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紫娟笑盈盈进来,展开纱衣道:“近些日子,姑娘睡得越来越长了。”服侍黛玉穿好衣裙。
雪雁端水进来,黛玉净过面,坐到菱花镜前,等着紫娟为她梳头。
雪雁端盆迈步出去,回头对紫娟挤眉弄眼。
镜里人未施粉黛,清淡如菊,超然于世外的天然气韵,让人赏心悦目。眼珠灵动间,感到她的聪明、活泼。浓密秀发乌光闪耀,让人舍不得放手。
黛玉坐看紫娟巧手,一点一点将自己长发变成精巧漂亮的发髻。她觉得今天的紫娟有些不一样,往日里她话不断,今日里一声也没有,手分外的轻柔,在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十分珍惜,分明感到她的怜爱。
黛玉的心一动。
不是紫娟,也不是雪雁,语蓉她们不精此道。
略偏下头,闪开镜子,细看镜中人像,那身形真的不是紫娟、雪雁。
莫不是,娘亲!
脑中念到,人回头,入眼是娘亲,娘亲一身蓝色碎花家居装扮,宛如村妇家可亲的母亲,脸漾笑意,一身温柔的气息。
长发在她手间,似黑缎般垂下。
见女儿回头,贾敏开颜浅笑。她盼这一天,盼了十年。现在她的只想做一个母亲,一个妻子。而不是太上皇的爱妃,当今皇上和公主的母妃。她的心意只想亲近女儿,守在女儿身边。做一个普通女人,享受儿女的爱。
黛玉冷了脸,回过头来。心上烦着喊道:“紫娟,雪雁,都哪里去了?”娘在此,爹是不是也来了?
未见回应,贾敏柔着声音道:“玉儿,好女儿,不要叫他们了,他们也不会进屋来,就让娘为你梳头吧。”
黛玉气哼哼无语,夺过发丝自己梳起来。
不见娘亲想娘亲,见了娘亲远娘亲。心一下子近不了。
贾敏手足无措地站在身后,面上一丝伤痛。
黛玉弄了一阵,毕竟做不惯,弄不好,堵气甩到身后。这样子怎么出门?心中恼起紫娟、雪雁,竟也跟他们一个心思。
坐着未动,黛玉想着法子处置自己的头发。
等了会儿,贾敏轻轻撩起女儿长发,动作舒缓。
娘的手又轻又柔,好享受。
见黛玉并未别扭,贾敏用梳子梳起来。
贾敏精心为黛玉梳了梅花发髻,用绿丝带松松系了。
端祥女儿,如花似玉,清丽脱俗,巧笑倩然,美目流盼。云堆翠髻,回风舞雪;行动间仙袂乍飘,麝兰馥郁飘过。三分像爹,七分似娘的容颜,真是看不够,越看心里越喜欢。
黛玉转身,任贾敏一人发呆,懒懒走出来,不由又一楞。
院中人一身藏青色家居长衫,方巾包头,是他的爹爹。林如海俨然一个标准父亲形象。他太上皇如今已不再是居临天下的王者,而是一个慈父,女儿的爹爹。
他与贾敏是十足的疼爱女儿的爹和娘。
璟庭守在林如海身旁,配合默契地与他合做着已近午时的早餐。
而紫娟与雪雁悠闲地在园中散步,俯身拾起小石子,扬手无意间抛出,惊起树上鸟儿,扑楞楞飞走。
语蓉他们早不在了园中,去寻依宸说笑了。
林如海是看着云上璟庭长大的,对他极欣赏,对他的本事也了然于心。璟庭是释瑛国未来的国君,家世自不在话下,不过,要做女儿的护花人,他还要审视一番。事关女儿的一生幸福,他要慎重。尤其对女儿亏欠颇多,他还未补偿女儿缺失的父爱呢!
林如海沉着脸道:“现在我只是一个父亲,而我只把你当作一个年轻人,我问你,你有什么可以给我女儿,让我女儿幸福?”
璟庭闻言,双膝跪倒,脊背挺直,两眼里闪着坚毅,郑重道:“权势、金钱,林姑娘不放在眼里,我能给林姑娘的只是我这个人,一颗心,一身本事。随林姑娘同到天涯海角。”
林如海道:“玉儿与国事你选哪一个?”
璟庭不犹豫道:“林姑娘,为林姑娘,我能放弃王位,如若林姑娘愿意,我愿两全。”
“你能一生只守玉儿一人吗”玉儿如此脆弱,受不了伤害。作爹的总是为女儿的幸福着想。
“我爹只有我娘一人,我会比我爹做得好。”他可是苦等了经许年,才找到梦中人,才博得林姑娘芳心。
林如海点头道:“年轻人,说到要做到。你先起来吧,不过成不成,还要看你的表现,还要我女儿愿意。”
云上璟庭直起身道:“你放心。我的爱妻只会是林姑娘。”
见女儿黛玉走出来,林如海笑容可掬迎上来道:“女儿起来了,快吃饭吧,爹爹做好饭了。”
黛玉不理林如海,对云上璟庭道:“昨夜睡得那么晚,我没胃口。”
林如海笑容不改接着道:“女儿啊,爹爹知道你喜欢清淡的食物,爹爹特意做的素菜稀粥,好歹吃点,也消暑气,再说饿惯了,要胃痛的。”
贾敏牵了黛玉的手,暗享着女儿肌肤的柔软,推她在桌旁坐下。
林如海亲自盛上一碗,端到女儿面前。
如此情意殷殷,让人难以拒绝。黛玉又最是心软,只得勉为其难小口小口吃起来。
林如海、贾敏对视,喜笑颜开。林如海笑得张着嘴,直把嘴唇咧到耳边。他二人两双眼睛,不错眼珠地笑看着女儿吃,那感觉比他们自己吃着还要香甜。尤其女儿富于变化的表情,一颦一笑,一个眼神都让他们喜在心里,笑在脸上,乐上眉梢。
黛玉吃了一小碗,林如海见女儿碗已空,抢过碗还要去盛,黛玉推了道:“吃不下了。”
贾敏难过道:“女儿每日就吃这么少?”怪不得女儿身子纤弱,常常生病。以后要看着女儿吃饭才是。
林如海与贾敏匆匆两口吃完,璟庭忙撤了桌子。
贾敏拉了黛玉,在缓缓院子里散步。
林如海在她们身后,笑看母女二人,见黛玉高出贾敏半头,清瘦身姿,如她娘亲般身如细柳,莲步轻移,心里暖暖的。
转回来,坐下,黛玉脑里转着主意,她要去山庄住几天,避开她的爹娘。
贾敏见女儿过分的安静,不安道:“女儿啊,你可不要想什么法子躲着我们。爹娘是打定主意了,你走到哪里,爹娘跟你到哪里,而且你想想,你怎么能走出爹娘的视线?”
“女儿,只要你们谅解我们,你要我们做什么都成?”林如海也道。
黛玉泄气嘟起嘴来。什么事都瞒不过爹娘呢?
林如海便又切好水果,摆上了盘碟。
太后、龙逸飞、依兰、北静太妃与水溶、依宸走进来,身后是妙玉与萧莫。
北静太妃笑意盈面对太上皇与贾敏道:“皇兄,这下你们二人可是趁了心意。”
“玉儿还不理我们呢。”贾敏不开心道。不知还要等久,不过,他们愿意等。
黛玉见妙玉与萧莫也在,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妙玉清冷的面上一丝羞怯,却并不言语。
萧莫递上一张请柬道:“林姑娘,皇上已赐婚我与妙玉,一月后,我二人成亲。这是我们的请柬,妙儿她非要亲自送到你手上。”
黛玉展颜一笑道:“祝贺你们了。”
依兰伸出手道:“我们都收到了,就你大懒虫,睡到这时候才起来。”
妙玉淡淡道:“什么时候有你们的消息?”认真的样子,看不出她在打趣。而妙玉心中暗道:她都走出来了,而林妹妹至情至性,难道还要执迷不悟?
依兰笑向璟庭道:“哥哥你是不是快点啊。”
璟庭正色道:“哥哥早就心急,可哥哥的事要由你姐姐玉儿做主才成?你要去问她。”
依宸也笑对黛玉道:“妹妹你就答应了他吧,不然云上璟庭等久了,干脆去做和尚了。”
黛玉听了不依道:“谁稀罕他?”
依宸笑道:“不喜欢他,是谁等不到他的消息牵肠挂肚的?”
黛玉着恼,起步来撵打依宸,依宸笑着跑开。
依宸先绕到龙逸飞身边,要皇兄护她,龙逸飞含笑扶了黛玉,生怕她被裙子绊住,依宸趁此跑开,到太后身边喘气,黛玉跑到北静太妃身边,摇着她的衣袖道:“姑妈,你看姐姐也没个姐姐样,取笑人家。”
北静太妃抚着她的头笑道:“等我教训她,给你出气。”
云上璟庭眼中温柔,看着黛玉与姐姐笑闹。
好一幅乐融融合家欢场面。
而太上皇与贾敏在旁,面上一黯,心里一酸。女儿与姑姑亲热,儿女们手足情深,转头看依宸与龙逸飞,在太后身前一左一右,十分亲密的样子。
亲生儿子与女儿唯独对亲生爹娘冷淡,说不出的心痛。怨不得别人,自己离开了那么久,失去了最宝贵的。看来还得多些时日,多付出爱心,才能让儿女与自己亲厚起来。
黛玉也喘着气扬一下头道:“我今生偏不嫁,怎么样?”
依宸一笑摇头。不由看一眼水溶,细想身边几对:萧莫对妙玉一往情深,璟庭对黛玉情深意笃,龙逸飞对依兰若即若离。而自己与依兰秋波盈盈,情深似海对着身边人,却是一腔情思空付。他何时能回眸,看到她的心意?她已等了他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