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知道自己留下,并不全为了二国交好——
还有一份小小的悸动,在牵绊着她。
可是——
她偏却说了这样的话,无情的话!
“呵,为了二国的交好。”
他重复着她的话,玩味着她话中的意思,眼神中有她看不见的失落和悲凉。
灼热的手心——
温度,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既然梅妃一心为了二国的交好,那就请梅妃暂时牺牲一下吧。”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冽毫无温度,手,早已松开方才不自禁的圈搂拥抱。
夏末,清晨的风,经初升太阳照耀后,带着抹凉凉的暖意,卷着满树绽放的月季幽幽的清香,和面缓缓送来。拂过暗香额前如柳垂下的细丝,轻扫她绝尘的芙蓉面。
宁妃宫。
浓浓月季,满院盛开。
暗香隐隐忆起,千瀞殿内,宁淑妃的话——
将她比作时下美艳的玫瑰,花开却只此一次;将自己比作月季,花开不断,月月长春。
言下之意,玫瑰不如月季,暗香不比宁妃!
犹忆在目,宁妃说话时,眼眸凝聚着的熊熊怒火、二排清齿咯吱作响、纤指将池中花瓣掐得碎,殷红的花汁渗入指甲似鲜血一般那样的惊悚。
暗香浅浅倩笑的唇,一点一点扩大,最终幻化成倾城倾国的弧度。
月季也好,玫瑰也罢。
到底是花!终究逃不去色衰枯萎的一天,留一抹清香在人间,印一片艳丽在心底,便不枉开花一场,又何苦分出个前后?
何况——
宫中纷争,她本无意参与,宁妃是枉作忧虑罢了。
“怎么不说话?”身畔,忽响起一道不高不低,却让人无法忽视的低冽磁音。
“皇上想听什么?”她抬眉轻柔的凝他一眼。
脚下,踩着青青小草,那样的柔软,她有些不忍的掂起脚尖,纤细的身子不由微往前倾,像个俏皮的小姑娘出来踏春,却不忍踩伤那些可爱的花草一般。
她,就是这般——
明明还是小女孩性情,可心,却是拒人于千里的成熟。
御天宇不曾松开的眉,此刻,更是往中间紧了紧,心中最柔软的部位,像是被人用力的揪了一把——
隐隐作痛。
想起在冷香馆,当他提出这个过分要求时,她没有二话,便答应了。
当时,他们的距离那么近,他能清清楚楚看到她眼底变幻的光影,不遗一丝一毫,可是,他却看不透她的心,究竟是何感受,她把自己藏得太深了。
外人,根本很难闯进。
“不记恨朕?”
他携她前去恭贺他的新宠,蒙恩怀上龙种,她一点不介怀?
“淑妃娘娘蒙皇上恩宠,怀上龙儿,本是举国同庆的喜事,暗香也为娘娘倍感欢喜。”太子薨的消息,举国皆哀,如今宁淑妃能为皇上再度孕下一儿,此乃大喜之事。况身为女人,能为所爱的男人孕育一个属于二人的小生命,是何等幸福之事,她当然为她感到高兴。
“梅妃真就一点没有嫉恨之心?”
她的回答,不论从何种角度看,都答得大方而得体,可他,就是不满意。他想听她说有,那么,还能证明她对自己不是那么无情,不是一点没有动心。
暗香抬起两汪闪闪水眸,望了他一样,平静的湖面,波澜无惊——
“没有——”
她违心的说。
心底那抹倔强和自尊,在做顽强的抗争。
他和另外一个女人恩爱,怀上龙种,他告诉她,他要她来祝福她,都可以。可是,要她嫉恨他,迎合他,来满足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和虚荣,她办不到!
不是天底下的人,都围着他在转的。
“没有?”他的眼底掠过一抹落寞和失意,嘴上却在笑:“梅妃心宽气广,如此甚好!朕希望,一会见了淑妃你也能保持这样的气度。”
“臣妾谨遵圣命。”
柳眉的一角狐疑的翘起,难不成,宁淑妃还会当着皇上的面,为难自己?
二人一路无语,气氛有些凝冻。好在宁妃宫并非想象中的大,片刻功夫便从正门入了正厅,而宁淑妃与一干子的宫女太监嬷嬷们早已跪在瓷砖地上,迎接圣驾。见了皇上,异口同声,道:“臣妾(奴婢)叩见万岁。”
“爱妃平身,地上凉,小心身子。”御天宇一反平时冷淡的态度,上前扶起宁淑妃,话语中满含情人间的疼惜。
“谢万岁。”
宁淑妃一手撑扶着皇上,一手作势去捧并未见长的肚子,好似已经怀胎十月一般的沉重。尖利的眸子敛见皇上身边的暗香,笑脸立刻沉了下来。
“暗香见过淑妃娘娘,恭喜娘娘喜怀龙子。”暗香察觉对方的敌意,浅浅一笑,算是见过礼。
“嗯。”
宁淑妃眉角不悦的扫过暗香,冷冷的半哼一声。
现如今,她身怀龙胎,身份地位不一样了,正是月季当红,自是不将她一个小小贵妃放在眼中。
撇下暗香,宁妃牢牢牵住皇上的手,扭糖儿一般,撒娇埋怨皇上这么迟,才来看望她和她肚子里的小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