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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乡里伢子进城难

“一路经行处,莓苔见履痕。”(刘长卿诗)。真实的人生有深刻的美,而描绘出真实并不容易。这些随笔是一个人创作的履痕和历程的标记,不但要与人推心置腹,还要与这个时代肝胆相照。

《履痕深深》所记录的就是个人工作和生活的履历,深深浅浅歪歪扭扭的脚印。比其他文字更纯粹,更敏锐,更真实,更见性情。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歌唱家何纪光的《乡里妹子进城来》唱出了乡里妹子的勤劳和可爱。我这个乡里伢子进城却很艰难,多亏一路有贵人相助,让我渡过了人生的难关。

1979年,我参加全国高考,考上医学院校,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我这个从泥巴地里走出的乡巴佬,从此,走出了纯朴的乡村,走进了繁华的都市,走进了求知的课堂。

捧着录取通知书,兴高采烈地去到掌管大队公章的会计家盖章迁户口,姓张的会计就为难我,不愿盖章。理由是我参加高考,没有经过村委会的同意。我苦苦相求,无济于事。只好打道回府。父母见我眼泪汪汪,明白什么。父亲拉扯我,径直来到张家。不动声色又有点自豪地说:“老张呀,我的崽是村上第一个凭本事考上学校的人,这可是百里挑一呀,要吃国家粮了,是国家的人啦,由不得你和我管了。该欢送才是,你还不盖章子,误了大事,你可负不起责任呀。”其实,这道理明摆着,张会计也很清楚。后来,才明白,张会计是嫉妒我家,才出此下策。这样,南国郴州成了我进城的第一驿站。

3年后,我毕业分配在衡山之麓的一家省级医院工作,户口随迁南岳古镇。那时的户口非常管用,可以说是一个人的生活之根“本”。凭户口本购米、购油和面粉;逢年过节,凭户口本买烟买酒买糖果……一切紧俏的商品都得凭户口本发放和购买。记得那时,买2包郴州牌香烟,常德芙蓉牌烟,零陵的相思鸟烟,都得凭户口本方能买得到。市场开放后,烟酒糖果不要凭户口就可以在市面上买到,户口本的这种“票据式”作用,才渐渐谈出历史的舞台。

1989年,我所在的省结核病医院整体搬迁到株洲的醴陵市,户口也随同迁往。可麻烦又来了,妻子与我同在一个镇上,不在同一个单位,说是户口迁移有困难,暂缓调动。我只能借调醴陵工作。不到半年,政策宽松,妻子调到医院手术室,两全其美,双双落户瓷城,安居乐业。1992年阳春三月。邓公南巡讲话不久,新一轮改革势不可挡。省卫生厅机关报《大众卫生报》抓住历史机遇改版扩版,做大做强媒体产业,以适用读者市场的需要。面向全省招聘精兵强将办报时,我从80多个应聘者中脱颖而出,以第二名的好成绩被报社录用,成为一名职业记者。

而在此前,我是医院办公室主任兼团委书记。我没有留恋这些炙手可热的职位,我就想找准实现个人人生价值的坐标,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报社老总找我谈话的时候,就给我打了预防针,要我不要到时后悔。还听说我是单位上重点培养对象,准备提拔重任。到卫生报当记者,一切得从零开始。弄不好,吃不消,要退回原单位,面子上更过意不去,叫我三思而后行。在这节骨眼上,我没有退缩和犹豫,作了破釜沉舟的打算,铁定了来报社上班。

到了长沙才明白,艰辛和困难似乎有意在考验我,一个一个接踵而至。没有住房,我和同招聘来的记者,俩人睡在厅机关办公楼的楼梯间就达3年之久。更重要的是调动的艰难,我到长沙来闯天下,举目无亲,没有任何社会背景,没有任何人脉关系,调动难,可谓难于上青天。

当大众卫生报社决定正式调我时,我喜出望外。社长刘名果先生却对我说,报社只解决你一个人的工作调动。至于你的妻子调动,你一家户口的迁移,住房的安排等等,都得你自己负责。掬着一纸调令,我来到省卫生厅人事处。人事处负责同志就把硬梆梆的人事政策摆在我的面前,说:“你们两口子都在同一个单位工作,组织上不会人为地造成两地分居。你这个调令我是不会批准的。”负责人说话算数,他在位2年多,我就一直没有调进报社。1994年,我再次将调令递交到新上任的人事处处长龙淼泉手里,这位处长的一席话,让我2年多受冷遇的心顿感温馨:“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你爱写作,爱新闻事业,也是用其所长呀。”他同意我调报社工作,但担心原单位不会放我走,要我好好与领导沟通一下,争取他们的理解与支持。

回医院办手续时,院领导没有一个为难我,都衷心祝福我“荣调省城”。院长陈凤齐私下拍着我的肩膀说:从医院的需要来讲,我们更需要你!舍不得你走。从你个人的喜好和前途来讲,你到报社工作,视野更开阔,发展的空间更大,我支持你去闯天下,硬是有困难,你再回医院,我们还是欢迎你,还保留你的职位。这让我很感动。就这样,我比妻子先行一步棋,正式调入省城。可我落户就遇到了“拦路虎”:上长沙户口,每个人一次性要交1万元城市增容费。我想,一家三口人,就得交3万元。屈指一算,我把家里所有的存款和值钱的彩电冰箱等典当出去,也不足1万元!这可让我犯了难,调令是有时限的,没在规定时间报到,将退回原单位。消息传到医院,很多人为我捏了一把汗,料我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我当初确实有点手足无措了,又不想借钱,觉得面上过意不去。几天后,我到长沙市行政收费处打听情况,说明了我目前的困境,请求他们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分期分批交纳。这个钱,我认,一定会交清。值班的是个姓徐的女士。见我是大众卫生报的记者,感觉蛮亲切似的,跟我聊了起来。她说,她家订阅大众卫生报有5年历史了,因其实用性、科学性和知识性见长,家里人都爱看,她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从未谋面的编辑记者。她很同情我的处境,只是说,遗憾是帮不了我的忙。她还告诉我,市里有文件规定,凡职称副高以上技术人员调入长沙,可免征1万元的增容费。而我当时还只是中级职称、科级干部,还不够资格减免。她向我透露一个消息,每个厅局市里每年给了两个免征指标,就看你的关系硬扎不?

在这个消息引导下,我抱着“试试看”态度,找到了时任省卫生厅厅长曾繁友先生,这位和蔼可亲的领导热情地接待了我,他说,他经常浏览大众卫生报,我的名字非常熟悉,也爱看我写的有深度报道。在他看来,减免费用是减轻真正有实际困难的同志入城上户的经济负担,而不是方便官员家属的调动之用。他提笔在我申请减免的报告中立即作了批示,将全年两个减免名额全批给我和妻子,他拉着我的手说,名额有限,争的人多,叫我抓紧时间办理。几年后,城市增容费因不符合城市运行法则被取消。今天,我们全家人生活在这个幸福指数蛮高的城市,我生命中的这些贵人,他们在我的生活遭遇困境时,给我帮助和提携,带我脱离困境,他们的恩情永远不能忘怀。

何尝不是,生命中的贵人,不一定是有钱人或达官贵人,也不一定是物资的接济。有时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路人,在关键时刻指点迷津,在无望之时让你看到新的希望和曙光。

留言荟萃

Clcl:“贵人”本就贵!

蝴蝶结:人生就是一种磨难。你的坚韧与执著让你成功!

宝宝:赞同你的“恩人和仇人其实也都是贵人;敌人和仇人也可以成为你的恩人”的观点。民谚说:靠井井干,靠树树倒。永远都要是你自己。

秋高气爽:同意你的“珍爱我们生命中的每一位贵人,就是珍爱今生今世。同时也让自己成为别人生命中的贵人!”其实贵人常常出现在你“再坚持一会儿”的时候。

梅子:心有多高,就能看多远,心有多宽,就能走多远。

叶子:正是这些贵人帮助我们不让我们的梦想只停留在梦开始的地方……因为有爱,所以执著;因为有情,所以助人!

孤独的狼:有些事破釜沉舟,就是激励自己,不走回头路!

碧野:跳出农门不易,站稳阵地更不易。我们的经历相似,结局却大不同。

随缘:一重要的选择,可以改变人一生的命运!你的选择是正确的,报社因为有你才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