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生活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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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饕餮乐土(2)

煎饼果子是天津人对早餐的一项贡献。“果子”是北方人对油条的称呼。一勺绿豆面糊摊入平底炉,打上鸡蛋,推匀,撒上香葱,把成型的煎饼迅速翻个面,刷上甜酱和辣酱,撒上香菜和芝麻,放入“果子”,裹叠三两下,热乎乎交到食客手中,一天的好心情就此开始。往南走,到长江之畔的扬州,早餐的节奏明显放慢。一家人在古巷中寻一间茶社围坐开来,砌上一壶碧螺春,要上一盘大煮干丝(淮扬菜,豆腐丝同虾仁、鸡丝、笋丝等用鸡汤大火煮成),摆开七八笼精致点心,蒸饺甜鲜,菜包清香,荠菜烧卖晶莹翠绿,蟹黄汤包吹弹可破。点心蘸着姜醋,干丝就着香茗,谈古论今,雅致闲适。再往南,到广东,早餐就成了热烈绵长的,集饮、食、情、兴为一体的休憩。广东人称早餐为“早茶”,饮茶又叫“叹茶”。“叹”是广东俗语,意为享受。广东人饮早茶的过程的确是重在享受的。早茶在清晨4时即开市,一直绵延到中午,始终人头攒动,假日还要排队候位。早茶绝不仅仅是茶,粥品、菜肴、蒸点、甜品一应俱全。粥有紫米粥、香米粥、皮蛋粥、鱼片粥,甜咸自愿;菜有凤爪、牛腩、排骨,小竹笼蒸透,只闻清香不见油腻;蒸点有剔透的虾饺;甜品有金黄的蛋挞。肠粉用米浆蒸成,裹以叉烧、牛肉、鱼片或虾仁,浇上酱油和豉汁,滋味无穷。糯米鸡用荷叶裹住,剥开荷叶,糯米的香甜和鸡肉的咸鲜扑面而来。面对这样的一桌美食,聚亲、会友、看报、聊天,甚至发呆,呷一口乌龙细细品来,怎能不“叹”?

西风响,蟹脚痒

中国有句俗谚叫做“西风响,蟹脚痒”,意思是每年秋风一起,螃蟹便可上得餐桌了。食蟹不仅是季节性的,品种和产地也极其讲究。螃蟹有海蟹、河蟹之分,河蟹肉质细嫩,更为鲜美。大闸蟹是河蟹家族中的上品,其中又以苏州阳澄湖的大闸蟹为正宗。阳澄湖大闸蟹之所以格外肥美,据说是因为阳澄湖湖底的土质坚硬,蟹在湖底站立行走,久而久之,便练就了健硕的体魄和发达的“八肢”。除了个头大,阳澄湖水面浩阔、水质优越,养蟹的围栏布满全湖。

阳澄湖大闸蟹还有一套独特的体貌特征——“青背、白肚、金脚、黄毛”——背壳泛着青色的光泽,肚腹洁白,脚爪和绒毛呈金黄色。如今,各地的大闸蟹在经过人工清洗之后几乎都可呈现出一派“青背、白肚”的模样,但蟹脚上的金色绒毛却还是阳澄湖大闸蟹独一无二的骄傲的标签。按照“雌九雄十”的说法,农历的九月和十月,也就是公历的10月和11月,分别是雌蟹和雄蟹成熟的时期。而雌雄蟹都是最佳食用季节的时段就更短,前后不过十天。食蟹的佳期可谓稍纵即逝。每到蟹季,阳澄湖大闸蟹便成群结队地“飞”往各大城市,以解爱蟹者的相思。中国人对蟹的感情由来已久——吃蟹不仅为口腹之欲,也是一种闲情逸致,“品蟹”与“饮酒”、“赏菊”、“赋诗”是中国古代文人必不可少的金秋韵事。滋味无穷的大闸蟹,做法却是出奇地简单——滚水中放些紫苏叶,大火清蒸,至多20分钟,张牙舞爪的蟹便成了外壳金红、膏泽漫溢的盘中餐。食蟹既是雅事,也是一项浩大而精细的工程。如今的食客大多以双手和牙齿为武器,粉碎大闸蟹的“盔甲”。这种吃法固然豪迈,但蟹肉难免会有损失。其实古人早已为吃蟹发明了专业工具——“蟹八件”。据说会用“蟹八件”的高手可以毫发无损地取出所有蟹肉,而吃剩的空壳拼凑起来,还是一只整蟹的模样。螃蟹性寒凉,吃时须蘸着加了姜末的醋,既可添香又可驱寒。讲究的食客品蟹时还要就一杯陈年花雕,食毕再来一杯滚热的姜茶,暖胃又暖心。

吃在中国,味在四川

鲁、川、粤、闽、苏、浙、湘、徽,并称中国八大菜系。八大菜系各有千秋,不分高下,但若论影响之广、追随者之众,首推川菜。川菜的当家调料有三椒——辣椒、胡椒、花椒。川菜的妙处远不止麻辣一味这么简单。所谓“五味调和百味香”,便是用“咸、甜、麻、辣、酸”五味调出麻辣、辛香、家常、咸鲜、鱼香、荔枝甚至怪味等各种味型,变化多端、无穷无尽。有人统计,川菜的传统味型共有23种。近年来博采众长的新派川菜,味型达到了40多种。除了“味广”,川菜还讲究“味浓”。四川人对味道的追逐和膜拜几乎达到了极限,仿佛非猛料厚味不能对得起自己的味蕾。和崇尚原汁原味的粤菜相比,川菜的方针几乎是,必让你吃不出原料的原味才罢休。无论是哪种味型,决不给唇齿留下任何独自想象的空间,只能听由浓烈的滋味在身心中呼啸而过。川菜家族中贤能辈出,一千个食客就有一千个川菜经典。当然,还是有些不得不说的经典中的经典,比如回锅肉和麻婆豆腐。回锅肉的样貌毫不惊人,先煮后炒,看似朴拙,实则对火候的要求却深藏不露,须得拿捏精准。久居外乡的四川人回到家乡,往往点出的第一道菜就是回锅肉。麻婆豆腐的名字来源于它的缔造者——“陈麻婆”脸上的麻痕。细嫩的豆腐和香酥的牛肉末在辣椒和鲜汤的环绕中慢慢煨香。樟茶鸭以樟木屑和红茶叶作为熏料,清香幽远,完全没有了烟火气,曾被周恩来总理用来款待卓别林。宫保鸡丁出自清朝的官宦之家,鱼香肉丝是无人不晓的“草根名菜”,都是川菜中“五味调和”的典范。最后还有一位后起之秀——水煮鱼。水煮鱼的风行,也就是五年之内的事情,速度快得惊人。火红的辣椒和雪白的鱼片迅速席卷了以北京为首的各地人群,挑战着人们对食器容积的认识、对油脂用量的戒备、对大面积辣椒的终极想象和对麻辣口味的至高要求。川菜的神奇还在于它旺盛的生命力和强烈的感染力。从街边随处可见的“成都小吃”,到写字楼里会意大于品食的“俏江南”,川菜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繁复;可以很传统,也可以很时尚。在北京,川菜馆几乎永远高朋满座。名号响亮一点的,大堂里便永远有人在等座。看着食客们翘首以盼、兴致勃勃的神情,我们不得不承认——吃在中国,味在四川。

过桥去食云南怪

彩云之南,四季如春,四时花开。“云南十八怪”是好事者为云南风物所画的素描,其中第十七怪是“过桥米线人人爱”。这绝不是夸大其辞——只要你亲自尝上一碗过桥米线,它有多么值得爱,立刻不言自明。和中国几乎所有的地方小吃一样,过桥米线也有它动人的故事。传说在云南的蒙自城外有个南湖。湖心小岛上茂林修竹,是个静心读书的好地方。清代一位杨秀才每日在岛上苦读诗书,他的妻子便每日经由一座通往湖心岛的石桥为他送去爱吃的米线。因为路途遥远,米线送到秀才手中时常常已经凉了。一日,妻子为秀才熬了一罐鸡汤,送到湖心时竟依然灼热烫手。细看之下,原来是汤面的一层浮油起到了天然的保温作用。妻子受到启发,从此后常常熬制这种鸡汤,带上米线和切好的肉片、蔬菜,在走上石桥时才将所有原料投入鸡汤烫熟。等这一碗鸡汤米线送到秀才手中时,刚好食用。秀才最终考取了功名。但比功名更让人传颂的,却是这一碗“过桥米线”。现在的过桥米线,汤、料、吃法都更加讲究。汤用鸡、鸭、猪骨熬成,清澈透亮,汤味醇厚又不夺食材的原香。荤料有鸡脯、乌鱼、鱿鱼、猪脊、猪肝、猪腰、云腿等,片得薄如蝉翼。素料有菠菜、碗豆尖、黄芽韭、豆腐皮、玉兰片等,样样鲜嫩。高深的瓷碗中放入胡椒粉和熟鸡油,舀入滚汤,油层上浮,罩住汤面,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水深火热。往汤中依次加入荤料、素料和米线,一一烫熟,便可大快朵颐了。讲究的食客在加入米线时也要“过桥”,将米线碗移近汤碗,用米线在两碗之间搭一座“桥”,连绵不断地送入汤中。相比之下,将米线囫囵倒进汤里的做法实在是辜负了“过桥”二字的神韵。

羊肉泡馍:黄土高原的精气神

古都西安,古拙而粗放。兵马俑记录的是两千年前的咸阳;华清池讲述的是一千年前的长安。要结识真实的今日西安,要领悟西安人群、西安生活、西安的魂魄、西安的精气神,还得在一碗羊肉泡馍里。入得泡馍馆中,捧上有“天下第一碗”之称的白瓷大碗——碗口阔大得足可以让整张脸埋入其中——领上两个托托馍,先在慢悠悠掰馍和热腾腾喝汤的食客中间缭绕几圈,及至等到空位,入座,味蕾早已被笑盈盈汗涔涔的其他食客撩拨得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