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能相知,死了也要相守。可他抛不开一切,放不下爹娘,他不能伤了爹娘的心,去守着林姑娘。他起身换件雪白长衣,急步出了王府。
贾府
探春那边凄凄冷冷,悲惨兮兮,而此时的贾府,也没有因为探春的出嫁而欢声笑语,金银成推,他们正吃着自己种的苦果,经历浩劫,真正是大厦正倾。
浩浩荡荡的一行队伍,降临贾府门前。
头里几个兵卒,肆无忌惮地踢开了门,走了进去。
兵卒命人带来贾珍、贾赦、贾政、宣布了抄家圣旨。
三人已是惊惶失色,贾赦已掏空的身子,颓然倒地,贾政、贾珍不知祸从何起,原来就起在自己脚下。
贾府里稀少的几个人失色,慌忙奔走,一人大喝一声,正欲脚底抹油的众人都面上恐惧地止了步。
“你去那边,你去这边,务必把所有人揪出来。”一个为首的人吆喝着命令着,他口中的话决定着人的生死,他说的那么有力,那么冰冷不留情面,又那么不屑。
“是。”应和着将领,来个小兵立正的姿势,便分散开来,搜刮金银财宝,顺便把人抓起来,这么好的工作,自然不能错过,为什么一年里不多抄几家呢?完全把人命抛在脑后,等到抄到自己家的时候,是否亦是这般想法?
带人来抄家的是永仁王爷与卫若兰,而他们不是威风凛凛站在前面指挥,在他二人身前,却是两个得意洋洋,身着男装的人。
永仁王爷身前,是等着看好戏的晴雯,卫若兰身前,是四下搜寻,只找那人的史湘云,她要看看薛姨娘她现在混得什么样,是什么心情。自己终于翻身而起,自然要好好报复一番。还那堂而皇之的把她请出去,还那平时姐妹亲,危难时置人于死地的冷漠。她史湘云可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她比宝钗口中的大道理精明的多。晴雯亦是这般心态,她要亲自将王夫人送进久别的监牢。
两人此时是一个心思了,都由于期待而显得面上红扑扑的,东张西望着。
晴雯耐不住性子,索性先带人去到王夫人房里,敬爱的王夫人,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王夫人刚从狱中出来,正紧紧贴在床上饮着茶,享受不多的时日,面色平静,悠然自得,不知此时已神游到哪里去了。
自己身着华丽的衣服,坐在装饰富丽堂皇的亭子中,听着风声,赏着荷,别有的雅致风景在她眼前真是糟蹋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眼前黄金钩。王夫人盯着面前金灿灿、黄澄澄之物,不胜自喜,乐得逍遥自在飘飘然。几人走上来,为她按摩着,她笑着靠在椅背上,忽然觉得那人力道重了些,便“哎呦”一声起身,欲抄了他全家似的怒目瞪着她。这一瞪不好,直接看到两人一左一右用力扯她,大叫道:“放开我,小心我撵你出府。”
来人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清醒点,看好了,是我们要抄你家。”
王夫人吓得脸色惨白,挣扎道:“不要,这一定是梦。恶梦,我要快点醒来!”说着掐了那人一下,那人反手将她按倒在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王夫人哭着脸道:“原来不是梦啊!”
王夫人就这样瘫倒在地,愣愣的被人拖尸体一样拖走了,那人还没好气地不断说着:“沉死了,早知今日,何必吃那么多!”王夫人心里无限惆怅,自己这辈子还能被别人拖着走,这种感觉真是……比拉冰床好玩多了。
不能失望,不能绝望,这是什么,这是抄家啊,人的一生能遇上几回啊?有的人一辈子也看不成如此好戏呢,我幸运啊,我是这场戏的主角啊,我是王夫人啊,我不能气馁啊,我要摆高姿态,昂首阔步,依现在这个情况看,我要高高兴兴挺胸抬头被拖走啊!
即使这样想,王夫人脸还是色无比难看地,争取做到人见吓人,鬼见鬼嚎,极有扮鬼吓阎王的天赋。又一路破罗般的嗓音不绝,当真是恶鬼重现。
前方一人身影容貌熟悉,恰似黛玉,不觉吓了一跳,拖近一看是晴雯。更是吓得半死,呈半昏迷状态。
男装的晴雯见了王夫人无比亲切,立即换上怜惜的眼神,无比深情地望着装死的王夫人,半晌,幽幽开口:“泼盆水浇醒她。”
王夫人赶紧睁眼,她可不想受冷水灌溉,哪知一睁眼便结结实实浑身透沏一丝不苟地被泼了一盆水,那人也够实在,简直是一洗澡盆!呸,是谁叛变,这是昨天洗脚水!
王夫人醒转来,已是蓬头散发,头上沾在衣服,衣服紧贴在身上,紧盯着晴雯,不知死活的道:“我死了吗,你要带我去地府见阎王,是吗?你这个死蹄子,死了也是一副狐媚子样,还不忘了害人。我的宝玉就是让你带坏了。”
晴雯听她这般言语,怒上心头,喝道:“掌嘴。”
身边兵丁上前左右开弓掌了十下。
晴雯掐腰走到王夫人面前:“我这个妖精似的东西,今儿就来带你走。让你也尝尝被撵的滋味,让你也体验下生不如死是什么感受。”
王夫人扑上来道:“我看你能反过我去,在阴间我也是你的主人。”
一个声音冷冷道:“我倒要看看,你是谁的主人?”
王夫人转头来看,永仁王爷大步走来,妙玉衣带飘飘跟在身后。
晴雯出声道:“王兄,王姐,不要便宜了她。”大眼睛闪亮亮地。
王夫人惊道:“你称他们什么,你是谁?”别抬高自己。
永仁王爷一字一字道:“她是永仁王府的晴玉郡主,我的王妹。”
晴雯跳到妙玉身旁道:“她也是永仁王府郡主,我的姐姐。”
王夫人瘫在地上,怪不得晴雯一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原来骨子里是生就的高贵。那妙玉可是眼高于顶,原来都是皇族人。完了,我真是衰啊,先得罪了晴玉郡主,又害死了黛玉,此劫难逃啊!仔细回想来是不是就两个字能概括自己的遭遇:活该!
有兵卒架起了王夫人,再次拖着她走,王夫人拼了全力挣道:“不要碰到我,我元妃娘娘的亲娘,她刚生了龙子,她不会让我受苦的。过几日出来,我再和你们算帐。”
晴雯笑道:“你就到阴间等着元妃娘娘来救你吧,她刚去,没走多远。你还赶得上。”
王夫人声嘶力竭喊道:“她怎么了,你告诉我,她怎么了?”女儿死了?她不信,这不可能。她变得有些疯狂。
晴雯轻描淡写道:“她跌水坑里淹死了。”
原来,自元妃疯了那天起,她每日抱个方枕,披头散发,眼神涣散,在房中走来走去,轻轻拍着,唤着女儿。若日子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偏老天不叫她平安,一天下着雨,院内积了寸余深的水,她光着脚跑出来,在院中转着圈欢叫着,淋着雨,不小心头朝下扑到地面上,一头跌到小水坑里。待抱琴发现扶她时,已是无力回天。元春死了。她得到了解脱,不用眼看着自己家被抄而束手无策,不用想着家人在狱里受苦而倍受煎熬。
王夫人彻底无语,呆呆楞楞起来。任人把她带走了。
到院子里,放下高贵身份和贾府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
晴雯又踹着王善保家的一路到院子里,王善保家垂着头,早没了往日张狂,无力跌跪在地上,再不起来。
王夫人环视一圈,没看到宝钗,咬牙恨道:“不知她躲到哪里去了。家族危难之时,她没有力挽狂澜,拯救家族命运的本事,脱逃的本事倒事不小。”
妇德要求避乱之容要镇定自若,不失容度,表现贤智、免于灾祸。(可没说要推祸于人)而宝钗是恪守妇德之人,这项要求当然发挥的淋漓尽致,(滴翠亭和搬家避嫌就可看出来了。)
王夫人转念一想:也好,走一个,是一个,也许日后能得她相救(与薛姨妈同样心思),又一想,怎么可能,她不是惹事的主,是躲事的,正避之不及呢,怎么可能再与贾家有牵连(比薛姨妈技高一筹)。
正百转千回之际,宝钗正被人推推搡搡着走来,史湘云正和晴雯气忿说着宝钗的事。
方才,史湘云遍寻不到大仇人宝钗,正在纳罕之际,大观园与荣府相通之门忽然开了,宝钗与莺儿走了出来(掐表来的罢)。
原来宝钗亲眼见黛玉魂断,心里不免伤悲,更是怕黛玉回来找自己,半夜闹鬼可不是好事,便想要留下守夜,黛玉那么一个以德报怨的鬼,至少不会纠缠她的,打好主意,心里窃笑,我害死你,你不报复我,兴许还会感念着我的恩德,下辈子来做牛做马在所不辞,真是赚大啦!
宝钗一直是半癫狂状态,一直以为世界上就自己一个人长了大脑,因此高傲不已,兴冲冲喜洋洋地自己报名要去守夜,没想到紫娟坚决不许,推她出来,还说是你不配给我们姑娘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