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看了眼幻如凝,将布好了菜的碗重新放到她的身前,然后绕到幻烈的身旁,也为他布好了菜,才躬身道,“娘娘,王爷,请用膳。”
有了个缓冲的声音,气氛也没有那么僵硬了。
“没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幻烈柔声安稳这,知道未出口的话是幻如凝不想说的心事,也不勉强,体贴的转开话题,“来,先吃饭,你都不知道,我都饿了一天了。”
幻如凝脸上漾起浅笑,点了点头,很快进入状况,狐疑道,“饿了一天?烈哥哥,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你好像变憔悴了。”
刚才就一直有发觉,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烈哥哥露出这样疲惫的神色,以前,总觉得烈哥哥是个大而化之的人,没什么烦恼的样子。现在想想,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吧,否则代替孑守在京城的烈哥哥也不用离京了。
“恩,是有些事情,不过我可以处理的,别担心。”幻烈知道她敏感,也知道自己不是藏得住自己的事,并不做无谓的掩饰,却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带过,显然不想多言。
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忧虑,幻如凝知道他不想让自己牵扯进来的心意,咬了咬唇,然后淡淡笑了下,坚定道,“我相信烈哥哥,烈哥哥可是我们傲宇王朝最骁勇善战的镇国王,没有什么难得到烈哥哥的。”
“呵呵,谢谢如儿的支持,那我一定得努力了,不然就让我们如儿失望了。”幻烈促狭一笑,宠溺道。
那夜,他们聊了很多,但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不过幻如凝很开心,因为她心中藏了一件事,那件事已经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而幻烈的回来,让她有了短暂的呼吸时间,所以,虽然幻烈只坐了一个多时辰,但对幻如凝而言,却是回宫以来,最轻松的时候。
所以,当幻烈起身要走时,她是有些不舍的,但并未阻拦,一般情况下,她不是不理智的人。
“烈哥哥,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和我商量,虽然不一定能帮上忙,但多个人想,总多份希望。”幻如凝将幻烈送到宫门口,交代道。
幻烈笑着点头,黑暗里,耀眼的瞳眸里掠过丝温馨的光彩,“别送了,再送就送出宫门了。”
幻如凝掩嘴轻笑。
“记得好好休息。”最后交代了声,幻烈转身离去。
看着他渐渐消失在夜幕下的背影,幻如凝莫名的涌起一种感觉。
烈哥哥正在处理的事情,不会如此快结束,而且,这事与她有关。
而幻如凝的直觉是对的,因为很快,这件事就将直接卷入她的生活。
回到宫殿里,幻如凝让冬梅推自己来到窗前,好久没有这样看月,有些出神了。
看出她的心事重重的背影,冬梅也没有开口说什么,贴心的从衣橱中取出一件披风为她披上,然后去吩咐宫人们将宫殿里的灯烛都换上了新的,自己则去换上了新的花茶。
“娘娘,虽然不是很冷,但吹久了,身子也会觉得凉,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吧。”等到茶水不那么烫了,冬梅才端着杯子上前,轻声打断了她一个人的静思。
“恩。”幻如凝接过茶,轻啄了一口,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的身子真的有些凉了。
“冬梅。”喟叹一声,她开口,声音几不可闻。
“奴婢在。”冬梅弯腰,轻应。
可是接下来,却再无声音。
“罢了,没什么。”幻如凝轻叹一声,旋身。
“皇后,您也累了,先歇息吧。”冬梅明白她心里有事,而且是很挣扎的事,不知道该从何安慰,毕竟她不能完全揣测皇后的心意,只能这样道。
幻如凝看着床上的幻郇孑,想了一会儿,才点头,“恩。”
冬梅松了口气,“奴婢送您回寝宫,伺候您梳洗。”
回宫后,幻如凝都是睡在隔壁的宫殿里的。
“不。”幻如凝按住她的手,“本宫就睡这儿。”
“咦?”冬梅目露惊异之色,但瞬间便反应过来,心情很复杂。
多久了,好像自从血洗红城那日,皇上强暴皇后之后,皇后就开始惧怕皇上,不愿与皇上同床而眠,即便大婚后,也是皇上强迫住进磬夕宫的。现在娘娘终于能放开心,接受皇上了,她真的很替皇上和娘娘开心。
“冬梅,本宫真的欠了孑太多,是吗?”幻如凝似是明白她的心思,无奈笑道。
以前,是因为惧怕与太多的情绪柔和在一起,她才抗拒着与他同床而眠,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不是吗?
“奴婢该死,奴婢逾矩了。”冬梅脸色倏变,“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傻瓜,你跪什么?起来。”幻如凝轻斥着,拉着冬梅站了起来,旋即叹了口气,“这事与你无关,本宫其实早已有所感觉了。”只是当初太过痛苦,所以自私的选择了逃避。
“不是的,娘娘。”冬梅却摇头,“冬梅跟了您这么多年,冬梅心里明白,您抗拒皇上的同时,除了伤了皇上,也伤了您自己,冬梅确实心疼皇上,当初看到皇上为了娘娘您一夜白日,甚至背着所有人,连遗诏都拟好了,冬梅为皇上觉得悲凉,可是冬梅也心疼娘娘您,这不是什么场面上的话,虽然您什么也不肯说,也没有皇上表现得那样激烈,但是,奴婢明白您的心,明明爱着,却不得不将爱人推开,还要自己找个女人去勾引自己的爱人,只为了给死去的先帝一个交代,为了给尚在的皇太后一个交代,您心里的苦冬梅都懂。”
“谢谢你,冬梅。”一生中能有一个如此明晰自己的心意的知己,是多大的鼓舞与感动?她何其幸运,她几乎拥有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即便曾经做过错误的抉择,却仍是没有失去她最珍贵的宝藏。
这一生,她还有何可求呢?
“现在,我只希望在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我。”不知是感慨还是疲惫,幻如凝竟没有用本宫,只是微微叹息一声。
她说过,这一次,由她来爱孑。
同一片夜色下,幻烈策着马出了东城门,却没有回自家王府去,而是去了诸葛孔照的臣相府。
诸葛孔照也彷佛知道他会来一样,深夜,却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外,身后跟着府里的总管,见到幻烈,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王爷,您迟了。”
他已经等了一个时辰。
“抱歉,让臣相久等了,本王去了趟宫里,看如儿。”幻烈跃下马,将缰绳交给总管。
诸葛孔照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请的姿势。
幻烈穿过他,大步流星的跨进门槛,诸葛孔照随后跟了进来。
红木大门缓缓在两人身后掩上。
月,慢慢的攀上,来到最中间的位置,又慢慢的移动着,在淡薄的黑云后。
磬夕宫,也随着云的飘动,时而明暗,其中一个宫殿里,一道阴影缓缓的从床上坐起,影子映在地上,随着灯烛而摇曳。
睡梦中,幻如凝只觉脸上传来酥酥软软的感觉,像是羽毛在脸上滑过,梦中,像是幻如凝微微蹙了下眉,没有醒来,那轻轻柔柔的碰触移至她的双眼上,羽睫颤了一下,幻如凝终于被闹醒了,幽幽的睁开迷蒙双眼,然后,猛地瞠大,即便是眼眶因为胀痛而微微泛红,她也不敢闭上。
“孑?”幻如凝深深的吸了口气,才颤抖出声,轻唤着,就怕自己是在做梦,怕稍微大声了一点,这个梦便破了。
“如儿。”幻郇孑轻吟着,拿开了她的手,低头,如羽毛般的吻落在她颤抖的红唇上。
那滚烫的唇、灼热的呼吸流连在她的唇瓣,她却红着眼眶,不敢动,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那双漆黑的眸子。
“孑,我是在做梦吗?你是真实的吗?”出口,是破碎的颤泣。
她的心受不了破灭的打击了。
“如儿,你不是在做梦,我已经醒了,我是真实的。”幻郇孑爱怜地轻抚她的脸,柔得似水的瞳里注入点点的不舍。
比他的记忆中,她又瘦了,脸色也苍白了许多,眼腹下的青黑清楚的告诉了他,她的疲惫。
“孑,你醒了吗?”泪水夺眶而出,幻如凝迟疑的抬起手,想要去碰触他,却又不敢,就这样僵在半空中。
她好怕,怕一碰到他,他就会像梦中一样,消失掉。
“如儿,我的如儿。”幻郇孑看得心都痛了,大手握住她的,感觉到她的颤抖,心更痛了,执起她的手放到脸上,“感觉到了吗?我醒了,真正的醒了,不是梦!”
“孑!”两个月来的担忧与恐惧在这一刻全数倾泻而出,幻如凝用力的抱住幻如凝,大声哭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两个月了,我好担心,虽然绝世公主曾说你没事,只要修养,御儿也说你不会有事,可是我还是好怕,怕你就这样睡着,再也不醒来了,怕上天因为我伤害了你太多,所以惩罚我,将你从我身边带走,我好怕啊!”她哭得泣不成声,声音几乎完全被哭音遮盖,听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