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接过一看,笑道:“是我哥哥的。”说罢戴上,十分好奇,走到镜前,镜中俨然是皇上龙逸飞,只不过身材不够高,浑身没有那股冷俊罢了。
依兰大方道:“你不用客气,拿去吧,还可以吓吓表哥。”
璟庭瞪目道:“当然不用客气了,又不是你做的,都是我做的!”
龙逸飞一脸无可奈何的笑,既郁闷,又觉妹妹黛玉的样子好笑。
本来依兰等着看皇上好戏,皇上九五之尊,怎么能作他人戏谈,以为他必恼怒,对璟庭发火,结果皇上走上去……。
走近来,纠正黛玉的姿势道:“这样才更像我。日后,我若出游,就要妹妹来代我做皇上好了。”
黛玉扒下面皮来笑道:“这可不行,你要是天天出去玩,不是累坏我了?”
皇上不由想到什么,道:“云上璟庭,你不是用我的样子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璟庭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就是到你的库里走一回,拿了天山雪莲和千山人参。你早知道了。”
皇上龙逸飞只有苦笑摇头。
黛玉这里放下心头忧虑,出了心头积忿,却不知探春嫁入王府,情形如何?
黛玉在宫里逍遥,享受亲情,一消近十年的愁绪。有时也不免想起贾府人在牢里煎熬,有几声叹息。
老太太、王熙凤、湘云、惜春、她已不惦记,她们在山庄里过着平安宁静的日子,想她们时自会到庄子里相会就是了。
倒是探春已嫁,不会受抄家的牵连,可她在东平王府的生活平静吗?他们会接受她这个代嫁之人吗?知道了真相会怎样?
夜半人静时,她不得不想,唉,她总是多思。怨不得紫娟她们笑她心里装的事太多。想起妙玉的话:“这是她的劫数,是什么样的劫数?看来只能顺其自然了。”
东平王府
抄家那日,东平王吴羽清含泪回府,思想着黛玉之棺尚在大观园里,无人过问,身后凄凉,他要以东平王少王妃之礼待黛玉,把黛玉葬入吴家陵地。因为他本求聘的是林黛玉。
入得新房,想起紫娟之话,他不能弃了探春,贾家已被抄家,让她一个女子何去何从?以后只把探春作为侧室吧。可是如今他真的不想看到她,这个代嫁女子。
可是他不得不面对她。
看一眼坐在床边读书的探春,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探春淡淡的开口道:“吴公子,我知道你想娶的人不是我,但我不得不嫁过来。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作为新嫁娘,我作了我应做的,你若心不甘,情不愿,尽可以休了我,我回去就是。”
探春的明理,让他对她稍减了怨忿,长长叹息一声道:“如今就是我想让你走,你也无家可归,我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你且先在府里住着,日后再说吧。”
他是多情之人,是对衷情之人的多情,而这情已付出,给了那个死去的人,他还不能从悲痛中缓回神来,因而对探春,他不能正视她的好处。
在桌旁坐下,吴羽清道:“林姑娘留言,要我珍惜眼前人。可我只能做到暂给你名份,我还接受不了你。这样吧,我们人后以兄妹相待,而在父王、母妃面前以夫妻相称。”
探春神色凛然道:“这也正是我所想,你若不是真心待我,我也不能屈做你的妻子。我虽是代嫁之名,可我这个人、我的心是我自己的。”源自自卑而生的倔强与傲气,让她不能低头,不能认输。
她多少受到林黛玉的影响,只有两情相悦,才能相守一生。他对她没有真情,她也不能付出丝毫。虽然,看他的第一眼,就已经喜欢他。他有着不同于受中原文化熏陶的男子所具有的感情外露,他爱憎分明,不掩饰自己的喜恶。他的性格,正和探春相似。
从前的她,她厌倦了。她有些鄙视自己,为了所谓的虚荣,弃了娘亲,弃了兄弟,让娘亲含酸饮泣。在这府里,她不能再作践自己的灵魂,她要尊严。也只怕,她的讨好也换不来他们的尊重。
吴羽清道:“还有件事,既然我是求娶林姑娘为妻,她虽已逝,我心意不变,正室之位依然是她,你先就委屈一下,只有侧室的名份。将来若你有了意中人,我尽可成全你。我会和他讲清楚我们之间的事的。”
探春脸一红,气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招之即来,呼之即去吗?”
吴羽清见她误会,忙道:“我是为你好,你不要屈解了我的心意。”
探春道:“既入你门,我会恪守本份,不劳你费心。”
吴羽清道:“算了,说了你也不能理解。”
静下来,各自捧了书来看,室内能听到烛火噼噼啪啪声。
探春手捧书,心中暗自思量与他的对话,一句一句在心里虑过,忽记起他有一句,如今她是无家可归,心头不由一跳,一种不安的感觉。
探春抬头问道:“吴公子,方才你言道我已是无家可归,却是从何说起?”
吴羽清没有移开视线,能感到探春盯着他的目光,想想道:“皇上下旨抄了贾家,贾家已全部收监。好像只有大观园里的人没动。”
探春一阵心悲,不可抑止的痛袭上来,泪涌到眼里,硬咽在肚里。与吴羽清相对,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眼泪,她的软弱。
吴羽清见状,知她心里难过,在他面前无法释放,起身道:“以后我睡书房,你就在房里睡吧。”转身出房。
听他走远,探春扑到床上,放声哭起来。
她的娘亲,她的亲弟弟,现在怎么样了?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时候,她自然而然想到的,是她的亲娘,她一奶同胞的弟弟,而不是王夫人,她一心承认的母亲。
她的父亲怎么样了,那么迂腐的老夫子。
狱里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她该怎么办?她能做什么?
吴羽清对她没有情义,不弃了已是念佛,还能指望他相救吗?况且他是不是也心心念念着要报骗婚之恨呢?
眼看着自己的家人受难,而无力拯救,她痛苦得心似被撕扯般。
侍书也呆在那里,泪一对对落下来。
落泪如何?风雨一样的无情,残花一样的消逝,血溅黄沙,泪洒白绫,探春不甘,她是要强之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境败落,抄家流放,可就算她要强又如何?该来的还是要来,自己一介女子,到底不能救家。
想到这里,不由一阵悲戚,从前的豪情万丈,化作点点尘埃。
泪水泼洒,哭也要哭的畅快淋漓,贾家倒了,还有我贾探春,我不能让人瞧不起贾家,我要振作。
安定了心神,从头想一遍,谁能救贾府。北静王府,那是不可能的,谁不知道林姐姐是被薛姨娘下毒致死的,北静太妃和太后对林姐姐当自家女儿似的,一定恨贾府人薄待林姐姐。
还有谁能救贾府,想来想去,那些人该是躲得远远的,避之恐不及吧。
府里抄来检去,最后却被别人抄了。真是讽刺。
能做的,只是去监里探望探望,送些吃的吧。
哭过,想透,起身,唤侍书与王府侍女端冷水净脸,看镜中自己眼睛红肿,脸上浮起,忙命侍书浸冷巾敷脸。折腾半夜,朦胧睡去,梦中犹有泪,挂在白净的脸上。
第二天晨起,探春精心化了妆,掩饰自己哭过的模样,掩饰她的柔弱。吴羽清也回房来,见她已装扮好,同她一同到上房,拜过父母。
东平王爷与王妃已知贾府之事,心中唏嘘,世事无常。虽是亲家遭难,如今还不明祸起何由,东平王爷也不便上朝保贾家。东平王爷只庆幸道:“还好林姑娘先嫁过来,不然这媳妇就难娶了,清儿又得受一阵子苦。”
东平王妃道:“还不是你,非要他出去留学,学了一脑子古怪念头,一心只想娶个与从不同的女子,而且一生只娶一个。今后我看你怎么提立妾的事。”心底里却有一些赞同,若真的可以一生只两个人相对,没有那些妾室、姨娘,该是多么省心。难道她愿意对着他那些妾室,让别人和她分享丈夫吗?即使是自幼受的教育,理应如此,可哪个女人会心无怨言,独守空房,想着自己的丈夫在和别的女人欢笑?
东平王妃忽想起心中疑问,昨天新娘一人前来敬茶,她原没多想,探春走后,她才觉有异。她见过贾府里的女儿,个个水灵灵的,她印象最深的是那个林姑娘,浓浓的书卷气,美得让人心疼,而她对探春也颇有印象,探春是一种浓烈的美,但身上有着一股子不甘与不平。
见爱子与媳妇进门,东平王爷与王妃微笑着受了礼,东平王妃留心细看,心中确信,她这个媳妇不是林姑娘,而是贾府的三姑娘。
看儿子与她和和睦睦的,她犹豫起来,该不该告诉儿子真相。
斟酌着,却见探春径直到王爷、王妃面前跪下道:“探春是代嫁之人,请王爷、王妃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