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榕芳
张元济(1867—1959),字筱斋,号菊生。原籍浙江海盐。1867 年10 月25 日生于广东。光绪壬辰(1892)进士。曾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戊戌变法失败后被革职。1898 年冬任南洋公学(交通大学)管理译书院事务兼总校,后任公学总理,1920 年7 月后辞职。1901 年,投资商务印书馆,并主持该馆编译工作。1903年任该馆编译所所长,1916 年任经理,1920 年至1926 年改任监理。
1926 年任董事长。1949年被特邀参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被选为全国委员会委员。后被选为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1959 年8月14 日在上海逝世,享年92 岁。
他在主持商务印书馆期间,组织编译出版大批西方学术名著,形成汉译名著丛书,介绍西方新知识、新思想;编辑新式教科书,昌明教育,获得巨大成功;实施书刊并举战略,开启民智,组织出版《说部丛书》,创办《东方杂志》、《小说月报》等标志性刊物;创办涵芬楼和东方图书馆,保存民族千年文明;整理、校印古籍,延续中华文化,影印出版《四部丛刊》、《续古逸丛书》、百衲本《二十四史》等;组织编辑出版了中国第一部新式辞书《辞源》,开创了中国现代工具书出版的先河。著有《涵芬楼烬余书录》、《宝礼堂宋本书录》、《涉园序跋集录》、《中华民族的人格》、《校史随笔》、《张元济日记》、《张元济书札》、《张元济傅增湘论书尺牍》等。被誉为中国现代书业第一人!
1948 年3月,张元济以高票当选国民政府中央研究院首届院士。当选的理由之一是因他“主持商务印书馆数十年,辑印四部丛刊等书,校印古本史籍,于学术上有重大贡献”。当年的中研院首届院士选举,竞争激烈,参与其事的胡适、傅斯年、萨本栋等人为此颇费心思。而张元济的入选,则基本没有争议。1947 年5 月22 1949 年9 月受毛泽东邀请游天坛日,为院士提名事,胡适曾致函傅斯年和萨本栋,陈述提名张元济的理由:“他对于史学的最大贡献是刊行史籍与史料,他主持的《四部丛刊》与百衲本《廿四史》等,使一般史学者可以容易得着最古本的史籍与古书,其功劳在中国史学界可谓古人无与伦比。我曾想,百衲本《廿四史》的印行,比阮元的《十三经注疏·校勘记》还更重要。所以我也希望孟真、济之两兄考虑此老。”其实,早在1936 年,胡适就曾赞誉献身出版近40 余年的张元济是“富于新思想的旧学家,也是能实现新道德的老绅士”。可以说,一代学术领袖胡适的评价,代表了中国学术界对张元济以传承文化、繁荣学术为追求的不朽出版功绩的一致看法。1949 年9 月,毛泽东邀请赴京参加新政协会议的张元济与程潜、陈明张元济手书对联仁、李明灏、李明扬、刘伯承、陈毅、粟裕等同游天坛。毛泽东向张元济表示,“商务出书有益于民众”,他自己读过商务版《科学大全》,从中获得不少新知识,张元济及其主持的商务印书馆之影响由此可见一斑。自1899 年离京赴沪主持南洋译书院、1902 年进入商务印书馆,张元济再也未曾离开出版业,一生心力全部奉献给现代中国传统文化与新思想、新知识的传播上。1913 年9月,他的老朋友熊希龄任内阁总理,曾盛邀他入阁担任教育总长,为其婉拒。在他看来,以出版促文化、助教育显然比做几年教育总长来得更实在些,更何况自维新变法失败后他已弃绝出仕之念。1949年春,他借用清代学者梁同书对联“世间数百年旧家,无非积德;天下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为新近成立的香港三联书店撰写了“数百年旧家无非积德,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既是对三联同仁的鼓励,也是对自身大半生出版生涯的写照。张元济一生读书、编书、出书、校书、藏书……凡是与书有关的活动,都与他结下不解之缘。
下面我们就从张元济的家世和被他视为“第一件好事”的读书说起吧。张元济的祖籍在杭州湾北部的海盐县。张家在当地曾是名门望族、书香世家,很出过几位名人。如张元济十一世祖大白公张奇龄,举人出身,学问道德高尚,曾主持杭州虎林书院。他立有家训:“吾宗张氏,世业耕读;愿我子孙,善守勿替;匪学何立,匪书何习;继之以勤,圣贤可及。”十世祖螺浮公张惟赤,清顺治进士,著名谏官,他的立朝奏折,汇刻成《入告编》三集。去官回乡后,他将祖上所筑读书处“大白居”拓建,名为“涉园”,是江南著名的藏书楼。可海盐不是张元济的出生地。1867 年,张元济出生在广东,其父张森玉当时在那里做官。他7 岁入私塾,苦读圣贤诗书,14岁那年,随母亲回到海盐故里。在这片土地上,张元济深得祖上贤德教诲、遗泽熏陶。他牢记大白公的家训,后来将它镌刻在自家客厅门上,天天警示自己和家人。他读了螺浮公的《入告编》后慨然说道:
“开卷庄诵,乃知吾螺浮公立朝大节,有非常人所能及者。”益发追寻祖上的足迹,把读书、积德作为生命的第一要务。15岁那年父亲病故后,张元济与张元煦弟兄二人,在母亲谢太夫人苦心孤诣的照料下,更加发愤读书,“继之以勤”。3年后即1884 年,18 岁的张元济与兄长同时考中秀才,他还拔得头筹。又过五年,张元济乡试中举。1892年壬辰年恰逢会试,时年26岁的张元济,赴京赶考,离开海盐。进京后,通过会试,张元济中了进士,并与蔡元培成为“同年”,入翰林院,被授庶吉士。庶吉士的任务还是读书。两年后,1894年,年纪轻轻的张元济当上刑部主事,官居六品,级别比当下部委的处长还高些。照理他可以安身立命,走“修身齐家平天下”
的仕途。然而,张元济却选择走了另一条道路。其原因,除了有当时的世事剧变因素外,和张元济的与时俱进、喜读“西书”也不无关系。
鸦片战争后,清王朝日渐衰败,到19 世纪末20 世纪初,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以日为师、维新变法,是一部分中国知识分子选择的救国图强之路。在时代潮流面前,张元济没有置身事外。他一方面与维新人士交往、议论时政,一方面广读“西书”,了解“西学”。
为了方便读“西书”,30岁的张元济开始学英语。1886 年,张元济被抽调至清廷专门处理外交事务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官位更显赫了。可不过3 个月,他就想离开,盖“因不能再读西书”矣!可见他把读书看得比当官更重要。张元济从小饱读古代圣贤诗书,旧学底子十分厚实;如今西学东渐,他又勤读“西书”,把握新学,很快就成为京城士大夫中“湛深实学,博通时务之人”。连光绪帝要读的新书,都由他去张罗,去“凑集进呈”。张元济一辈子不知读了多少书,以至达到痴狂的程度。“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正是他晚年对人生的总结。
作为有良知的一介书生,张元济深知读书不能仅仅独善其身,更要发挥书籍的功用:传播新知,开启民智,促进社会进步和民族复兴。为了让更多的中国百姓读到新书、好书,在离开官场之后,他选择了出版作为毕生的事业,并为之而奋斗不已。
戊戌变法失败后,张元济曾因上书维新变革,受到了革职处分。在李鸿章的关照下,他来到上海,进了南洋公学。1899年3 月,他被聘为南洋公学译书院院长。结合当时中国的国情,他主持翻译出版了亚当· 斯密的《原富》、勃克鲁的《英国文明史》等西方的政经、法律、兵学、教案、商务类图书;为了让国人了解外国情况,知己知彼,从而战而胜之,他又与蔡元培等人联合创办了我国第一张面向普通国民、介绍国际动态的旬刊《外交报》。在印刷译著和《外交报》创办的过程中,张元济结识了商务印书馆主人夏瑞芳,并得到过后者的支持,从而为他加盟商务印书馆、共同开创我国的现代出版事业奠定了基础。
商务印书馆是夏瑞芳与鲍咸恩、鲍咸昌兄弟等人于1897年合股创办的小印刷厂。由于经营有方,渐渐的在上海印刷业中脱颖而出。当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时,夏瑞芳萌生了介入出版的想法。但他深感自身学识有限,渴望借重文化人。学识渊博的张元济的出现,让他寻找到了最好的合作伙伴,因此力邀张元济加盟商务。而此时的张元济因难以忍受南洋公学监院、美国人福开森的欺侮,也正想辞去南洋公学职务,另辟一项新的事业。两人正所谓意气相投。1901 年,张元济应邀入股商务,第二年,他辞去南洋公学职务,正式加盟商务印书馆,这一年张元济35 岁。张、夏二人的结合,是中国出版史上的一件幸事,它促成了商务印书馆的崛起和百年出版品牌的诞生,也是张元济人生道路上的重大转折。正当年富力强的张元济加盟商务,犹如龙归大海,得其所哉。在此后的57 年岁月里,他主持商务编译所,掌管商务馆务,退出管理层后专心古籍校勘,8年抗战和3 年内战期间又以年迈之躯重理商务…… 导演出彪炳中国出版史册的一幕幕精彩活剧。下面,我们通过几幕片段静静地体味一代出版大家的理想与追求。
第一幕:策划汉译名著丛书,“为中国开发急务”。
早在南洋公学译书院,张元济就主持翻译出版了一批西方名著。入股商务的当年,他力荐好友蔡元培主持商务编译所。
1903年6月,蔡元培因避“《苏报》案”牵连离开后,张元济接任严复译《天演论》,后被收入“万有文库”编译所所长。入主商务和主持编译所后,他改变了早期商务以主要编译英语教科书和词典的出版方针,将介绍西方新知识新思想的学术著作,作为编译的重点,宗旨是“为中国开发急务”。他倚重严复等著名翻译家,作者阵容蔚为壮观;他广为延聘人才,编译所兵精将强。于是一部部西方学术名著《天演论》、《法意》、《社会真诠》、《群学肆言》……编译出版,形成了汉译名著丛书,成为当时社会上的标杆性出版物,成为商务印书馆绵延百年、独具特色的品牌。数十年后,尤其在“文革”刚结束不久,后辈的商务人又重新出版了汉译名著丛书,依然是“为中国开发急务”。它的出版对当时解放思想、改革开放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直至今天,不少读者在选择商务印书馆的图书时,汉译名著丛书仍被列为首选,在读者心中享有无可替代的极高声誉,而张元济正是这套丛书最早的策划者和组织者。
第二幕:编辑新式教科书,昌明教育。
20世纪初,我国知识界掀起“国民教育”的浪潮,“教育救国”
成为一批有识之士为实现救亡图存而选择的良方。张元济是其中的积极推动者和践行者。早在翰林院时期,他就创办了通艺学堂,嗣后在南洋公学任职期间,他又积累了办教育的经验。早期商务法意
群学肆言
以出版第一部英文教科书《华英初阶》而声名鹊起,加盟商务时,张元济就明确提出“吾辈当以扶助教育为己任”,这也成为他与夏瑞芳合作的契合点。不过,此时张元济的教育思想发生了深刻变化,由倡导精英教育转为平民教育。他认为:“国民教育之旨,即在尽人皆学,所学亦无需高深,但求能知处今世界不可不知之事,便可立于地球之上。”为了一改传统蒙学读物的内容和格局,适应时代潮流的需要,商务聘请蔡元培、杜亚泉、包天笑等具有新思想、新学识的专家、学者以及日本教育家担任编写者和顾问,又通过编译所同仁对每一部教科书甚至每一篇课文集体“轮流阅读,或加润色,或竟改作,相互为之”,严谨认真,精益求精,从而确保了教科书的质量。商务陆续推出的《文学初阶》、《最新国文教科书》、《最新小学教科书》等,在社会上大受欢迎,大获成功,并取得可观的经济效益,从而奠定了商务教科书出版的优势和地位。时至今日,图书市场上再现当年商务的教科书,人们仍然对它的内容和编排质量大为赞赏。“昌明教育生平愿,故向书林努力来。此是良田好耕植,有秋收获仗群才。”这是张元济85 岁时写给商务同仁的一首诗。它既表达了张元济热爱教育出版事业的心声,也充分说明了张元济是开创这个事业的掌门人。
第三幕:书刊并举,开启民智。
张元济加盟商务后,对凡是有利于开启民智、有利于社会进步的作品,他总是积极组织出版。1903 年,商务出版了《说部丛书》。
其中收入了不少林纾由他人口述、以文言文翻译的欧美小说名作。
《东方杂志》
尽管与林纾某些观点不同,但张元济尊重林纾的文章学问,私交甚好,因此林纾将他翻译的许多小说都交给商务出版。考虑到“林译小说”受读者欢迎,商务又将它从《说部小说》中全部抽出,以《林译小说》为名,单独印刷,整套发行,销路甚好。1902 年10 月维新人士梁启超发表了《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一文,提出了“小说革命”。他将新小说的作用提到“新一国之民”的高度,大加推崇。半年后,商务由李伯元主持的《绣像小说》问世,构筑起发表新小说的平台。陆续发表了《文明小史》、《活地狱》、《老残游记》等一批反映时代之变革、开启民智、有利进步的社会小说。与此同时,在张元济的组织下,商务创办了《东方杂志》、《小说月报》等标志性刊物,加上《教育杂志》、《妇女杂志》、《学生杂志》、《自然界》、《英语周刊》等一系期刊的出版,在中国期刊史上写下光辉的一页,也体现了商务“书刊并举、书刊并重”的经营方略。为了保持刊物的高品位,保证刊物与时俱进的旺盛活力,张元济十分注意引进新人担纲刊物主编。例如,1920年,在张元济的大力支持下,起用文学新秀沈雁冰改组《小说月报》,担任主编。改组后的《小说月报》,刊物面貌焕然一新,倡导“为人生的文学”,迅速成为新文化运动中最有影响的刊物之一。张元济的这一开明举措,难道不值得当下刊物创办者学习、借鉴吗?
第四幕:创办涵芬楼和东方图书馆,保存民族千年文明。
前文提到,张元济出生书香世家,祖上就有读书的传统、藏书小说月报(第十五卷第七号、第十七卷第三号)东方图书馆
的雅好,建有江南有名的藏书楼“涉园”。读书、搜书、藏书的观念从小就植根于张元济心中。然而,近代中国战乱频仍,古代文化典籍和著名藏书楼常常毁于兵灾战火之中,珍本善本散落民间,甚至漂流异邦,张元济对此深感痛心。1906 年,著名藏书家陆心源的后人打算出售陆氏“皕宋楼”藏书,多为珍贵的宋版书。张元济闻讯,立刻亲往,设法将这批国宝留住。但终因资金不足,国宝还是被日本人买走了。张元济终身以此为耻辱,他在给友人的信中说:“今悔之无及,每每追思,为之心痛。”他曾经这样说过:“吾辈生当斯世,他事无可为。惟保存吾国数千年之文明,不致因时势而失坠。
此为应尽之责……不能不努力为之也。”加盟商务印书馆后,张元济人到中年,在组织出书的同时,搜书、藏书的欲望益发强烈。同时,现实的问题也摆在面前,编译所同仁在编译书稿时,遇到疑问,常苦于无资料可查。如能建立属于商务的图书资料室,既可藏书,又可提供查询资料场所,还有利于编辑平日研习,一举数得。在夏瑞芳的支持下,1909 年,当位于上海宝山路的编译所大楼落成时,将三楼辟给了资料室,取名为“涵芬楼”。为了不断充实涵芬楼的藏书,张元济常去书肆坊间搜罗,并登报求购古籍图书。他还在自家门前挂上“求买旧书”的牌子,以求得民间书贩上门售书。1918年夏,张元济两次进京,公干之余,特地前往琉璃厂等地选购了一批善本书。到1924 年时,涵芬楼藏书已达46 万3千多卷。其中,尤以古籍珍善本的收藏为世人所瞩目。1926 年,涵芬楼迁入新建的五层大楼,更名“东方图书馆”。图书馆的一间大阅览室,长达40多米,两壁多层的书架上陈列的工具书、百科全书和常用图书有2万多册,可见规模之大。如今不少出版社也多有资料室,可是,有哪一家能与涵芬楼和东方图书馆媲美呢?这就是张元济保存民族文明的胆识与魄力!
第五幕:整理、校印古籍,延续中华文化。
在张元济生活的那个动荡的时代,传统的文化因国家日益衰落而被丢弃、破坏甚至沦丧,因而辑校整理、出版古籍,是“保持国粹”、延续中华文化的一件大事。加盟商务之后,从第一种《涵芬楼秘笈》开始,张元济陆续主持编校、辑印了《四部丛刊》、《续古逸丛书》、《百纳本二十四史》、《四库全书珍本初集》等,其中绝大部分是他在1926 年退出商务领导层之后完成的,是他在学术上的重大贡献。在张元济整理影印的各种古籍丛书中,用力最勤、费神最多的当属《四部丛刊》和《百衲本二十四史》。《四部丛刊》前后印了初编、续编、三编,近500 部书,汇集了中外的宋元明善本及一些精抄本,从1915 年开始酝酿,到1922 年初编出版,费时7 年,堪称中国现代出版史上一项重大的工程。而《百衲本二十四史》的编校、出版更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正当《百衲本二十四史》编校就绪,即将付印时,“一·二八”淞沪战争爆发,日军飞机向位于上海闸北的商务印书馆投下了6枚炸弹。顷刻间,厂房倒塌,机器被毁,五层大楼成了空壳,大量文稿被焚烧殆尽。东方图书馆也被日本人纵火,50万册藏书化为灰烬。“廿年心血成铢寸,一霎书林换劫灰。”面对这场浩劫,张元济悲痛欲绝、潸然泪下。但年届66 岁的他并没有倒下,就在东方图书馆被焚毁的当天,张元济重返商务,主持商务复兴的工作,并从头开始校勘《百衲本二十四史》。他说:
“平地尚可为山,元济一息尚存,仍当力图恢复。”表现了中国知识分子可贵的骨气和延续中华文化的不懈追求。
张元济主持影印的《百衲本二十四史》
张元济在中国出版舞台上何止导演了上述五幕片段,例如他还组织编辑出版了中国第一部新式辞书《辞源》,开创了中国现代工具书出版的先河,这也是精彩的一幕,等等。张元济一生嗜书如命,但他的一生也是一部读不完的书。他的学识素养、他的人格魅力、他的文化追求、他的敬业精神、他的报国情怀、他的卓越贡献,无不证明了一点:他是当之无愧的中国现茅盾致张元济的九十寿辰祝辞
代书业第一人!他的理想与风范影响了几代中国知识人,广受世人赞誉,也必将永留青史,激励后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