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请你们帮忙——对付这里的雷以及斯图玛斯的安德鲁·雷矿主。记住,你们欠我们一笔情,去年秋天你们和警察发生冲突,我们曾派去两个兄弟相助。请指定两个能干的兄弟前来,他们将由本会泰德勒西金负责,地址你们知道。泰会告诉他们行动的地点和时间的。
你的朋友:J.W.温德尔
“我们需要几个人帮忙,有求于温德尔时,他从没拒绝过我们。我们这次也不能拒绝他。”麦克金蒂停了一会,他那双阴森、恶毒的眼睛向室内环视一周,“谁自愿报名?”
几个年轻人举起了手。身主看着他们,赞同地笑了。
“你可以去,老虎考马克,如果你像上次似的,一定会得手。还有你,威尔逊。”
“我没有手枪,”自愿者说,他还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你这是第一次,是吗?哎,总有一天你要见见血。这是个很好的开端。
至于手枪,你会发现,手枪已经在等你,不然就是我弄错了。你们如果星期一来报到,时间就足够。你们回来时,一定会受到热烈欢迎。”
“这次可有报酬吗?”考马克问,他是一个体格强壮,面孔黝黑,相貌狰狞的年轻人。由于他的凶残,人们送给他一个绰号叫“老虎”。
“别担心报酬。你是为了荣誉而战的。或许事成后,你会得几个零钱。”
“那人究竟干了什么坏事儿?”
“显然,你没资格问他都干了些什么,他已经被那边的朋友宣判了,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须替他们执法,正如他们为我们做的一样。顺便说一句,莫顿分会下星期会来两个兄弟帮我们干点儿活儿。”
“他们是谁?”有人问。
“忠于组织,最好什么也别问。你如果什么也不知道,证词就会是不知道,也就没有麻烦,但是他们会把活儿做得干净利落的。”
“还有,要及时!”特德·包德文喊道,“这地方的人不听话了。上星期,我们就有三四个兄弟被布莱克工头踢了出来。应该让他领教一下我们的厉害。”
“领教什么?”麦克摩多小声向邻座的人问。
“给他一颗大号子弹完事。”那人高声笑着回答说,“兄弟,你看我们的办法怎么样?”
麦克摩多现在已经是这个无恶不作的团伙中的一个分子,他的灵魂似乎已与这种邪恶的精神融为一体。“我很喜欢,”他说,“这正是英雄少年的用武之地啊!”
四周的人听到这话,对他大加赞许。
“怎么回事?”坐在桌子另一端的黑脸身主大声喊道。
“先生,是我们这位新弟兄,他觉得我们的方式很合他的胃口。”
麦克摩多立即站起身来。“我要说,身主阁下,如果需要,我会为能够被选中替分会效力而感到无尚自豪的。”
人们大声称赞。他们觉得,好像有一轮新的太阳正从地平线上喷薄欲出。
而在有些年长者看来,这一切似乎来得太快了些。
“我提议,”坐在主席身边的面容贪婪、胡须灰白的秘书哈拉威说,“麦克摩多兄弟应该等待合适的时机,听从分会的调遣。”
“是的,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随时准备效劳。”麦克摩多说。
“兄弟,你的日子会来的。”主席说,“我们已经知道你是一个心甘情愿出力的人,我们相信,你在这儿一定会表现出色的。今晚,我这儿有件小事,如果你乐意,倒可以出一臂之力。”
“我愿等待更有意义的事情。”
“不管怎样,你今晚可以来,这会帮助你了解我们这个团体的主张是什么。我以后再宣布。同时,”他扫了一眼日程表,“会上我还有一二件事要说。首先,我要问一下会计有关我们的银行结存情况。我们要给吉姆·卡那威的遗孀抚恤金。他是为分会干活时丧命的,我们有责任照顾好她。”
“吉姆是上个月我们决定处死马雷克里克的柴斯特·威尔考斯时殉职的,”麦克摩多的邻座告诉他。
“目前的资金情况不错,”会计说,面前放着银行的存款本,“近来各商行很大方,马克思·林顿有限公司付给的五百美元还没动过。沃克兄弟公司那儿进项一百元,但我自作主张,把它退了回去,我要五百元。如果星期三不给我答复,那么,他们的卷扬机就会出故障。去年,就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烧了他们的轧碎机后,他们才学乖的。然后是西部煤矿公司,他们已付了年度捐款,我们手头有足够的钱去履行一切义务。”
“那个阿齐·斯温顿怎么样?”一个兄弟问。
“他已经变卖了家产,远走他乡了。这个老魔鬼给我们留下一个字条说,他宁愿在纽约做一个自由的扫路工,也不愿意做一个在一群敲诈勒索之徒手下的大矿主。天啊,他逃走之后,我们才收到这便条!我想,他不会再回山谷了。”
一位长者从桌子另一面对着主席的座位上站起来。他的脸刮得干干净净,面容慈祥,眉宇端正。“会计先生,”他说,“我可以问是谁买下了被我们赶走的那个人的财产吗?”
“可以,莫瑞斯兄弟。是由国家和莫顿县铁路局买下了。”
“那么去年,谁又以同样的方式购买了上市的陶德曼和李氏矿业的?”
“莫瑞斯兄弟,也是这家公司。”
“那么又是谁买下了曼森·舒曼铁矿,还有范·德尔,亚特伍德铁矿——这些近来被纷纷放弃的产业的?”
“都被西吉尔莫顿矿业总公司收购了。”
“莫瑞斯兄弟,我看,谁买了这些和我们没多大关系,因为他们毕竟不可能带走这些物业啊。”
“身主阁下,我十分尊敬您。可我认为这和我们的关系很大。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近十年之久。我们一直在将这些小人物赶出此地。结果又怎样?
我们在他们原来的那片土地上看到了许多大公司,像铁路公司或煤矿总公司。这些公司在纽约或费城都有总裁,根本不把我们的恫吓放在眼里。我们只能把这些产业从小业主手中拿走,但结果是,又来了别的人。这样一来,我们在把事情变得给我们自己造成了危险。小人物不会伤害我们,他们既没钱,又没势力。只要不榨干他们,就会在我们的压迫下生存。可是,一旦那些大公司发觉我们挡了他们的财路,他们就会毫无怜悯地,不惜任何代价打垮我们,把我们送上法庭。”
听到这一席不吉利的话,大伙儿都静了下来,神情沮丧,脸色阴沉。他们一贯威力无比,不可一世,从来就没想过将来会遭报应这么回事儿。而这种想法,即使是那些最不要命的人听了,也顿觉一阵凉意席卷而来。
“这只是我的忠告,”那人继续说,“对小人物,这么做轻而易举。等到这些人被彻底除掉后,我们这分社团也会崩溃。”
实话并不一定有市场。那人说完话后坐回到椅子上时,有人愤怒地喊起来。身主麦克金蒂双眉紧皱,阴郁不快地站起身来。
“莫瑞斯兄弟,”他说,“你总是胡说八道。只要我们所有成员站在一起,在美国,就没有任何力量敢动我们一下。难道我们在法庭上没有试过吗?
我希望那些大公司也会认识到,给我们付钱,要比与我们战斗更划得来,他们会重蹈那些小公司的覆辙。现在,兄弟们,”麦克金蒂摘下那顶黑金丝绒帽子和圣带说道,“本分会今晚议程完毕,离散会前只有这件小事要提一下。
现在是兄弟们举杯痛饮、尽情欢乐的时候了。”
人的本性确实很奇怪,对这里这些人来说,谋杀是家常便饭,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使一个个家庭丧失父亲,对有些受害者,他们并无任何个人恩怨。眼见悲妻哭泣、儿女无助,竟从不感到内疚,毫无恻隐之心,但每当听到优柔凄切的音乐时,却会感动得热泪横流。麦克摩多声音圆润,假如他直到现在还未获得分会一些人的好感的话,那么,两首“玛丽,我坐在篱边的台阶上”和“艾伦河岸边”的歌曲,实实在在地拨动了他们的心弦,使他们难以自持。
就在第一个夜晚,这位新会员就使自己成为兄弟们中间极受欢迎的人,留下了不断晋升、身居高位的标记。然而,要成为一个受人尊重的自由人会会员,除了人缘好,还需要其它的品质。而这种品质,在这个晚上还没结束之前,麦克摩多就见到了一个榜样。威士忌喝了几轮,人们已经酒气熏天,醉意朦胧。这时,身主再次起身,对大伙儿说:
“弟兄们,”他说,“镇上有个人需要修理一下,这事儿由你们操办。
我说的是先驱报的詹姆斯·斯坦格,你们不是已经看见他是怎样对我们连续攻击、出言不逊的吗?”
人们低声表示赞同,许多人开口诅咒。麦克金蒂从背心口袋中掏出一张报纸。
法律和秩序!
他是这么写的。
煤铁矿区的恐怖统治
自首次暗杀事件发生,揭示我们中间犯罪团伙儿的存在以来,已年过十二载。从那日起,这些不法之徒就从未停止过暴行,直到现在,他们的罪恶行径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使我们这儿成为文明世界的耻辱。昔日,我们伟大的国家曾以宽大的胸怀,欢迎这些从欧洲专政者脚下摆脱出来的移民,难道这就是我们所应得到的回报?往日,我们为他们提供生存之场所,今日难道他们自己要成为奴役我们的暴君吗?难道在神圣的星条旗的保护下,我们会允许他们建立这样一个无法无天的恐怖主义的乐园吗?读到这危言耸听之闻,人们心中不禁顿生恐惧,仿佛置身于东方最腐朽的独裁统治者手下。这些人已是路人皆知,其组织也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们还能容忍他们多长时间?我们能永远……“够了,我们听够了这些废话!”主席喊了起来,边把报纸扔到桌子上,“这就是他对我们的一片胡言,我要问的是,我们应该对他说什么?”
“宰了他!”传来许多恶狠狠的声音。
“我反对这么做,”莫瑞斯兄弟说,就是那个眉宇清秀,脸刮得干干净净的长者,“我说,兄弟们,在这山谷,我们手上的血迹太浓了,结果必然是:为了自己的防卫,他们会团结起来将我们击毁。詹姆斯·斯坦格是位老人,在这一带和本镇深受爱戴。他的报纸代表了山谷内所有殷实人家的利益,要是杀了这个人,定会在全国引起震惊,为我们带来灭顶之灾。”
“那么,他们怎能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斯坦贝克先生?”麦克金蒂喊着说,“靠警察?记住,这帮家伙中,有一半怕我,另一部分人要靠我们来养活。或者靠法庭和法官?难道我们以前没见过他们?每次结果都怎样?”
“或许会由一个名叫林奇的法官来判此案的。”莫瑞斯兄弟说。
这建议,引来大家普遍的愤慨。
“我只要伸一下手指,”麦克金蒂喊道,“就能派二百人去镇子,把他们全部都赶出去。”突然,他抬高了声音,浓黑的眉毛令人毛骨悚然地皱起说,“莫瑞斯兄弟,听着,我在监视着你,这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你自己胆小如鼠,还要动摇军心。莫瑞斯兄弟,当心有一天你的名字出现在我的议事表上,那将是你好看的日子,我正在考虑把你的名字写在上面呢。”
莫瑞斯脸色苍白,双膝颤抖,瘫在椅子上。他双手颤巍巍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说:“身主阁下,我道歉,如果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向您和本分会所有兄弟道歉。大家知道,我是一个忠实的会员,是担心分会的前途才说了过激的话。可是,尊敬的身主,我对您的信任,远远超出对自己的信任,我保证再也不冒犯您了。”
听到他低声下气的请求,身主紧锁的眉头才放松了。“很好,莫瑞斯兄弟,假如真到了应该给你一顿教训的时刻的话,我也会感到抱歉的。然而,只要我坐这把交椅一天,我们这个分会就必须言行一致。现在,弟兄们,”
他继续说着,一边环视着他的同伙,“我就说这么多,如果斯坦格得到他全部应得的处罚,就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这些主编们一旦联手,全国的报纸就会招来警察和军队。但是我想,你们可以给他一次严厉的警告。包德文兄弟,这事儿由你来办怎么样?”
“当然!”年轻人急切地说。
“你带几个人去?”
“六个就行,两个把门。高尔,你去,还有你,曼舍,还有你,斯坎兰,以及威拉比兄弟俩。”
“我答应过,新来的麦克摩多应该去。”主席说。
特德·包德文看着麦克摩多,眼神中流露出既没有忘记前嫌,也没有宽恕的神色。“好吧,如果愿意,他就来吧。”他阴森森地说,“够了,越早行动越好。”
这帮人大喊大叫地、醉醺醺地哼着小调离开了。酒吧里挤满了狂欢的人,许多兄弟仍留在那儿。那一小撮奉命执行任务的人走到街上,三人一帮,两人一伙儿地走在人行道上,以免引起怀疑。那是个寒风刺骨的夜晚,一轮半月高悬寒空,天上布满了星星。这伙人在一幢高大建筑物对面的一个院子里集合,灯火通明的窗口之间,印着几个金色字母“维米萨先驱报社”。里面传来了印刷机的响声。
“你,在这儿,”包德文对麦克摩多说,“你可以站在楼下大门口,保证我们的退路通畅。亚瑟、威拉比和你待在这儿。你们其他人跟我来。弟兄们,别害怕;因为我们在酒吧里有许多证人,他们会证明我们这阵子还在那儿喝酒呢。”
已接近午夜,街道上除了几个回家的醉汉外,空旷静寂。这一小撮人穿过街道,推开报社办公室大门,包德文和他手下人一下子冲进去,到了对着门口的楼梯上。麦克摩多和另一个人等在楼下。楼上房间传来呼救声和喊声,然后是拳打脚踢、椅子撞翻之声。过了一会儿,一位灰白头发的老人冲到楼梯平台上。
还没跑出几步,他就被抓住了,他的眼镜叮当一声落在麦克摩多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