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大地伤害了我的自尊心,一巴掌朝他脑门子拍过去去,心里却忽然畅快很多,虽然莫冉疏远我,牧一帛躲着我,好歹还有个傻瓜肯听我唠叨,有人知冷知热总比没人关心强。虽然如此,”我不会因为感谢你今天这番话而以身相许,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明着告诉他。
尤优耷拉着脑袋像个泄气的皮球:”好的,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你回心转意。“
我咯咯笑着离开地下室,看见牧一帛养的那个哑巴正回来。为什么一个不会说话的叫花子就那么幸运?老天总是不开眼,难道身体残缺的女人更容易得到男人的垂怜呵护?这论调也太变态了,我接受不了。心累,回宿舍睡觉去。
宿舍里没有亮灯,我站着发了会愣,看着满屋子狼藉的瓜子皮,才想起来去找楼管阿姨,保险丝比头发还细,三天就得换一次。”缴三块钱。“楼管大妈的脸像枣树皮一样沧桑,却还是那么斤斤计较。
宿舍里重新亮起白炽灯时我爬上自己的上铺,疑惑地摸摸肚子:那块肉还太小,摸不到,也许只是个小蝌蚪……如果我为莫冉生下孩子,他是否会如初始那样爱我?或者更爱我?睡不着,辗转反侧。我拿出手机给他发信息:你有东西留在我这。
他不回。
我继续发:这东西你拿不走,去留权在我。
他仍不回。
我发了第三条:我肚子里有个小生命,是你的。
然后我把电池抠出来,重新塞到枕头底下,妄想睡去,却怎么也睡不着。我想看见他回信息或是打来电话关心我,问我是否需要吃夜宵,泡面可供应不了两个人的营养。于是又把电池装进去,重新开机。可电话一夜未响,我更睡不着。
差不多三更时。我伸手开床头灯,没有亮。妈的,下午才换的保险丝,又爆了?心里烦躁嘴巴很干,身上汗哒哒的,难道这就是妊娠前期反应?我摸黑下床提上拖鞋去找饮水机,四张上下铺中间横着两张又笨又重的木头桌子。下来时,肚子不慎撞在桌角上,痛得我蹲下去,半天没有站起来。
胸闷,我想去水房洗把脸,摸索着下铺的扶梯站起来,去开门。
正值暑假,楼道里空荡荡的没有回音,除了水管漏水的滴答声。我站在一排水管面前,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小腿,这两条光洁的躯干上流淌着鲜艳的朱红,温热的……
怎么回事?
难道撞一下就会……流产?
我不敢想象。脑袋晕得不像样,低下头就扑到洗脸池子边吐起来,胃里翻江倒海,直到把晚上吃得麻辣康师傅全吐出来,嗓子眼里火辣辣地疼。两条腿无力,胳膊支撑着身体,还是颤抖着快要滑到地上去了。白瓷砖上很脏,污秽泥泞,还有楼管大妈拖地时掉下来的拖把条和某人刷饭盒时冲下来的菜叶子。我终于还是站不稳倒了下来,坐在地上哭,我在想,其实早就知道了,不是吗?莫冉就是那种任性贪玩又不愿负责人的孩子,不是吗?丁岚你真傻,竟会期望一个压根不希望有女人约束的男人给你温暖,他连他自己需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会管你,管你腹中的小孩?
哭得累了,我爬起来,手脚冰凉。白棉布睡裙上沁着污秽,我回到宿舍拿了塑料盆折回来洗。整座宿舍楼都好像空了一样静悄悄,只有我的手指同棉布摩擦发出的嚓嚓声,这声音让人心生悲凉。我丁岚什么时候也混得这么惨了?
这条路,有去无回。我想要孩子,必须留住那个男人。
这是自己吞下的苦果,明知道爱上的是个朝三暮四没有担待的孩子,但我无药可救。
早上我去诊所看过医生,他说万幸,如果再撞得狠一点,可能一条小命就流逝了。我心乱如麻地看着输液瓶,葡萄糖和碳酸钙让我昏昏欲睡。梦里那个花蕊一样粉嫩的小生命叫我妈妈,难以自制的眼泪扑簌喷涌。原来我心里的渴望那样深,想要一个爱自己的人,想拥有一份完整的感情。
莫冉,就算是个顽劣不羁的孩子,看见自己的骨血时也会长大吧!为何让我这么受伤?我在青春最绚丽的时候放逐自己,只因为我爱你。而你,却让我遭遇冰冻的激流,梦想积聚的美好瞬间崩塌。
你真残忍!
我在泪水划过腮的时候醒来,指甲划过粉白的墙壁,留下蛛丝般的网,是我的心事。
走出医院的门,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下一步该怎么办?我要去莫家,要回属于我的东西,但我不会拿孩子去要挟他。我不要乞怜的感情,等孩子出世的那一刻,我要他明明白白地低头认错,我还是那个趾高气昂的女生丁岚。
即使至今,我仍相信,拼命追逐爱情的女子没有错。
学校附近有雕刻时光咖啡馆,可我仍喜欢什刹海后海西沿的水色盛开,不是十二橡树不是星巴克,只因为我在这里遇见他。初识时我在粗粝青石地板上观庭内绿野新树,索性蹲在树下挖蚯蚓,全然不顾旁边那个浅绿沙发上对我吹胡子瞪眼的老外如何讥笑。就是那时刻,莫冉说他爱死那个时候的我了。他在红砖吧台前请我喝酒,我说咱俩拼酒吧!他说怎么拼。我说不拼酒量,拼酒识,谁认识的酒名多谁赢,而且品一口酒就要说出是哪个年份的,产地哪里。输得那个要背着赢得那个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