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你怎么了?
你不是最爱干净的么?
地上这么脏,你怎么这么调皮,像个小孩子一样,快睁开眼睛呀,快点睁开。
你的西服都脏了,全都脏了,你快起来嘛,我给你,好不好?
好不好。
你起来。
斑驳的晶莹,无声,自那眼角滑落,湿了袖口的衣角,透湿,透湿。
“谁是病患的家属?”
“家属在哪里?”
“刚刚出车祸的患者家属在哪里?”
“病患症状出了异常,快,快出来,把手术书签名,快,不要耽误手术。”
谁?
是在叫,她?
趔趄着,深一步,浅一步,慌忙从楼道中,挤了出来,一身白色碎花波西米亚群,裙角,衣领,腰,手,全部沾满了斑驳的血迹。
有的干涸,有的还未干透,有的,还在流淌,滴着,留着。
“我,我是。”呀呀发声,其其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紧紧的扼住,难以吐出一颗字眼。
沙哑,单薄的脆弱。
挤出残留的坚强。
“你去哪了?知不知道病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时间!”带着手术帽的护士一把将手术单扔给其其面前,眼神,冷酷的可怕。
冰冷。刺骨。
捏起白色的圆珠笔,粉嫩的指甲,干净,整齐,却被几点血渍,染红,似晕染开了几朵斑驳的红梅,夺目,冷艳。
“快一点,好不好?你老公还在里面等着你签了动手术呢?知不知道,他脑颅大出血,还不快点?现在要抓紧和病魔抢时间!不是我说你,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跑哪里去了,耽误了这么多时间,你知道,很有可能,你老公就……”护士得寸进尺,见其其写的手无法抑制的颤抖,一记白眼抛过去。
不要。不要。
无力的摇摇头,成了潜意识里的全部的动作。
颤抖的手指,用力的握紧笔,却几次滑落,无法克制的颤栗,竟深入了心扉。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会再一次经历这样的,生死。
苦痛,一时之间,倾袭而来、
蜿蜒的笔迹,山路十八弯般,拐了无数道坎。
丑陋的比壁虎还要难看很多,很多。
“真是……”护士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一把抓过其其手中手术单,转身,往手术室里走去。
“医生,求求你,救救他,一定要救他。他,是为了我……为了我……求求你,要我的命也可以……”颤栗的出声,无力的滑落。
泪水浸满了苍白的脸,恐怖的令人畏惧。
抬眸,手术室的大门,正缓缓的阖上,直到契合。
脑子乱成了一团。
重症监护室。
隔着一道透明剔透的玻璃,那高大的身影,近在咫尺,伸出手,却触及一阵冰凉,心,缓缓地放下。
无力的斜倚在玻璃之上,水眸红肿的发紫,如桃核一般,惊悚。
一抹淡然的笑意,滑自嘴角,干裂的唇瓣,因为一丝拉扯,而,渗出了斑驳的血丝。
他,就静悄悄的,躺在里面。
离她,这么近。
这么近。
纤细的指尖,开始,轻轻的按上玻璃,用力的,想要穿透,想要穿透,这最后一道阻挡。
想要拥住他,想要抱住他。
想在他的宠溺中,静静的呼吸着那道怡然,那道怦然心动。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好累,好累。
为什么,会这么累……
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的颤抖,无力的眼睑,慢慢的阖上,纤细的身子若断线的风筝,顺着那光滑的玻璃,渐渐的,滑落。
下滑的趋势,难以阻挡。
蓦地。
一只强健的手臂突然伸出,一把环住了那单薄的身子,将她搂进了怀中。
温暖。
包围着冰冷。
紧紧的。
紧紧的。
那纤细的身影,娇俏的脸颊,多了一抹怡然笑意。
睁开模糊的视线,却触及那一双斜睨的凤眼。
盈着满满的担忧。
和记忆中,那躲在金色边框后的黑褐色眼眸,契合。
是你吗?
是,还是不是……
时钟,滴答滴答,悄然流逝的岁月,化作点点星尘,从指缝中,划走。
静谧。
空无一人的走廊之外。
长长的矮凳,窄小,陈旧。
一抹纤细的身影,瑟缩在小小的角落。
不时抬眸,望一望,那透明玻璃内,那带着氧气罩的俊美脸庞,瘦削的颧骨,高高凸起,苍白的痕迹。
指尖,隔着薄薄的空气,临摹着,那深烙在心的刚毅俊脸。
自,那眉,开始,渐渐的,掠过那眸,那里,总是深邃的不见底,仿若璀璨的星辰,令她沉迷其中,无从知返。
那削薄的唇,性感的唇线,总是紧紧抿成一条绷直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