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春暖花开,西子湖畔,雷峰塔下,游人如织。窃窕淑女,昂昂伟男,给古城杭州增添了不少风景。兴盛典管总李春带着夫人也游行在踏青的行列。他们簇拥着来到灵隐寺,灵隐寺钟鼓钹响,香烟缭绕,善男信女进进出出,显然喧嚣繁华。不远处,庙门左侧的一块空地上围着一群人,李春挤了进去,只见场中一位青年正在舞枪弄棒,眼下开春不久,寒气逼人,但这青年却穿着一件青衣短衫,一条灯笼布裤,装束得精练,未免单薄,一阵拳足之后,青年累得大汗淋漓,他随手拾起一顶毡帽,将脸上的汗水揩了一下,然后捧在手里,抱拳说道:“在下阿彪,安徽人氏,因寻妹路过贵地,盘缠用尽,请大叔、大婶、少爷小姐赏几个铜钱,捧捧场,在下感激不尽。”说罢,将毡帽举过头顶,单膝跪地,向四周膜拜致谢。然后捧着毡帽绕场而行。一枚、两枚、三枚……铜钱投入了帽中。他来到李春面前,见李春身穿缎面长衫,头戴黑色绅士帽,手握拐杖,一望便知有钱人,李春从长衫里掏出一块银子放进帽中,银元雪白引人注目。阿彪远远看见一位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少妇,他心中喜不自禁。很快来到她的面前,见她俊脸粉白,柳叶眉毛,一双大眼如春水般明泽。身穿绣花旗袍,恰似闺中少妇。哪知她左寻右找也摸不出半个铜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窘迫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情急之中,她信手脱下一枚金戒指放进毡帽里,霎时,掌声四起,啧啧称奇。阿彪一副受之有愧的样子,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多谢,多谢夫人恩典。”阿彪心中十分欢喜,表演得更加卖劲。临近中午,阿彪简单收拾了一下,来到一家小餐馆吃午饭。
午饭过后,阿彪一路哼着小曲向月来客栈走来,今天他特别高兴,他忍不住将戒指从包里摸出来,细看,这枚金戒指沉甸甸、黄澄澄的,那上面还镶嵌着一颗闪烁幽幽绿光的祖母绿,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戒指,少说也值百两银子。
月来客栈在城东郊,大多是些贫民、流浪者的栖身之地。它傍河而建,隔阶沿十几步就有几级石梯伸入河中,这河边栽有几根木桩,围成了栏杆,免受落水之苦。阿彪在河边洗了洗手,便向大门走去。月来客栈的老板娘“肥婆”看见阿彪兴高采烈地走过来,满脸不悦地对阿彪说:“阿彪,你的房租已3个多月没交了,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总是拖下去,我看今天你非交不可,否则滚出月来客栈。”“胖婆”毫不留情地将阿彪挡在门外。只见她一手插腰,一手扶着门方,一只脚踏在门坎上,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阿彪见状,拱手作揖请求宽限,他说:“明天,我一定给房钱。”可怜兮兮的样子让老板娘心肠软了下来,她想:赶他走,岂不白住这么长时间,再说他的行李也当不出几个子儿。想到这儿,她叹了口气,“唉,明天一定要交,你得想办法。到时别怪我不客气。”阿彪唯唯是诺,毕恭毕敬。他说:“一定!一定!”走进房间,他便躺在床上,实在累极了,和衣而睡。
次日,“肥婆”见阿彪房门紧闭,要是往常阿彪早已起身演练。莫非这小子连夜逃走?她咚咚走下楼,来到阿彪的门前,一推,里面栓得牢实,透过窗户往里一瞧,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急急忙忙返回自己的卧室,她的丈夫还在梦中,推醒丈夫周乐生,说道:“阿彪坐在床上数着大把的纸钞,以及一大堆铜钱、碎钱。”周乐生心里一惊,这小子,几个月没交房租,原来是想赖账。见周乐生被自己的大话刺激得睡意全无,她才老老实实地说:“这小子正在掂量几锭银子,我们该去要房租。”肥婆话还没有说完就跨出房间,向楼下走来,迎面碰上阿彪,阿彪将所欠房租交给了肥婆。肥婆捧着白花花的15两银子,眉飞色舞,对阿彪说:“我说呢?阿彪哪会欠账嘛,就是那个死鬼再三逼我。唉!”边说边走,噔――噔――噔,几步走回到她的房间。
肥婆一走进房间,见丈夫仍沉睡不醒,她蹑手蹑脚将床抽屉打开伸手端了个木匣出来,取下锁,她突然感到头昏目眩,原来木匣中的纸钞、碎银、铜钱都不翼而飞,她惊叫起来:“谁偷了我的钱?”气愤得将周乐生打醒。周乐生懵了一懵,一听钱丢了,振作精神听完肥婆的唠叨,他说道:“这就怪了,你叫阿彪给房租,他早不交,晚不交,偏偏今天交,这木匣中的钱,莫非是他偷了么?”“嘿,这么久都没有钱,今晨,竟然会有大锭银子。”肥婆收敛哭声,很有见地说:“那,我去他房间,查一查,说不定我50两银子的零碎散钱被它兑换成锭,掩人耳目。”肥婆随手又将15两银子放入匣中。
夫妻二人来到阿彪的房间,房间陈设简陋也无什么摆设,他们很快在阿彪的行李中找出三锭亮铮铮的银子和少许零碎铜钱。肥婆高兴地手舞足蹈,为失而复得激动万分。
中午过后,阿彪前脚进屋,肥婆后腿就跟了进来。她压低嗓门,说道:“这件事公了还是私了?”阿彪被她的话弄得莫名其妙,直愣愣不知如何回答,“你不用装糊涂。私了罚钱,公了告官,将有皮肉之苦。”阿彪越发陷入云里雾里,目瞪口呆。好一阵,说:“什么意思,我不懂,不妨直说。”肥婆见阿彪如是说,心中的怨气从脚直贯头顶:“我问你,你身上有3两多银子?”阿彪应声而答:“不错,确切地说三两二钱。你猜得太神了。”肥婆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截了当地说:“岂止猜,你的钱怎么来的,我都知道。”阿彪理直气壮地说:“挣的,你想加房租么?”肥婆“呸”地一声,扬起手打了阿彪一记耳光,“哼,跟我老娘装糊涂,你偷了老娘的钱,还想溜。”阿彪强压心中怒火,推开肥婆抬脚出门,一听话不对劲,厉声问道:“什么?谁偷你的钱?说清楚。”于是二人争吵起来,众人劝说无效,只好同意见官。
两人吵吵嚷嚷来到知府衙门,刘知府端坐案桌后面,头戴三品翎子,眯缝着双眼注视堂下,一阵堂威唱诺之后,肥婆陈述了事情的原委,听来言之有理;又问阿彪,阿彪将得戒指进当铺的事一一禀明。刘知府见阿彪是个江湖人巧舌利嘴,能言善辩,不禁起了疑心。不过事情也很简单,只要带阿彪去当铺一趟就可以真相大白。刘知府是上任不久的杭州知府,为了提高自己的声誉,偏要小题大作。他立即吩咐两名差役跟着阿彪去典当行。三人一走进当铺,一个差役对着柜台内的人说:“此人昨天到你们当铺典当过东西么?”柜台内伸了一个脑袋出来,戴上眼镜,将阿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傲慢地说:“来过。”根本未把差役放在眼里,差役们哪个不知道这兴盛典是胡雪岩胡财神开的。不是怕胡雪岩,而是怕兴盛典管总李春,此人心狠手毒又神通广大,不得不小心谨慎。两名公差相视一会,问道:“拿什么来当?”“一枚不值钱的戒指。”柜台内的人答道。两名差役留下50两赎金外加赎厘二两的欠条,将戒指要了回来,见纸包完好无损,拉着阿彪又回到知府衙门。
刘知府打开封存好的纸盒,露出一块红布,再将红布展开,一块金戒指展现在他的面前。他仔细看了看,热血上涌,喝道:“大胆刁民,竟敢戏弄本官,这戒指充其量20两银子,哪值50两?”愤怒地将戒指掷向阿彪。阿彪心里一惊,捡起戒指一看,这戒指体轻,叶细,那镶嵌其上的翡翠色混而浊,一点也没有祖母绿的清澈明丽,他抬起头说道:“这根本不是我所当的戒指,而是搞错了。”刘知府立即又叫人去兴盛典当行查询清楚。须臾,公差气喘吁吁回到公堂对刘知府说:“根本没错。”这下刘知府显得为难起来,这封条上分明写着50两,难道是兴盛典站柜台的人弄错了?而阿彪说这不是他所当戒指,又怎么解释呢?原以为这件案子可以很快结案,如今却变得扑朔迷离。刘知府思索片刻问:“你的戒指是谁人所赠,还回忆得起她的模样么?”阿彪想此人貌美如花,青春年少,还有什么特点呢?突然阿彪叫了起来:“此人只戴了半边耳环,耳坠是一颗红色透明宝石。”刘知府心中一怔,他说的这位夫人不正是兴盛典管总李春的夫人“一品红”么?刘知府是外放补缺的京官,早就闻知胡雪岩的大名,但不曾结识。一到杭州任上,他便接交当地知名人士,扩大自己在杭的影响,为了能巴结到左相爷的红人胡雪岩,他处心积虑,采取迂回战术,先结识了胡雪岩的得意亲信李春,由是认识了他的夫人“一品红”。咦,阿彪说得一点不假,怎么办呢?刘知府坐在案桌前陷入沉思。一名幕僚走上前去,对着知府的耳朵小声低语。刘知府满脸微笑,拈着胡须频频点头。一会儿后,他说:“这件事有待进一步调查核实,你二人回去找出证据,等候传唤,对簿公堂。”说完就退回后堂。这话分明开脱了阿彪,知府不便明说,他怕肥婆报案要他查50两银子失窃案,这事天衣无缝,如何破案,绝无把握,倒不如先责令二人回去为上策。
阿彪从衙门出来怒火中烧,无故受辱使他牢骚满腹,大骂肥婆。但转念一想,如果能取回典当的戒指,那将全部洗刷自己的罪名。
夜晚,周围一团寂黑,晚风寒气砭人,阿彪身穿紧身黑色夜行服,跃上房顶。兴盛典的后院,西厢房亮着灯光,阿彪细听,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悄悄来到西厢房顶,将耳朵贴着玻璃瓦,听不清楚,起身一跃,敏捷地落到地下。他靠近窗户,用?着口水的手将窗户纸戳破,向里一看,原来兴盛典站柜台的伙计正和一个妖艳的女人躺在一起抽大烟。男的说:“嘿,昨天一个小子典当的一个祖母绿金戒指,少说值600两银子,我却只当他50两!”女的问道:“这戒指呢?”男的从衣兜里掏出戒指,这戒指光芒四射,女的伸手即抢。男的说道:“亲我一下。”女的果然做了,得到戒指,她说:“你给了我,不怕人家赎回么?”“哼,那小子根本不懂。今天衙门已将调包后的戒指赎走了。”听到这儿他恨不得闯进去,狠狠地揍那男人一顿,以解心头之恨。此时毕竟是夜晚,误认为贼,岂不弄巧成拙。又听那女的说:“谁叫你这么做的?”“还有谁,当然是李管总,凡是值钱的都有可能被调换,如价钱便宜的紫狐换价钱昂贵的紫貂等。”那男人道出了天机,阿彪一听,心里惊讶不已,简直是坑蒙拐骗,明偷暗抢。听了足足一个时辰,阿彪心满意足回到月来客栈。
次日一大早,阿彪兴冲冲来到知府住宅。刘府房舍参差错落,绿树环绕,显得幽雅静谧,禀报后,与刘相见。阿彪将昨晚的情景作了全部介绍。刘知府听后,嘱咐阿彪不得泄露,他自有妙计。他想,这是巴结胡雪岩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决不能错过。时间尚早,刘知府乘坐轿子急急忙忙向胡雪岩的木庸山庄走来。
知府大人拜访胡雪岩,很快传进胡雪岩的耳朵,他翻身起床,洗漱完毕,穿戴停当,匆匆走向客厅。他一路思索,这刘知府刚上任还不曾结识,也不熟悉,这么早来干什么?百思不解,胡乱猜想。
走进大厅,刘知府拱手致礼,胡雪岩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刘知府是四品官,而胡雪岩却佩戴三品翎子。刘知府将近日自己接手的案子聊出来,胡雪岩片言应答,敷衍得很好。刘知府突然话锋一转:“只是,今天遇到一个案子恐怕要牵涉你的伙计,你看能不能通融?”胡雪岩心下纳闷,什么事?这么有份量,当即问道:“因何事受牵连?”刘知府压低声音:“此事重大。”胡雪岩立刻会意,遣走侍婢。刘知府将阿彪所见全部抖露出来。胡雪岩本是行家里手,当铺个中奥妙岂有不明之理,一听非常愤慨,这帮家伙平时待他们不薄,今日却釜底抽薪,挥霍无度,长此以往,20来家典当行非垮不可。胡雪岩脸上的微妙变化没有逃脱刘知府的双眼。刘知府又讨好地说:“此事关系你当铺声誉,应从长计议,我暂缓办此案,望速告佳音。”说罢起身告辞。胡府庭院深深,穿过绿荫小道,又经过一条曲径回廊,刘知府才走出大门,向胡雪岩拱手作揖,请求留步,然后乘轿而去。
胡雪岩快步回到自己的卧室,将此重大事件告诉妻子。他认为事不宜迟,尽快将20来家典当行管总全部调换,对当铺的入库、出库来个清查盘点。夫妻两人的谈话恰巧被打扫房间的婢女阿玲听见。她特别留意了李春。李春要下调去衢州,这不是要充军吗?她心里吃惊,想到昔日李春妻子柳青青的收容之恩,她寻了个理由出了胡府大门。
这阿玲,系安徽人氏,当年被人拐卖到杭州,人贩子不幸撞上太平军,阿玲才获得自由,但举目无亲,只得流落街头,一日昏倒路旁,被路过的柳青青发现,将她救醒,由此跟了柳青青。阿玲聪明伶俐,很得柳青青的赏识。李春为了巴结胡雪岩,说通妻子将阿玲送给胡雪岩的夫人作婢女。虽说成了胡家太太贴身婢女,但仍念念不忘报答柳青青救命之恩。阿玲一路小跑,穿过一条街道来到李春的家。看门的老人见是阿玲,咧嘴一笑:“阿玲姑娘请进。”阿玲穿过花团锦簇的回廊来到东厢房,“叮叮咚咚”走上二楼,见柳青青和李春都在家里,边品茗边闲聊,便迫不急待将知府拜访,胡先生夫妻定计一一陈述出来,然后急匆匆告辞而去。
阿玲的话像一块巨石投进李春夫妇的心里,这一惊犹如冬日巨雷,击在李春头顶,他想,这一查,岂不原形毕露。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见丈夫左思右想也找不出一个好办法,柳青青说:“不如向胡老爷认个错,请求原谅。”“呸,妇人之见,这一清查,什么底都要暴露,恐怕把全部家产赔进去都无济于事,也许把你典当出去能够偿清债务。”李春愤愤地说,柳青青柳眉一竖:“你这忘恩的家伙,把姑奶奶典出去,巴不得,谁希罕你穷光蛋!”两人调情骂俏乘着兴致干完夫妻之事。李春面带愁容,忧忧地说:“如果东窗事发,将一贫如洗,说不定抄家问罪。”柳青青“嗯”了一声,心里想,这一调包舞弊必暴露无遗,以后粗茶淡饭,糠糟之食哪里咽得下,先不用说穿金戴玉,就是粗布破衣有几件就很不错了,这样的日子哪是人过的?想到这里,她说:“怎么办呢?”李春眼睛骨碌一转,直直盯着夫人说:“办法有一个,只有你合适呢?”说着嘻嘻一笑,柳青青脸“唰”地布满红云,伸手轻轻拧了一下丈夫的耳朵,“哼,亏你说得出口。”“我出此下策,实出无奈,你想想这穿的戴的,哪样不是我在典当上做的手脚所得,如果不是成年累月的徇私舞弊能购置这宽敞的数间华屋吗?此次如果你不亲自出面与胡雪岩周旋,那就大祸临头。”柳青青将头枕在丈夫的胸口,说:“就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么?若此,我日后怎么去见胡雪岩的太太呢?”李春见妻子松口,趁热打铁,“此事,你知我知,他知,唯三人守口如瓶,哪个晓得你和胡雪岩的瓜葛。”于是夫妻俩在床上酝酿诡计。
一天,胡雪岩从他的钱庄出来,此时天色已晚,他乘着轿子往家里赶。忽然,“救命,救命”的呼叫声由远而近,只见一个女子冲着胡雪岩的轿子迎面而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名手提酒壶的青年男子。这女子一见轿子情急之下抓住花轿不肯松手,大声呼救。青年男子满脸通红,眼睛也红了,他偏偏倒倒,口中狂叫:“小娘子,陪我喝――喝――”这酒鬼边说边拉,哪知未抓稳,被这女子一带,踉踉跄跄倒在地,爬起来又扑向这女子,醉鬼调戏良家妇女,胡雪岩见此情景,怜香惜玉的天性油然而生,冲着酒鬼厉声喝道:“还不快滚,轿夫给我揍。”话音一落,两名轿夫将醉鬼掀翻在地,那醉鬼竟躺在了地上呼呼而睡。
胡雪岩再看这女子眉清目秀,一对柳眉像精心装饰过的,奇怪的是却只佩戴一只耳环。这打扮超凡脱俗。如今这女子被吓得瑟瑟发抖,泣不成声,可怜兮兮的样子仿佛病中西施。这不由得使胡雪岩想到了英雄救美人的故事,没想到戏上的事却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关心地问:“敢问姑娘尊姓?因何受人追赶?”这女子见问,擦干眼泪,柔声说道:“多谢老爷相救,我乃兴盛典管总李春之妻柳青青。”胡雪岩一听,兴奋地叫起来:“啊,子昂家室,失敬,我叫胡雪岩。”子昂是李春的字,被胡雪岩叫得非常亲切。柳青青睁大双眼,打量了胡雪岩一遍,然后羞涩地低头致谢:“原来是胡老爷,多谢,多谢。”语音甜美婉转,不胜娇羞。说完深深地鞠躬,回眸一笑,告辞而去。见她孤零零前往,胡雪岩坐轿追了上去,“柳夫人,我叫差役送你回家。”说着双目直视柳青青,柳青青嫣然一笑,略作谦让不肯入轿,胡雪岩不由分说推柳氏入轿,相反柳氏却伸手拉胡雪岩入轿,胡雪岩心里一惊,这柳氏的素手柔滑细腻,忍不住顺理成章抚摸了一下,见柳氏只是微笑,无反对之意,心里也就安然了。胡雪岩跟在轿旁与柳青青边走边聊,不时将柳青青逗得哈哈大笑,银铃般的笑声激荡人心,但不知容貌如何,隔帘不见总是遗憾。胡雪岩寻思着如何勾引这柳氏。柳氏也谈吐随和,声音像徐徐春风荡漾着胡雪岩的心扉。通过交谈,柳氏告诉胡雪岩,今天她上灵隐寺还愿,法事做得迟,所以回家晚了撞见酒鬼,幸好有胡老爷相救。胡雪岩听后问道:“李春怎么没来接你?”“哼,他去了江宁还要几日才能回来。”柳青青说。胡雪岩心里想道,原想尽快找李春去通知各当铺管总调换,再查库盘点,看来此事只好等他回来再说。见胡雪岩不语,柳青青说:“胡老爷相救之恩无以为报,等李春回家一定请他重谢。”胡雪岩嘻嘻一笑,“小事何足挂齿,倒是有缘与夫人相识。”两人谈得甚是投缘,不知不觉就到了李春府。
胡雪岩急忙掀开布帘伸手去拉柳青青下轿,哪知自己的手却被柳青青拉住了。他轻轻地将手抽回,柳青青若无其事从轿中走了出来,一股女人特有的芳香直往胡雪岩的鼻孔钻。柳氏向胡雪岩眨眨眼睛,抿嘴一笑,含情脉脉地说:“多谢老爷,烦请老爷进屋喝杯茶,以示小妾感恩之意。”胡雪岩听了心里像打翻的五味瓶,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须臾,他将心一横,说:“天色还早,坐会儿再走。”
李春府第建造得豪华宏伟,富丽堂皇,大门左侧是一个回廊,通向花园,透过院门可见假山亭台,及些许花草树木。大门右侧是一排青砖玻璃窗瓦房,飞檐龙头气势雄伟。一色的红木花窗,显得高雅华贵。胡雪岩走进二楼客厅。柳青青说道:“请稍坐片刻,我去沏茶。”柳青青走后,胡雪岩忍不住将客厅打量一番,这客厅窗明几净,挂上一层呢子窗帘。客厅正中一张圆形饭桌,周围是高背沙发。客厅两侧分别开有一个耳门,想来是主人家的卧室。“蹬蹬蹬”柳青青满面春风走上楼来,她说:“夫君不在家,我陪老爷吃饭?”于是坐在胡雪岩身旁。胡雪岩欲站起来,被柳氏按了下去,柳氏说道:“我已打发轿子回去了。吃了饭我叫人送你回家。”胡雪岩又规矩地坐了下来,他想既来之则安之。
一会儿后,饭菜端上桌子。胡雪岩一看,嗬,满满一桌,有人参燕窝汤、珍珠虾仁、雪里红等名菜,都是胡雪岩平常十分喜欢吃的美味佳肴。柳青青拿起一瓶法国白兰地替胡雪岩斟了满满一大杯,然后又替自己倒了一杯法国香槟。她说:“这香槟不是时下吃的,但为了感谢老爷,也只好破例。”说罢一饮而尽。胡雪岩见状也毫不迟疑端起酒杯饮完一满杯烈性酒。柳青青又夹起一块珍珠虾仁伸向胡雪岩,一双秀眼水灵灵地凝视着胡雪岩,轻启皓齿:“这珍珠虾仁敬老爷搭救之恩。”话未完象牙筷已进了他的嘴里。其味清爽直达肺腑,胡雪岩细嚼慢品之后,柳青青又斟满第二杯,“这杯酒替夫李春感谢你对他的信任和栽培。”胡雪岩二话不说,脖子一仰,咕咚一声,酒杯空了,一副豪爽洒脱的样子,双目凝神而视。柳青青将“雪里红”放进胡雪岩张开的嘴里,胡雪岩品味过后,第三杯酒已经斟满了,“这第三杯酒……”柳青青话未说完,深情地望了胡雪岩一眼,继续说道:“祝老爷财源滚滚,洪福齐天。”胡雪岩心花怒放,三杯酒下肚更是春风得意,眯着眼张开嘴等待第三箸,哪知柳青青只是看着他不言语,一双眼睛火辣辣的注视着他,这样的眼睛分明充满着渴求,充满着企盼。胡雪岩本是风月场中的老手,见此情景,立即舀起一勺人参燕窝汤送向柳青青,柳青青见胡雪岩颤威威地移了下板凳,不想,却与调羹碰个正着,燕窝全都洒在柳青青胸前的衣襟上。胡雪岩立即掏出手帕去擦,胡雪岩轻轻地擦着柳青青胸前的衣襟,他将手帕在高耸的乳峰上来回摩擦,心摇神驰,柳青青就势将手拉进自己的衣襟里,“这儿都浸湿了,也擦干吧!”……柳青青满脸红润,妩媚无比。四目相对都被对方吸引住了。柳青青起身将门关上,然后倒进胡雪岩的怀里,任胡雪岩百般抚摸。柳青青说道:“我有些困了,扶我进屋吧。”
胡雪岩把柳青青扶进她的卧室,随后将房门关上。
一会儿后,两人如胶似膝,无话不谈。胡雪岩把自己调换典行管总的计划透露给柳青青。柳青青听后嘤嘤哭泣,十分伤心。胡雪岩忙问什么原故?柳青青只顾抽泣并不言语,胡雪岩再三安慰,他说:“我一定会好好待你,李春是不会觉察我们的。”柳青青噎着泪水,幽幽细语:“你是要把李春远调出杭州么?”胡雪岩“嗯”了一声,没有否认,柳青青继续说道:“我是李春的老婆,他调往什么地方,我岂有不跟去之理,我们还有机会同床共枕么?”说着泪水像不断线的秋水流个不停,泪水淌在胡雪岩的胸口,其态让人心碎欲绝。胡雪岩说:“那不调动李春我们就可以呆在一块。”柳青青脱口而出:“对!这样既可以保持我们的关系,又可以更大地发展你的事业。”胡雪岩有些迷惑的盯着柳青青,柳青青眨眨媚眼,又说道:“他们各位管总都已在当地根深蒂固,生意兴隆。一旦到另一个陌生地方,天时、地利、人和都没有,能够图谋发展么?”胡雪岩听后点头称赞。柳青青破涕为笑在胡雪岩脸上留下一个朱红唇印,羞涩地微闭双目,等待着胡雪岩的爱抚。
胡雪岩回到家里,回味着柳青青的韵味――其乐无穷,为了柳青青,他取消了典行管总调换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