都是各有各的优点,也各有各的缺点。我只是个傻女人,什么也不懂得,只有羿爷人大心大,脑筋不灵,才会看上我吧!辛儿和你都比我强远了。逢蒙要是看不上你,定是没长眼睛。”
癸儿莞尔而笑,道:“小姐和爷怎会是这样的人呢!你们是天造地设最完美的一对呢,试问天下百姓,谁不羡慕。”
至此主仆尽欢,再无疑忌。嫦娥拉着癸儿的手道:“辛儿年纪还小,贪玩心重,不少事都偏劳你了,你多委屈!我和羿爷心里都知道。”
癸儿道:“没有的事。辛儿人小心思细,侍候小姐和爷多半是她,癸儿不过做些粗笨活罢了。侍候小姐和爷是癸儿的福气,小婢绝无怨言。”
嫦娥道:“好了,快去洗洗脸补补妆吧。”
癸儿答应一声,施礼离去。走过房角,回头看看兀自站在杏树下的嫦娥,面上的神情一改刚才忧凄楚楚,双眼射出怨毒的目光,唇边发出冷笑,站了片刻,转身去了。
嫦娥见到杏花初绽,想起癸儿刚才的说法,便向树上挑选两枝花蕾繁茂的折下来。回到前院。
辛儿刚从屋子里出来,提了水桶和棒槌要去洗衣服,见到嫦娥折了杏花出来,高兴地道:“好漂亮的花呀!辛儿去找个瓶儿插起来吧!”
嫦娥欣然点头,心中却想,辛儿也好到婚嫁的年龄了,若是也能与羿的弟子之一凑成一对,又是一段人间佳话!
傍晚羿又带了野味回来,辛儿欢欣雀跃,癸儿的神色却是惴惴不安,嫦娥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到了晚上,辛儿和癸儿也各自安歇了之后,嫦娥和羿对着朦胧的灯光,相拥高卧。嫦娥这才把白天试探癸儿反应的情形向羿讲述了一遍,又再以温柔似水的声音软语相求道:“羿,癸儿很可怜哩!我们设法成全他们好不好?”
羿沉思道:“怎知她不是在骗你?”
嫦娥道:“她还有什么好骗我的呢?况且她发了毒誓,总不至于再说谎吧。”
羿笑道:“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不过这事是真是假,倒也不难分辨。我明天试试逢蒙就知道了。只要他们有一句话对不上,必有一人是在说谎,甚至两人都在说谎。”
嫦娥道:“要是他们没有骗我们呢?”
羿道:“那就如你所愿,尽量给他们凑一对吧!”
嫦娥大喜,道:“我就知道你是大好人呢!”
羿笑道:“先别高兴,逢蒙会不会同意还难说呢。”
嫦娥娇嗔道:“怎么,我的丫头配不上你的徒弟吗?”
羿大笑道:“当然配得过!但这种事要你情我愿才行。就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嫦娥求道:“你帮我去问呀!”
羿道:“好吧好吧,我帮你问去就是。你怎么忽然多事起来?”
嫦娥妩媚地横了他一眼道:“人家心疼丫头也不行吗?”
羿笑道:“行,行,当然行!不过,我看你是太闲了吧?”忽又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我恐怕过一阵子,你会更闲更无聊了。”
嫦娥奇道:“为什么呢?”
羿道:“我初被贬人间之时,尧爷便曾说过人间有猛兽为祸,只是一直没有对我详加说明,更没好意思派我去除害。昨天我却亲自遇到了一只凶恶无比的野猪。因此决定替尧爷去四方铲除猛兽。这一去不知道要多少时日,要丢下你一个人在家里了。”接着又将昨天与徒弟遇险之事讲述一遍。
嫦娥听得脸色数变道:“这太危险了!”
羿道:“除了我,更没有人能胜任。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太阳都被射下来了,还惧区区野兽吗?”
嫦娥怨道:“那时候你是天神嘛!现在你法力尽失,和凡人有什么区别呢?”
羿道:“不管我现在是天神也好,是凡人也好,除了射箭狩猎,我实是一无所长。尧爷对我们确是照顾有加,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么多。更何况,每天也有无数人被猛兽所害,我怎能只顾自己,不管他人死活?那我又怎对得住自己这一身本事呢?你也不会忍心为了自己而放任全天下无数家庭被毁,无数无辜的人们惨糟野兽的杀害吧。”
嫦娥深情地凝视着他,双目涌出热泪,忽然背转身去,独自饮泣,再不发一语。
羿道:“嫦娥!不要一副我是要去送死的样子吧!相信我吧。为了你我也会保重自己的。”
他探手抱住嫦娥,将她扭转回来。嫦娥抬起一双泪眼,已是秀眸红肿。
“别对我这么没信心吧!你让我心疼了。”羿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热泪道。
嫦娥道:“我没事。你要去就去吧!但要答应我,无论如何,活着回来!”话未说完,已是哽咽失声。
羿心中怜意大起,再三保证一定会安然归来,才哄得嫦娥不再哭泣。
嫦娥幽幽地道:“好好疼我吧!让我在你离开的日子里,一个人也不会太难过……”
羿恍然,嫦娥想要为他生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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