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场八卦炉中练内功——袁宝华同志在1990年接见著名经济学家林凌、本刊副主编王青时的谈话
编者按：这是1990年袁宝华同志在治理整顿时期一次谈话的内容，当时由于种种原因未及时发表，今天在国家宏观调控期间，发表这次谈话的内容，依然很有现实针对性，标题是编者所加。
1990年10月24日上午，我们到国家计委去拜访袁宝华同志。在门口与蒋民宽同志相遇（原四川省省长，后调任国家科委副主任，现在刚被任命为中央统战部常务副部长），他从袁宝华同志那里出来。
见到宝华同志时，我们首先将《国内外经济管理》杂志最近一期送给他，感谢他为杂志刊头题词。接着，袁老谈到市场问题，他说，《国内外经济管理》第9期刊登的《对计划经济与市场调节相结合的几点认识》一文，他看了，市场问题很重要，现在对市场强调不够，认识不足。袁老说：我1978年到日本考察，日本产品的质量十分精良、精致，回来看到我们的产品，却是低标准、低质量。这说明没有市场压力，没有买方市场，就必然粗制滥造、瓜菜代，正如人们说的：皇帝女儿不愁嫁，萝卜快了不洗泥。没有市场压力，就不可能由粗放经营向集约化经营转变。
从日本回来后，为了提高产品质量，我们首先搞了金牌子、银牌子，也就是搞产品质量评比，评部优产品，但没保持多久，效果不理想，一是市场压力不够，二是当时名优产品的评比也不过硬，有些是行政部门包办代替，没有让市场、让消费者选择、评比；这一招不太灵，后来又搞物质鼓励，国家经委当时规定金奖产品价格可以提高20%，但这一招也不灵，因为在卖方市场的情况下，不合格的产品照样能卖出去；后来，我们又采取行政的手段，行政的力量，当时上海每月组织力量抽查产品质量合格率，公布劣质产品名单，进行黄牌警告，也没坚持多久；但现在治理整顿一搞，市场作用一发挥，产品质量好坏就暴露出来了。产品质量好，品种对路，就卖得出去，否则就滞销。当然，市场机制对生活资料的质量起的作用要明显一些，快一些，大一些，对生产资料的作用要慢一些。
不久前北京百货大楼经理邀请我参观了一次佳丽丝展销会，这种人造丝色感、手感、质感都是第一流的，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一下子成了抢手货，争着买。这说明在棉纺织品市场疲软以后，由于市场的作用，逼着大棉纺厂开发新产品，转产，生产适销对路的新产品。正如毛泽东所说的，革命是逼出来的。企业新产品的开发，质量的提高，也是市场逼出来的。在展销会上发奖时，百货公司经理对我说，产品这个疲软，那个疲软，只有适应市场的新品种、新产品不疲软。在百货大楼地下室，同时还有一个电冰箱展销会，青岛电冰箱花色品种翻新，一点也不滞销，但有的厂家电冰箱只展销了半天，公司经理就把冰箱拿回去了，因为是老产品、老面孔，与青岛、广州的一比，差别就看出来了，他们下决心拿回去上品种、上质量，免得摆在那里丢人现眼。青岛电冰箱厂厂长说，他们的冰箱之所以畅销不衰，就是在市场竞争的情况下，不断开发新产品代替老产品，一个新产品上市后，就从零开始搞另一个新产品，像这种经营哲学、经营战略思想，才能从根本上提高商品质量，提高竞争能力。
提高竞争能力，还要敢于走上国际市场，不能关起门来搞竞争，就是老百姓讲的不能要“门头虎”，关起门来逞威风。今年我在广州参加思想政治工作会议后，到中山、佛山、顺德等地跑厂一圈，那里的乡镇企业生产很红火，到处都是蒸蒸日上，看不到疲软，原因就在于有两个市场，一个是国内市场，一个是海外市场，企业是外向型企业。当然，企业一开始打入国际市场是困难一些，开始要吃一些亏，摸索经验，利用外商的销售渠道，或者干脆用外商的牌子。开始就是要为他人作嫁衣裳，没有这点精神，就不可能打入国际市场，只有功夫到家了，翅膀硬了，再开辟自己的销售渠道，创自己的牌子。锻炼自己的队伍，提高职工的素质很重要。总之，企业与企业之间的差距，不仅要在经济飞速发展时期、上升时期、高涨时期善于把握住机遇，抓住机遇，驾驭机遇，而且要在经济降温时、治理整顿时、市场疲软时，抓住机遇，练好内功，企业领导班子齐心合力带领职工渡难关，转换企业机制，抓好企业经营管理、技改，善于借东风。
1978年我到日本考察时，一个工厂的厂长说，他们的彩电第三条生产线要淘汰了，因为他们工资成本太高，成本上升，愿意和中国合资，中国劳动力成本低。现在看，我们虽然工资低，但劳动力素质差，效率低，成本照样高。为什么外商对开发上海浦东感兴趣？对广东省投资感兴趣，就是因为那里职工素质高，起点高，能够很快适应现代化大生产。而我们的内地，关键是职工素质低，劳动生产率低，现在还有个生产的积极性问题，刚才蒋民宽同志问我新时期的统战工作怎么做？现在的统战工作很复杂，说到底，都是个调动人的积极性的问题。新时期存在多种经济成分，因此对个体户、私营企业也要做好统一战线工作。前一段时间我们的问题是把宏观管理放松了，管理跟不上，现在除了加强管理外，还有一个加强教育问题，统战也要做个体经济、私营经济的工作。总之，最重要的是发挥人的积极性因素。
这时，已是12点，起身告辞时，我们提议在他的办公桌前合个影，袁老转过身来，指着墙上的世界地图说：“在世界地图前合影，开放、走向世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