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瞧着那伙计的神情,虽然说的内容是对岳鸣的佩服,可话中隐含的那种失落之意,却仍是被我听了出来。纵然岳鸣真是如他话中所说那般淡泊名利,但他这个伙计却明显不是这样的人,难怪岳鸣不愿将医术传授给他。不过这样却也好,我要与他打交道也会容易许多。
我又问道:“但是你虽未学得岳大夫的医术,每日在此为他配药,也是会通晓医理的吧?”
他笑笑,说:“不过略通一二而已。不过对于各种药物的药性,我却是了如指掌,料想整个锦都之中,都并无他人能胜过我。以我现在的修为,能够配出其他大夫也闻所未闻的药物,例如能将两种毫无害处的良药,根据不同的比例来培配置出含有剧毒的一种混合药物,并且这种毒虽然能置人于死地,却是除了我,他人也不能察觉出是有毒,也并无任何器具能检测出它的毒性。而对这种混合药物毒性的研究,连我师傅也不能胜过我。”
他说着这番话时,满脸自得之色,显见是对自己的配药之术颇为自信。可是我却听得目瞪口呆,喃喃念道:“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他点头说道,“若是姑娘不信,那我便露一手给姑娘瞧瞧。”他边说着,边从旁边药柜里拈出两味药出来,说,“姑娘请看,这味青苗玉产自西北雪山之中,对舒血驻颜有极大功效,是不可多得的珍贵之物;而这味雪参,产自东北冰河河底,能够滋阴补阳、强健筋脉,也是世间珍品。此二味药物,都是对人体有益之物,并且药效又有很大区别,是以常人从不将两者混至一起。但若将两者的药汁混合,却可成为世间罕见的毒药,不但会令人容颜老去,并且还会领阳气外泄、筋脉松弛,纵是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也无法将其救回!”
我继续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可是心里,却逐渐有了一个主意。这个伙计有着这招绝计,为何会对我这个陌生人说出来呢,难道不怕因此而惹祸上身么?莫非此刻他的心里,也是转着和我一样的念头么?
既然这样,那我当然也不会客气了。于是,我微微皱眉,问道:“你有如此本事,又为何屈尊于此?千万莫跟我说是与岳大夫一样淡泊名利,我可不信你是如此之人。”
“姑娘真是明察秋毫。”他讪笑一声,说,“麒麟居乃是锦都有名的珠宝庄,林姑娘似乎与其大有渊源,在如此的大家族中,尔虞我诈必定层出不穷,况且看林姑娘的状况,贴身侍女长街被刺,也可看出林姑娘身处险境。而林姑娘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弱女子,若也雇凶除去异己,未免目标太大,容易受人非议,而如果用外人觉察不出的毒药来害人,则可杀人于无形之中。这便是我与林姑娘说那席话的原因,不知林姑娘意下如何?”
他这话还真是说得直白,不知是他急功近利还是低估我的理解能力。原来从我刚进这个医馆,他便已打好了算盘,果然还是与岳鸣一点不同,纯粹是个趋炎附势的人。不过看他有这么高的本事的份上,我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看着他,微微一笑,说:“既是要与我合作,那便应将自己真实身份对我公开,你认为如何?”
他眼睛一亮,说:“林姑娘同意与我合作?”
我又是一笑:“那便要看看你值不值得合作了。说吧,你的姓名及来历。”
他见我如此,眼中有一丝奇特的光芒闪过,虽是转瞬即逝,却被我看得清楚。那丝光芒之中,隐隐有一丝愤恨,似是因我如此生气而感到受了屈辱。我那样说只不过是运用谈判中通用的“黑箱理论”,即不向他流露一丝我想与他合作的心理,从而能在谈判时占据有利地位,但却没料到他会有如此反应,莫非是我的“黑箱理论”用得过火?还是他的性格本就是这样,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受不得任何人的质疑与轻视?
如此一来,那可真是不妙。于是我赶紧笑道:“我并非不相信你,只是彼此之间若开诚布公,则会令合作愉快得多,你说呢?”
听得我这样说,他那种愤恨似的眼神才消失,转之对我笑道:“林姑娘误会了,能与林姑娘合作,乃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又怎敢怀疑林姑娘的诚意?我叫岳洋,锦都人氏,而林姑娘的真实身份,料想也不是我这样身份的人所能追究的。既是如此,那我便期盼与麒麟居的大小姐合作愉快吧。”
我笑着点头,说:“那便好了,以后你便暂且留在医馆之中,我保证你屈居人下的日子必不会长久,你尽管放心便是。”
“多谢林姑娘,林姑娘果真不是一般的富家小姐所能比,为人处世之间处处可见豪气。”他见我答应他的要求,神情变得谦恭起来,似是已把我视为他的主上。可是我却知晓他决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对我恭敬,在他的心里,他对我的身份绝对有所怀疑,就算不会想到我是楚国的公主,也不会是区区一个麒麟居的大小姐,所以他才会说出那番对我身份揣测的话来。不料这样一个普通药馆里面的伙计,竟也会有这般的眼光和城府,明明知晓我的身份有猫腻,和这样的聪明人合作,还真是一件省力的事情,虽然不一定会省心,但料想似他这般聪明的人,也是不会笨到做出任何损人损己的事情,只是这样,决定与他合作,便不失为一件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