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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阴兵借道 (2)

啪的一声,又倒了一个,还是拿短枪的,不过没死。我看见他爬起看了看跑着的另外两个,端起驳壳枪,又是啪的一声,在自己脑门上开了一枪,这回真死了。

我眼都看花了,真想掐掐自己看是不是在梦里,洞里的弟兄们听到枪声都跑出来看热闹了。

跑在前面的那个冯兵似乎发现了我们这儿有人,没命地往我们这跑,边跑边喊:“救命!”后面的一个就玩命地追,边追边叫:“杀了他,杀了他。”

排里弟兄们瞪着眼睛一个看着一个,想:“这算什么姥姥的,我们是敌对的队伍啊。听你的?你说杀谁就杀谁?”

冲在前头的那个冯兵好像没子弹了,把手里的步枪一扔,飞快地跑进了我们待的窑洞里,上来就夺我手里的枪,还死命叫唤:“给我,给我,快给我打死他。”

我一枪托砸在他后脑勺上,他眼一翻白,倒了下去。

我看了看排长:“老大,这算不算我抓的舌头?”排长正忙着砸倒又奔进来的一个,嘴里回答:“算。”

我们把两个人绑在一起,浇了一锅冷水,两个俘虏醒了过来,看一眼被绑在一起的对方,立刻大声惨叫起来。

先进来的那个大叫:“长官,他不是人。开枪啊,快开枪打他。”后进来的那个叫得更大声:“长官,别信他,他才不是人,快打死他,不然,我们就全完了。”

先进来那个急了:“长官,我们一个营的人都栽在他手里了,您千万别相信他。”

我上去一人扇了两耳光:“叫什么叫,这里你们说了不算。姥娘的,你们现在是俘虏,老子撒泡尿也比你们说话有用。明白吧?”

两个人被扇后都闭了嘴,只是拼命挣扎想离对方远点。

这时候电报机响了,电报员拿着打出的纸头发呆,排长低骂一句,问:“上面有什么指示?”

电报员抬头说:“不是我们的,是老冯那的。”

排长一下子来了精神:“上面写了什么?”

电报员说:“是密码,破译出来是‘多了一个,全完了’。”排长一愣:“什么?”

电报员头上出汗了:“我再看看,再看看。没准哪错了。”排长点点头。

这时候那两个俘虏突然又大叫起来:“没错,没错,是多了一个,是多了一个啊。”

我一人又赏了一巴掌。俩家伙又闭嘴了。

排长摇了摇头,不耐烦地说:“全排集合点数,把舌头带回去。”

说到这里,李存壮停住了,看着我们:“底下的事情,你们应该知道了吧。”

刘晓刚看了看我,垂下了枪。我对李存壮说:“接着说,后来怎么了?”

李存壮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集合点数时,我们一个排十二个兵,加上两个俘虏,结果怎么点都是十五个人,大家身上都寒了起来,排长冷着脸亲自又点了一遍,还是十五。

排长没喊解散,走到窑洞门口看看渐渐涌上来的夜色,突然快步走到先进来的俘虏面前,啪的一枪打在他的脑门上,然后对我们沉声说:“再数。”

我们看着中枪的俘虏,俘虏的尸体躺在地上大睁着两个眼睛,脑后一堆红的白的流出来,大家的心都寒了一下。排长这招叫镇煞,就是用杀气来冲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这说明两件事情:

一、我们确实遇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二、它还是很凶悍的东西,排长心里也没底。

要知道镇煞这玩意儿可不是能随便用的,特别是杀俘虏,这是要夭寿的。

大家再次报数的时候声音低缓了很多:“一,二,三……十三,十四。”

大家的心刚一颤,排长接着又道:“连这个死人,十四。”

这下人数正常了,排长朝我一指:“存壮,你压俘虏走前面,我们去他们营地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活着的最后一个俘虏听这话瘫地上不敢起来,被我一顿拳打脚踢,枪顶脑门上才肯哆嗦着在前面带路。

这时候外面已经起了大雾,可比雾更可怕的是我们底下遇见的东西。

(四)

洞外雾浓得像俺们在乡下挤出的洋母牛奶子那么白,对面都看不见人。俘虏在最前面带路,我在其后用左手牵着捆住俘虏双手的绳子,右手握着步枪头,排长在我后面,用右手抓着我的步枪把子,左手又握着自己的步枪头,把枪屁股往后面伸去。就这样一个串着一个,慢慢地往前蹭去。

这么大雾,一松手,谁也看不到谁了,现在我们全指望那俘虏带路了。

好不容易前面好像有个洞穴,我们听见那俘虏瓮声瓮气地在前面说:“到了,应该就是这了。”

从外面看洞里也全是雾,排长低骂一句:“鬼天要死人了。存壮你把绳子给我,去点个火。”

我答应一声,把绳子交给排长,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点了火先进洞里看看,发现还是看不清,只能看见雾外半米的光景,更要命的是,没走几步我就给绊了一跤,把火折子给摔灭了。

好在我立刻在绊倒我的东西上又摸出个火折子,凭感觉,这是具尸体。

死人不奇怪,按俘虏说的,这没死人才奇怪呢。我又点亮火折子,往那死人脸上一照,立刻吓得大叫起来。

排长随后冲了进来,照着火光一拉我:“什么情况?”

我抖着手一指地上的死人:“你看你看,他怎么会在这里?”

地上的死人,就是排长镇煞时杀的那个俘虏。

还是排长机灵,一下就会过意来:“这是我们离开的窑洞啊,狗日的又把我们带回来了,这次绝对饶不了他。”说着排长一牵手上的绳子。

一牵,排长差点跌了个踉跄,连忙倒在我身上。我赶紧借着火折子的光亮看,他手上只有半截断绳,那个俘虏跑了。

这么大的雾,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跑的,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排长把弟兄们都喊进洞里来,然后对着外面的大雾愤愤地开了两枪算示威,接着对大家说:“看这雾,今天是走不了了,就歇这吧。”

我们巴不得呢,掏出干粮就坐地上吃了起来。

突然排里眼神最好的枪手张福春喊了起来:“洞口有人影。”

大家立刻趴下抬枪对准了洞口,排长对外面叫道:“谁?是兄弟的说清楚,不然误伤了可别怪弟兄们。”

外面的浓雾缓缓地流淌,一点声音也没有。

排长哼了一声:“弟兄们,瞄准洞口,管他是人是鬼,打了再说。听我指挥,三,二……”

“别开枪别开枪,是我。”外面传来个哭腔。他姥娘的,是那个逃了的俘虏,他又回来干吗?

排长像老虎一样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把挣扎着的俘虏揪了回来,边打边骂:“狗日的我让你逃,我让你逃。”

俘虏鬼叫着说:“我也不想逃啊,我能往哪逃啊,我知道带错了地方你们肯定要揍我。我明明带你们去我们那里的,谁知道怎么又回这里来了。”

弟兄们心都一惊,是啊,这么多老兵,被人家带了个回头路居然一点也没察觉,虽说是大雾天可也太扯淡了吧。

我们还没说话,张福春突然冲了过去,把俘虏摁倒,低声道:“龟娃子撒谎,他带人来了,我们被包围了。”

我们睁大眼睛看去,这才发现雾中隐隐的黑影幢幢,分明是有大队人马跟在这个俘虏后面尾随而来。

但奇怪的是,我们看得见人影,却听不见一点人声。

我们也屏住了呼吸,外面的影子不说话,也不进来。大家就这么默默地对峙着。

突然,我们身边传来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张福春骂了一句“晦气”,道:“龟娃子撒尿了,格老子的腌臜了俺的鞋。”

这个俘虏居然被吓得尿了出来,我们听见他呻吟似的说:“是他们,是他们,一定是他们,是我那个营里的人啊。”

排长低声问:“你不是说他们都死了?”俘虏哭了说:“是全死了,现在来的不是人哪。”

排长沉默了片刻,猛然吼道:“给我打。”我们毫不犹豫地开了火。

打了一阵子,停火的时候,外面还是密密麻麻的人影,那么多子弹像是都打到大海里去了。

我想排长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我听见他低骂:“狗日的局气不正,我们遇阴兵了。”

我的头嗡的一下。

(五)

什么!听李存壮讲到这里,我、刘晓刚、王刚、王强同时大叫了起来:“你遇过阴兵?”

李存壮哭丧着脸点了点头,我们四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王强上去踢了李存壮一脚,骂道:“各跑见了阴兵你还告诉我们,害人哪!”

李存壮也蹦起来吼道:“我就说不要说不要说,你们几个鳖肯饶了我吗?你,”李存壮指指我,“你,”他又指指刘晓刚,“还有你们两个。”他最后指了指王家兄弟,“你们刚才有人没逼我说吗?有人吗?”

王强端起枪就要打李存壮。“强子,干什么?把枪放下!”我喝住了他,朝刘晓刚看了看。

刘晓刚蹲地上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也咂咂嘴,知道这回真惹了大麻烦了。

阴兵的说法在部队里由来已久,我们是在枪林里讨生活的,往往早上带着脑袋去打仗,晚上都不知道能不能把脑袋带回来。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有的时候仗打完,回营吃饭的时候,有的兵娃子要去打水,老兵在旁边就说:“来来来,我带你个娃子一起去啊。”

于是一前一后地去打水,走着走着,忽然旁边来个兵,一看老兵,大惊叫道:“你不是被打死了吗,尸体都埋了,怎么还走得好好的?”

兵娃子大惊,连忙掏枪,等枪掏出来,老兵已经不见了。

这老兵就是阴兵,也许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死了,也许是鬼魂嫌寂寞来拉人去陪,反正兵娃子是捡回来一条命。如果没遇见人被叫破的话,那兵娃子就不知道被阴兵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从此就不会回来。

但遇到阴兵的还万万不能告诉别人,按照部队里的说法,这要说出去,破了阴机,阴兵在地府里就能知道你在哪里,非回来带走你不可。

当然知道的人也会被一起带走。

没想到逼李存壮逼出这件晦气事情来,连长不在,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

好在刘晓刚终于站了起来,对李存壮说:“老李,那说说你是怎么从阴兵手里逃出来的?”

李存壮直勾勾地看着我们,吐出四个字:“阴兵借道。”我们四个人全叫了起来:“这样你还能活下来?”

在战场这块血地上,你攥块土都能滴出血来。为什么?因为死掉的人比活下来的还多。

这一死可不是一个两个,都是成千上万哪。这么多的兵,一下子拥进地府去,阎王爷也不敢收。

于是他们只好徘徊在死去的地盘附近,来回行军,如果死的时候是在半路上被伏击死的,没到目的地,虽然阴阳殊途,做了鬼,也只一心想到目的地,就这么永不停息地跑下去。

自古有言:阴兵借路一条道。

什么道?不是别的什么道,是血道。

有道是:“阴走三,阳走四,一声鸡哭分生死。”再牛再彪悍的军队,他行军也得安排好时辰,要么过了四更天出发,要么算准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