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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朱皞天回到众将士之地时,看见的已是一地的尸体,活着的只有那两只狗。它们低下头不知在舔食些什么。
风中浓浓的血腥,尘土随风轻卷,地上散落殷红。
左腿已断,他略带蹒跚地走到一个士兵的身旁,缓缓蹲下,伸手合上那未能瞑目的眼。他的脸上看不出悲凉,眼中深如海,静如潭,无波无澜。随即,他起身转而向清夜和瞳离去的方向飞去。
他这一生,首次有负于人。
愧疚,恼火,悔恨……他没有时间一一品尝,压在心底沉淀。他无法想象,失了瞳,他是否还能压抑这些刺人心肺的痛。现在,他想做的,只是找到她,找到那张无畏倔强、带着不拘笑容的桀骜的脸。
上官灵也好,因他而死的将士也好,他都不再想不再念,他只盼她活着。上官灵下的令——“一个不留”,他们定是寻清夜和她去了。
她……不能死,不能!
瞳倏地回头,睁大了眼睛看去。
“怎么?”清夜问道。
“听见王爷的声音。”瞳张望着说道。
“……中毒之人会产生幻听。”清夜一边以刀砍掉挡路的枝桠,一边冷冷地说道。
瞳猛地看向清夜,继而说道:“你如何得知我中毒?”
“上官灵说的。”清夜没有回头,依然走他的路。哪里才安全,他没有概念,只得边走边看。这里的地形他不甚了解,跑了这么远,理应不会被追到才是。不过,瞳身上因毒而生的香气,对于训练有素的日忍而言,却是再清晰不过的追踪线索,所以他不敢在一处停留。当然,倒不是说他们的鼻子比狗灵敏,只是这毒药的香气会使得周遭植物微微变色,不细查是不会发觉的。
之前以狗为遮掩,真正寻得王爷踪迹的其实是他。
“你果真是内奸?”瞳走在他身后,虽如此问着,但语气却是一派悠闲。仿佛闲聊一般不在意。
清夜定住脚步,转身看她,眼中带着疑惑。
“我以为,你认定我是内奸。”清夜徐徐说道,之前她的确如此说他,但现下却仿佛毫无戒心。
“嗯,曾经如此认为。我累了,歇歇可好?”瞳说着便找了棵树坐下,看似问他意见,而举动却是休息定了。
清夜看了看前方,随即走到她身边说道:“不要坐在这里,太显眼了。前面有一个山洞,过去那里歇。”
瞳撇撇嘴,虽懒得动弹,但还是起身跟他向前走。
果然有个山洞。洞穴不大却高,洞口被树枝遮掩得严实,不细看很难看出有这样一个地方。
“你眼睛是什么做的?”瞳凉凉地讽刺他一句。然后拂了拂洞中一块巨石上的尘,然后坐下。
清夜瞪她一眼,说道:“有风从这边吹出来!”这女人,开口便是恼人的话。
瞳轻轻一笑,不答话。这才注意到,这洞穴的风不小呢。竟吹得她发丝乱飞,衣袂急扬。
“你为何又信我了?”清夜顿了顿,问得犹豫。
“谁说我信你了。有人将我交给你,现在下又只有你我两人,若与你唱反调,岂不找死吗。”瞳眨眨眼,晃着身子嬉皮笑脸地说道。
清夜的嘴张了又合,然后抿唇。
她是在气他吧。真惧他杀她,又怎会说出这番让人哭笑不得的话。清夜无奈地摇头,想来他此刻的神色,在朱皞天脸上定是经常出现的。
“上官灵,确是让我做他内应。初见他时,他便认出我是日本人。于是迫我为他做事。”清夜坐在她对面,手肘撑在膝上十指交叉。声音在洞中带着些许回音。
“哦?然后呢?”
“我,从未自己选过路。在我应下上官灵后,王爷与我说了一句话,‘自己的路要自己选’。”清夜仿佛陷入回忆,垂下眼帘轻声地说道,“王爷,于我有恩。”
“于是你决定暗中帮助朱皞天?”瞳微微一笑,大抵明白了此中曲折。
“是。王爷信我,便已足够。”他人的目光,他不再顾了。
“呵呵,那只‘猪’倒是没有看走眼,算他运气好。”瞳嬉笑着说。
“王爷自然运气好,不过你的运气就差了些!”清夜冷冷地说道,这个疯婆子,竟唤王爷“那只猪”!
“生死由命,管不得许多。”她知道他在暗指她身上的毒。
“其实,你身上的毒并非不可解……”
话说到此,清夜倏地停了口,警觉地向洞口看去。他起身飞速地冲向洞口,掩身一看,外面是上官灵手下的黑衣刺客。清夜紧簇了眉头,回头示意瞳不要出声。
这些人,果然寻来了。只见他们四处看着枝上的叶和地上新发的草,时而交谈几句。
“追来了?”瞳凑上前轻轻地问道,伸了脖子向外面瞧去。清夜一把抓她到自己身后,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比之前似是浓了几分。
共六人,他独自一人尚不是对手,何况还带着不会打的瞳。这如何是好!留在此处,早晚会被发现。清夜屏息看着他们的动静,不发一语。
“跟我来。”瞳说着猫着步子向洞内走去。
“喂!”清夜想阻止,却怕惊了洞外的人,只得跟着她走。
“咱们去寻这风源。”瞳悄悄地回头说道。
清夜一怔,是呵……如此大的风,想必不会是小孔缝隙才是,说不定,寻得到另一个出口。他眼中滑过一丝欣赏,王爷中意的女子,果是聪明机敏过人的。
“咳咳咳咳……”瞳突地猛咳起来,那咳嗽之声在洞中突兀地回响。
清夜立即拉起瞳跑起来,如此响声,外面的人听不见才是怪事。瞳一手被他拉着,另一手急急地捂住口,手中有微热的湿润。心肝脾脏肺,无一处不是痛得火辣辣。
该死!怎会在如此要命的关头发作!瞳顾不得痛楚,跟着清夜急奔起来,依稀听得到身后渐近的脚步声。
“喂!你先走!”瞳忍住喉头的剧痛,沙哑地开口说道。
“你找死么?”清夜头也不回地说道。
“笨蛋!你去替我引开他们啦!否则我们谁都跑不掉。”
一闻此言,清夜七帆一个踉跄差点被脚下的石头绊倒。这女人……找替死鬼的功夫倒是不赖!
“好吧……似乎只有这个法子。”清夜无奈地妥协,这的确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他没了她这个累赘,也许跑得掉;而他引开他们,她也许也能安全。
清夜快速地从怀中摸出一个瓶子,倒出些白色粉末洒向瞳。顿时呛得瞳差点又咳嗽出来。
“你做什么!”
“掩去你身上的香气。”语毕,清夜便大声跑开去。同时还大喊道:“你没事吧,我们快走!”然后又听他稍稍降了音量捏着鼻子自己回答:“好的。”
噗!
听见清夜尖声细气地学她的声音,她差点狂笑出来。若不是喉咙心肺都痛得紧,只怕她真的会笑出来。难道清夜就是这样在军营中假扮她的么?思及此,她不禁周身抽搐一下,然后急忙藏身于身旁的一个巨石后面。藏了不多久,就看见几个人影飞奔地追过,嘴里还喊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她又躲了一些时候,渐渐听不见响动,这才窜出来向来时的洞口跑去。
出了洞,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适应了光线后依然立在原地。
脚下有刚冒头的嫩草,身旁翠枝是浅浅的绿,眼前是不算浓密的树林,枝叶在初春的风中轻摇,有枯有荣。
来不及细想,她快步向之前来的方向走回去。走不出几步,便兀地急吐一口鲜血……
“咳咳咳……”
身子在阳光下,仿佛火烧一般灼痛。昨日朱皞天传的真气,只维持得了一天么?头昏昏沉沉,眼前仿佛蕴了雾气,与那夜的感觉一样。
她亦步亦趋地向前走,只手捂住心口。不行,不能倒在这里,卓儿顶不住现在的痛,也应付不来现下的状况……瞳如是想着,狠狠咬唇,鲜血自口留下,却不知是吐的血还是被她咬出的血。身上翠衫已是殷红一片,身后点滴的红,在嫩绿中甚是扎眼。
她走着,脑海中浮现朱皞天时常浅笑的脸。那笑容,多是带着无奈和叹息,那是对她任性的包容。她喜欢看他摇头浅笑的样子,他不会生气,他总是宽容地浅笑,总是不计较她的无礼放肆。她停住脚步,缓缓伸手握住挂在腰际的那个叶杯……浅浅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赠她东西,虽说,是她索要的,但确是他给她的。
他给得那么轻易,她却收得如此小心……
“咳……”
自看到世间以来,不曾有人如此待她……她忤逆父亲,身上便会多些伤痕;她沿街乞讨,也总被人欺负。无人关心她的冷暖,无人在意她的生死,呵……假婚事一出,恨不得她死的人倒不少。她死了,便死无对证得谁也说不出假皇妃之事了。
“咳咳……”死前,若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瞳的身子,沉沉地倒下。她手中的叶杯,散落成叶,合着鲜血碎了一地。
此时的朱皞天,遍野地寻着瞳的踪迹,却找不到一点线索。他心里是浓浓的惊惶,隐隐的不安使得他无法停下飞奔的步子,始终紧握着拳,不曾松过。他不能喊,因为怕引那刺客追击,于是只得满山地找。
在心底喊过千遍她的名字,眼前却未能看见她一点踪影。他疯了一般搜寻着,不顾自己的腿伤而飞身上了最高的树枝,依然寻不到那翠黄的衫子。
从天亮寻至天黑,他没有停止的意思。只是由于彻夜未眠和耗了真气而缓了行进的速度。他走在荒野,走在鸦雀不鸣的深山,没有一点人声。天色愈暗,他的心愈沉,走得越深,绝望也越深。
她,是否还活着呵……
这时,夜晚的天空下起雨,迷迷蒙蒙如透明的帘般挂在眼前,看不清远处的景。朱皞天一路走过,身后留下泥泞的印。
突然,他怔怔地停住脚步,距离他几步之遥的,是一个身着翠黄衫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他脸上是湿湿的雨,心底,被眼前的雨和人震得冰凉。朱皞天略跛地缓缓走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的人,却不敢弯身细看。他的唇,张过又合,口中瞬间滑入咸涩的雨。
雨,竟是咸的么……
他蹲下身,搂起地上被雨水浸了的人,手中怀中均沁了软软、湿润的凉意。
“瞳?”他的声音很轻,眼中迷蒙得仿佛入了水汽。
“瞳!”朱皞天大声叫道。同时伸手,略微颤抖地探了她的鼻息。随即他迅速扶起她的身子,一掌凝气送入她背后。片刻后,他手掌再推。如此,他一次一次不停地输真气进入她的体内。手上的温度,却始终是冰凉。那真气,仿佛泥牛入海,感觉不到丝毫作用。
但他依然不住地运气,送气,再运气……
醒来,瞳!醒来……
她那苍白的脸,在夜中显得死气沉沉。紧闭的双眼,睫毛上是满满的水汽,唇边的血渍干过又湿,被雨洗成深浅相交的点滴。
她没有死,虽是气若游丝,但确是没有死。
不能再让她淋雨了,若不能想法子回升她的体温,血液无法将他的真气送至全身。朱皞天如是想着,便一把抱起她,飞速地掠了出去。
梦,她眼前时常浮现的梦。爹爹的怒颜,娘的泪眼……她依然在做梦,否则怎会如此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身影?
她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形单影只地立在花丛间流泪,无声地湿了绢帕。身旁的迤逦艳红,仿佛凝固了生气一般僵着,明明寒风四起,明明她发丝飞扬,明明……吹凉吹痛了她心底的伤。那痛仿佛游丝蔓延,从心中痛到全身又痛到双眼。痛得观梦的她,泪流满面……
卓儿,也与她一般痛呵。
“瞳,醒来。”
“醒来……做什么?”
“你不能如此睡下去!”
“为何不能?醒来……也不过是痛,何妨如此痛着。”
“不同的,不同的……我求你醒来可好?”
“你何必流泪……我已累了。”
“王爷在等你醒来,你不能总看着梦呵……”
“那不是梦,那早就不是梦了。王爷等的,是你……他所思所念皆是你。”
“瞳……我求你,醒来好不好?”
“我真的,好累,痛得好累……世间,自开始就没有等我的人,以后也不会有。醒来,又做什么?让我休息吧卓儿,让我休息……”
“瞳!你看着我,看着我啊……不要睡!瞳!”
“王爷,你自来到下官府上就不曾歇息过,如此下去怎了得。”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显得焦虑。
朱皞天坐在床沿上,没有抬眼回头,依然静静地看着卓儿。片刻后,他说道:“李布政无需担心,且下去吧。”
她的眼角,滑下泪水……朱皞天轻轻拭去那透明的水滴,指尖凉凉的。他已不记得如此为她拭过几次泪,如此守着沉睡中的她,守来的不是她的清醒,而是一手冰凉的泪。
她睡着,浅浅缓缓地呼吸,时而蹙眉时而流泪。脸色已不似三日前那般难看,却始终不曾睁过眼。是痛得不愿醒么?
“唉……”那老者重重地叹了一声,摇着头退出房。
桌上红烛静静地燃着,无声地流淌烛泪,照亮了朱皞天苍白无色的脸。
他轻轻抚着她额际的发,指尖滑过那眉眼之间,轻柔得仿佛抚着水中月,稍一用力便会碎散无踪一般。
“卓儿……我失约了。我说过要保护你,却没做到。你是在怨我么?”
不是,不是……
“卓儿,你可还记得曾与我说过,要我允你瞳的一生?我那时不懂情,只当你为过往伤心,却不想你会不会因我的婉拒心寒……是我无情无义。”他甚至无情无义得忽略自己为她而生的心痛。
不是的,不是呵王爷……
“瞳的一生。此刻,我允下了。我允你永世不变,可好?你醒来,给我一个允你的机会,可好?”朱皞天握着她的手,缓缓地说道。那声音是浓浓的悲凄和怜惜。他的眼,盈满血丝盈满泪。
他好怕,他从未如此怕过。在不知她是生是死之时,在他疯了一般找寻她之时,在看见倒在雨中的她之时,他怕得全身颤抖、满心寒霜。他真的怕她死,怕她再也睁不开眼……怕他就此,知晓了自己和她的情义后,却再也没有机会给她允诺。
“以往的一切,我没有细细想过。若我想了,你便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你,怨我恨我都无妨,醒来,你醒来好不好?”
她的泪,再次涌出紧闭的眼眶。
“王……爷……”一声低微得几乎呢喃之声。
“卓儿!”朱皞天紧紧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紧闭的眼微微颤抖地睁开,又合……好似费尽所有气力一般。
“卓儿……瞳,你醒醒。”
“我……好痛,好痛……她好痛……王爷,好痛……”她喃喃地说着,却不知在说什么。
“她?谁?你哪里痛?”朱皞天紧紧蹙了眉,眼中是无法言语的揪心之色。
“不是我,不是……她好痛……救她,王爷……”
“你在说什么?”朱皞天急急地问道,伏下身将耳朵贴近她的唇。
“不是我……不是,是她……她在痛。”周卓儿呢喃着,眼睛却始终无法睁开,只得缓缓摇头。
“卓儿!你醒醒!”朱皞天说着一把搂起她,“醒来,醒过来!你看看我!”
“不是我……不是我,王爷,救她……她不愿看,她说,没有人等她,她就要永远睡了……救她……”
突然,卓儿‘哗’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继而猛咳了一阵。朱皞天拍着她的背,却不敢用力。
“怎么救?你告诉我要怎么救?”他要怎样才救得了她,这毒的解药,他没有啊!上官灵已死,任何线索都没有了。他甚至不知道她中的是否是这种毒,也不知道这毒是否真的产自西域。
“叫她……唤醒她……王爷,只有你,能唤醒她……”卓儿吃力地睁开眼,“卓儿不行,卓儿……只能使她,再也不愿醒,再也……不留恋世间。她好痛……痛得不愿醒,不愿活……”
朱皞天怔怔地看着她迷蒙的眼,那眼中,仿佛凝聚雨雾水汽。他看不到那眼中的自己的影子,甚至看不见光影,那曾经深深浅浅游曳过的光影。
原来,卓儿眼中那些深海水族般的影像,都是瞳吗?都是另一个魂体的生命力么?现下,那光影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是否代表……瞳,再也不会出现?
瞳再也不会出现……不会出现?
朱皞天顿时怔住。
“王爷……”周卓儿缓缓抓紧朱皞天的手臂,朦胧着眼仰首看他。“王爷,瞳带走了……所有的痛……她带着痛沉眠了。痛的不是我,一直都不是我……即使到了最后,痛的都是她。不公平……卓儿不要了,不要你的许诺,你帮我唤醒她。我要分担这毒药的痛,不能让她独自承担……她会死,她会死的啊!”
周卓儿悲恸地哭起来,泪水在脸上肆虐。
她已让瞳背负了这么多年的痛,瞳的坚强,曾让她一度以为她永远不会消失。但,这次瞳是真的痛得无法支撑了,瞳认为没有人等她,于是带着无边的痛彻底睡得安心。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留下她留下未完的情,难道她还不明白么……
她对他的爱,比她多过千万呵……
“卓儿,卓儿你看着我!”朱皞天急急地握着她双肩,迫她抬起头,“我允你瞳的一生,只要你醒过来!”
话音一落,周卓儿倏地睁大眼,怔怔地看着朱皞天。下一刻便是急出的一口鲜血……红了朱皞天的前襟。
“卓儿!”朱皞天急忙运气于掌,正欲翻转她的身子,不料却被她一把按住。
她看着他浅笑,唇边红丝如潮涌上来,眼中已无迷蒙,反而清净得好似那日的湖,无风而静如止水,无情而冷若冰霜。
“如此甚好。你既允了卓儿,便要好生待她。我,只求你一事。应下我,你便可伴卓儿终老,否则,你们之间永远有我,却无忠诚幸福可言。”她一手按着朱皞天的手,一手无意识地捂住心口。
“你是瞳?”朱皞天说着放轻了语气,眼下心头一阵涌上前所未有的宽慰。
瞳由于他这几近本能的神色而瞬间怔忡……他,终究在意的是卓儿。他允下她的一生只为让卓儿醒来,让他为之紧张的也是卓儿……
继而,她拿起按着他手背的手,低头拭了拭唇边的血渍。她不由得笑了……抬起头看了看朱皞天,她眼中有感激有落寞,更深的是一层凄怨。她感激他一直以来对她的宽容和容忍,始终笑对自己;她落寞他一直以来所用的情,都不是为她;她凄怨自己……终究在世间留不下任何痕迹。
“是,我是瞳。”她眉眼弯弯地答道,答得笑如花淡如菊。
“我允下你的一生,是因为你是……”
“好了。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即可。”
“你要我应你什么?”朱皞天轻轻地问道。
“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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