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一会儿,她拨电话给南。如果南没有关机……她扭头看了看一旁睡得死死的小邢,谢天谢地,她听见了熟悉的那个声音。
“这就意味着老天对我的打算眼开眼闭……”
南没想到,玉米此后的一切行为,早在她忘记关机的时候,就已经被无法扭转地预设下了。她之前苦口婆心说下的一席话,完全是一场无用功。
拂晓时分,她们各自歪在了沙发一角。一夜未睡,玉米的黑眼圈在晨光下看起来格外明显,倒是衬出了两只大眼里熠熠的光亮。南已经想不出什么话劝阻她了。于是玉米一个人沉浸在对即将到来的那个夜晚的甜蜜想象中。
屋子里一片静默。小邢就在这时推门进来。他的头发竖成了城墙上的一蓬草。
“你为什么不进屋睡?”他一手支着门,一手挠着头。
“我怕吵醒你呀。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要早点去公司,解决一个技术上的问题吗?”玉米的声音依旧柔柔的、糯糯的。南惊讶地望着玉米。
“你还记得呀。”小邢说着就要转身出门。
“小邢,跟你说件事。今天下午我要和她一起出差,”她指指南,南赶忙冲着小邢点点头,“我负责做市场定位的一个项目拿下了,要去一趟外地,几天就回来。”小邢看了看南,没说什么,轻轻带上门。
南知道,玉米这次是下定决心了。
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十几分钟后,已经收拾得一干二净的小邢再一次站在了玉米面前。
“喔哟,侬哪能穿格件橘黄色的衣裳?勿灵勿灵,看上去皮肤黑得来,侬快点去调一件。”玉米仰起头,扯了扯小邢的袖子管。
“你不记得了?这件衣服是我第一次约你吃饭时穿的,那时你也没说不好嘛。”
“啥辰光的事体了,侬哪能记得介牢?”玉米笑了,眉毛却往下挂着,看起来,更像要哭的一副表情。
“只有你不记得了。”他伸手拍了拍玉米脑袋,又朝南礼节性笑笑,“好了好了,你路上当心点,我先去上班了。”
一直等到外面大铁门“喀哒”一声锁上,南才开口说话。
“他不像你说的那样粗心嘛!我看他挺爱你的……”她看了看玉米,玉米已经闭上了眼,
“我要抓紧时间睡一会儿,要不然,我会老得没法看的。”
3
“……再过一个小时,飞机就要开了。离开一个城市,去到另一个城市。一个我原本很陌生的城市。会发生的一切是什么呢?我忙乱的心,在担心什么呢?……”
玉米在邮件里告诉了他一切。几个小时后,她收到了一条短消息:你都如此了,我就抱着你疯吧。刚刚抵达的玉米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她一路小跑出了机场。
她在老板即将住下的酒店里,同一层楼面,为自己开了一间房。放下简单的行李,将化妆品、护肤品在梳妆镜前一字儿排开后,她直冲楼下超市,买了大包小包的牛奶、果汁拎进房。在浴缸里放满热水,倒进整整三升牛奶后,她脱去身上的衣服,站在落地穿衣镜前仔细审视自己。她还没有生育过,身体依旧像年轻女孩儿那样,浑圆、富有弹性。她想起自己曾在邮件里写下的那番话,她告诉他,她最痛苦的时候,是在精心护理完自己全身肌肤以后:
“我抚摸着自己,每一寸肌肤,都是那样光滑,它们闪闪发光,真像缎子一样。你要嘲笑我自恋了,对不对?可就像一个绝世美女,她日日精心梳妆打扮,却不能下阁楼一步。任美丽寂寂开放,却无人问津,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啊。难道我竟要守着它们老去么?我多么希望,在我依旧年轻、依旧美丽的时候,能让你亲手摸一摸它们呀。”
为了这个晚上,她甚至特地去买了几套性感内衣。
把自己的处女身子交给初恋男友的那天完全出乎她的事先设定。她似乎闯了什么祸,不大(她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但也绝不小(他把她带回家的那一路始终拉长了脸一声不吭)。关上门后他拉把椅子坐下,指指她,你过来。她低了头走过去。他抓住她肩膀用力摇,皱了眉头、眼睛用力往一块儿挤。她低头看了看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你、你、你,他气得一把把她压到了大腿上,抬起巴掌就扇了她两下屁股。她当然用力挣动,试图站直身子。没想到他一把把她抱了起来,直接放在了卧室床上。一切发生得大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做完爱后她痛哭流涕。不是因为她的处女膜破了,她再也不能告诉别人她是纯洁的。她哭是因为她觉得羞愧,她用的胸罩是妈妈给改的,旧得发了黄,连带着她的肉体也像洗不干净一样脏兮兮。当然她不会在男友搂着她指天发誓说要珍惜她时说明真相。
此后的任何一次约会,无论时间多么紧急,她一定先在家洗个澡,洗得香喷喷的,并且换上她满意的内衣。它必须具有如下功效:纯洁的颜色让对方联系到她的纯洁,比如白底蓝花或小碎花;可爱的颜色让对方联系到她的可爱,比如粉红的底子上小白兔笑嘻嘻。后来和小邢,她虽然在每次约会前都打定主意不让他碰她,但她仍做好了以防万一的准备。
可现在,她是一个有夫之妇,他是一个有妇之夫。她希望她能和他的妻子有所区别。
下起雨了,不大,她没有打伞。她穿了一件连着帽子的红色外套,帽子一直扣到了眉毛上。在路上走,不停地移动,心情似乎平静了一点。
她看见了他。他目不斜视。她突然就胆怯了。她往后退,把背抵在一根柱子上,定定地看着他。他向她大步走来。是他先拥住了她。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他的嘴附在她耳边,他说,傻瓜,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他甚至搂着她转起了圈,她不知所措,完全跟不上他的步子。他似乎有些不满了,他停下,站住,“你放松一点,好不好。我们这是在恋爱。”她嗫嚅,不是的。他握住她手腕,带她向前走。在街边他果断挥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车厢很窄小,他们挤在后座,面前是密密的栏杆。他搂住玉米,另一只手熟练地拉开了她的牛仔裤拉链。他的手很粗糙,和丈夫小邢的完全不同。她想阻止他,他十分果断地将她期期艾艾的另一只胳膊甩到了自己的背后。她尽量夹紧大腿,但他一把就将她的右腿拉开了,把它搁在了他粗壮的左腿上,她不得不偎着他,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坐着。他的手指没有在她美丽的、精细镂空的内裤花边上稍作停留,而是挑开后直接地、准确无误地捅进了她的下体。
路面并不平整,一路颠簸不断,他的手指滑进滑出,快速的抽插。她不敢抬头,她害怕司机会从后视镜看到后座上发生的一切,她也不敢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在蒙着肮脏白布的车座上,她无可救药地湿润了,她仿佛听见了“噗嗤噗嗤”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盖过窗外风声雨声,恍惚中,她只觉得自己已经被人脱光了衣服,扔在旷野荒原之上,只有这声音,一次比一次更猛烈地,卷起她,再将她轻易摔开。她想甩一甩头,将这声音从耳边甩开,但是他的另一只手,五指张开,牢牢叉住了她的脑袋。她突然想到,直到现在,他还不曾吻过她。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在了宾馆门口。明亮的灯光照开一片黑暗。“多少钱?”他的手指迅速从她身体里退出,沾满乳白色浑浊液体的手指在她赤裸的大腿上来回蹭了蹭后伸进了上衣口袋。趁着司机找零的工夫玉米赶紧坐正了身子,她刚来得及拉上拉链放下外套,他就打开了车门。
4
2007-04-23 14:54:25
南:我觉得婚姻里面没有太多爱的……最近有个朋友结婚,送给亲戚朋友的喜糖全是一包包口香糖,别人觉得奇怪,她回答,口香糖和结婚很相似,开始的时候甜甜蜜蜜,久了味同嚼蜡。
贾纯:婚姻和爱本来就是两个单词,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南:也许是吧,但这也是我不愿承认的。
贾纯:本来就是,你不愿承认也没辙。
南:这就跟煮一锅汤一样,时间长了,自然也能熬出个味来。再不好味,养个孩子,就当撒胡椒面儿一样。人生若此,哀莫心死。
贾纯:时间长了自然会糊锅,自然有味。其实我们都在熬汤,只不过每个人的佐料不同罢了。
5
2007-04-25 14:54:25
南:明天是我的生日。
贾纯:是吗?祝福你,又大了一岁。
南:不是大,是老。我不知道自己还要折腾多久。
贾纯:我已经猜到你会这样说了,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只不过是在找一份你渴望已久的爱,你一点都没错。
南:“我只能一再,让你相信我……总是有人牵我的手,让我跟你走。”我在听老狼的歌。
贾纯:你还想再做流浪歌手的情人吗?
南:为什么不呢?我已经有思想准备了,流浪的,就是动荡的。动荡的,就是没有结果的。一个女人的一生,能折腾多久呢?折腾一时,是一时吧。飞不动的时候,就是死的时候。
贾纯:你别这样说……
南:我说这话的意思是,我还是会喜欢和艺术相关的人,和我有共同语言的人。我不会因为受到伤痛就放弃自己的原则。可是喜欢艺术的人,总是不希望安定,这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婚姻注定没有爱,那我宁愿不要婚姻。
6
2007-04-28 10:21:23
南:我的VCD老不坏。
贾纯:你为什么希望它坏?
南:它不坏,我是不会买DVD的。
贾纯:这样看来,你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不过另外有一种解释,你不想承担责任。
南:……你说,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上星期我和一个男人约会了,他比我大十岁。于他,是五年婚姻中的一个插曲。于我,又是什么呢?
贾纯:于你,是疗伤。他结婚了?
7
在听玉米讲那些的时候,南心里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什么人不好爱,要去爱一个有妇之夫?但她没想到,命运立刻安排她认识了这样一个男人。
她想起西爱唱的那首《恋曲1980》,“你不属于我,我也不拥有你,姑娘世上没有人有占有的权利”。把姑娘改成男人,也没什么不对。她把头轻轻抵上墙,哼起了这首歌的开头,“你曾经对我说,你永远爱着我,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歌词里到处都是爱情的预言,信则有,不信则无。罗大佑就是信了,便和李烈离了婚。自己是信,还是不信呢?她想一想,想不明白,便冲着墙眯了眼笑一笑。
其实她自己也很奇怪,在那个Party上她认识了那么多男人,他们都比已婚的他更有可能,为什么偏偏对他有了感情?他很客气的给了她一张名片,说以后再联系。过了两天她想起他,想再见见他,就从皮夹里抽出那张名片。
见面地点约在公园门口。五月的午后,阳光很好,在她眯起眼的时候她看见他穿过马路向她走来,她原地不动,看着他一点点接近。他新剃了寸头,这让她想起刚刚修整过的草坪,赤脚走过时痒痒的扎人。她很想摊开掌心,平平的搁在上面感受一下。她想象自己赤裸着被他抱起,平平地放在刚刚修剪完、平整得像一条路那样的绿色灌木丛上。这是她小女孩时的念头,秘而不宣却始终存在。
她突然想,他面对过多少这样的女孩?
8
2007-05-22 11:06:20
南:我是有些喜欢他了。现在脑子很清楚,知道这只是我生活里的一种点缀,怕只怕以后会不可救药。他太太是写诗的,非常出色,人也豪爽。
贾纯:豪爽的太太很好,她会像双儿那样大度的,不过你应该读读《新婚姻法》。为什么你的故事总像是电视剧里的?
南:但它就是真的发生了。你说我是不是已经不能过正常的恋爱生活了?我和他的事,你听过就算吧。
贾纯:怎么能算了呢?这个世界上没有正常不正常的区别,连同性恋都不许说是不正常,何况是爱上一个有妇之夫。不过,我劝你不要破坏人家的家庭幸福,不能当婚姻的刽子手,不要相信什么跟老婆感情破裂的话。趁现在还没开始,马上让他抉择,离婚还是不离婚,这既是对他和他老婆负责,也是对你自己负责。他是做什么的?
南:写小说的,小有名气。其实我心里清楚,他太太很适合他。也许我也是适合的,这点他也同意,但是已经出现了一个,有些事是不能并存的。
贾纯:看来他很博爱啊。
南:他并不博爱。事实上他结婚以后几乎没有出过轨。他很爱他太太。如果你认识他,会觉得他为人很谦虚,而且懂得确实不少。他说他想去做一年乡村教师。他要真的肯去而且一个人,我一定会跟他去。桃红李白,开门见山,只我和他,并肩站着……我真希望他能带我去海角天涯,不用上班,不用再为方便面起名字。
贾纯:人家干什么你也干什么,到时候你不想做第三者都不行了。
南:第三者的定义是什么?我并没有破坏他的家庭啊,我也没这个能力,我有自知之明。
我不如他妻子适合他,所以我不会。
贾纯:可是他会啊。
南:他应该不会。他说到新婚时幸福的表情,让我感动。他没过过多少好日子,一直动荡着。
贾纯:你感动了,于是想给他新的幸福,于是渴望着一起去做乡村教师,演绎出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只是,有一件事我很不明白,他既然那样爱他的妻子,为什么又要和你有染呢?
南:我没有问过他,说实话,对他的出轨,我也不是很理解。
贾纯:是不是写文字的玩音乐的都是这样?他让我想到了西。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