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梦续红楼之花落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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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靠在柱子上,望着京城内,贾琏心中暗悔,心中惦念,不知女儿今在可方。

这时才想起来,他对女儿真的没有尽过心。原以为,慢慢打听着,早晚会有消息,如今他自身难保,怎么还能顾到女儿?与他血肉相亲的,只有这个女儿了。

由女儿,不由不想起王熙凤,他的发妻。如今想起的,都是她的好。新婚时,夫妻情浓,如膝似漆,是什么时候,自己对她开始厌倦、冷淡。

细想起来,他是自己能为浅,在家掌不了权,在外做不成大事。王熙凤精明强干,他处处在妻子的光环下,总以为她少了温柔,生出了怨意与自卑。王熙凤对他看得紧,原是她一片爱夫之心,他当时不能明白。论模样、论才能,谁能比得上她?娶二姐,是为了给王熙凤颜色看,他堂堂二爷才是当家作主的。可娶了来,又弃二姐于不顾,他对二姐真的是有情吗?如今为了一个二姐,身陷囹圄,他能怨谁?

前思后想,再不能回头。

再回首,往事心痛。

休了她,倒成全了她,她免了牢狱之苦,他觉得他总算做了一件错中有对的事。

不远处城外的方向,走来并行三人,提着食篮,肩背包袱,人影渐近,进到亭中。

清亮脆脆的声音道:“差大哥,行行方便。这几个人是我们的家人,我们是来送行的。”人已盈盈一福,缓缓起身,似有若无淡淡的微笑浮在脸上。

看向来人,差官心中惊讶,怎么还有人为他们送行?而且是个个是美不可言的青年女子。

贾赦、贾珍、薛蟠齐望过来,入眼三个女子,为首女子一袭青色长裙,上襦上绣有点点红梅。头发挽起松松的垂髻,随意而亲切,鬓边斜插一朵蓝色小花,随意中露着娇俏。不着脂粉,正是王熙凤。

旁边平儿穿一身淡蓝色的一色长裙,不着任何花色,裙裾翩跹,满头青丝发绾成如意髻,插了一支黄色小花,想是路边随手摘起,插在鬓边。

王熙凤递上碎银,差官笑纳了。

王熙凤拉过身后绿衣少女,催她叫人。那少女轻轻盈盈走到贾琏身边,低低声音唤声:“爹。”

此种情形下相见,此时此地难为情。

连贾珍、贾赦、薛蟠都以袖遮面。

贾琏心中激动,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她们的声音,那种含着果断,不容置疑的声音,是王熙凤的声音,那个娇娇柔柔的,宛如翠莺的,是女儿巧姐的声音。女儿平平安安的,他终于没有心事梗在心里了。

巧姐又转到贾赦、贾珍身前,一一行过晚辈礼。

对女儿心生愧疚,贾琏翻了翻自已身上,什么也没有。临别,没有什么可给女儿留下的。

平儿取出了酒菜,摆在亭中桌上,自是先敬了差官,差官让出地方,自到一旁吃起来。

笑着请过来贾珍、贾赦、薛蟠,平儿把筷子一一塞到他们手中。

巧姐坐在贾琏身边,和王熙凤一起陪着贾琏。

贾琏说不出自己是喜是悲,是悔是恨。不肯抬头。

王熙凤敬上酒一杯,敬了从前日日相见众亲,从此再无瓜葛。

贾琏一字一字道:“你,还好吗?”

王熙凤笑道:“我们都好,比在府里还要好。”

看得出来,她面色莹润,闪着神采,一脸的轻松惬意。女儿巧姐也长高了,出落得更水灵了。

等他们吃过,平儿收了碗碟。

送上包袱,展开包内夏日的单衫,冬日的寒衣,送与他三人。贾琏的衣衫是她亲手做,贾赦、贾珍的是城里买来。

心里感动,还是她想着他,念着他,贾琏泪珠滚落。从前远行时,是王熙凤一再叮咛,归来时,王熙凤难掩的喜悦,似在昨天。她是为着他这个人。

贾琏试着问道:“你,能等我吗?”若有半点希望,终有机会回来的,能续前缘。

王熙凤摇头道:“夫妻缘分已尽,从你给我休书时起,你我就恩断情绝了。我今天来,是因为你是巧儿的爹,我是想让你们父女见最后一面。虽然你对女儿从未尽过心,你还是她的爹。也许这一别,她见不到自己爹了。”

贾琏一脸苦笑,怨谁呢?好好的家,被自己毁了。

“女儿交给你了,给他找个好人家,不拘门弟,能真心待她就好。我是看不到她成亲了,告诉他,爹爹祝福她。”做父亲的,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差官催道:“差不多了,该走了,误了行程,可有你们受的。”

收了食篮,王熙凤眼看着他们四人拖着步子走出长亭。回身擦掉脸上的泪,摇手告别。

巧儿追出一步,扬着嗓子喊了声道:“爹爹。”

只有一步一回头,直到女儿的身影再也看不到,贾琏踉跄着追上去。

——青楼

老鸨派人带着薛姨妈与王夫人回了青楼,老鸨自己留下来等着选人。

再说薛姨妈与王夫人黑着脸,昂着头被带到青楼,偷眼看,个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倚门揽客,脸上露出不屑,心上生蔑。

带他们回来的人对管事的讲了老鸨的安排,先把她们安置到下人房里。

管事的看过来,以手指招她二人过来,王夫人高昂着头,不理她的招唤。

管事的骂道:“到这儿来了,装什么高贵。先给她入门教育。”

有膀大腰圆的打手横着步子走来,提起鞭子不由分说,打在二人身上。打够了,才住手站回去。

王夫人与薛姨妈的衣服破碎也了一条条。

管事的招手对媚笑着送客人出门的女子道:“狐媚儿,有新来的,你去告诉她们怎么做?”

狐媚儿应了一声,左摇右摇走来,一身脂粉香。

管事的满意看着狐媚儿,虽然狐媚儿姿色平平,看着也不机灵,可人家天生一双桃花眼,一身温柔,眼里生情。有那些在家里受娘子欺的男子,就喜欢她的温顺与拈酸吃醋。

管事的对王夫人与薛姨妈道:“跟她去吧。”

缩着身子,挪着双腿,蹑着步子,顾不得看来人何样,跟她去下人房。

进了门,关上门。三人坐下来,俱是一楞。

狐媚儿道:“太太,姨太太!是你们!”

竟是故人袭人。

原来花大姐花袭人哥哥花自芳见她疯病不治痊愈,要将她嫁人。

左挑右选的,高不成低不就,好容易相中一家,媒人说的天花乱坠的:嫁过去就享福,无人能及的,比她当初在贾府还风光,当下就扔了聘礼钱。

他哥哥与嫂子喜不自胜,催着问吉日。媒人言道择日不如撞日,夫家什么也不缺,只要人过去就行了。

却不料一顶绿轿,送她入了青楼。

花袭人心不甘,情不愿,她可是从高门大户出来的,不能低看了自己。被狠打了几次,自思起来,接客原也不为越礼。想开了,梳妆打扮起来。再说她是颇有经验的,又是个痴人,做了什么就要做好,于是一心一意做起来。只是心里寻思着,找机会从良。

狐媚儿花袭人叹一声,对王夫人与薛姨妈道:“到了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再不能像从前在府里那样做主子的。”

对王夫人与薛姨妈好言相劝一番,遍陈利害。

王夫人与薛姨妈只得勉强安下心来,先做好下人。

——青楼

不提王夫人与薛姨妈在青楼里幸遇故人,心中安慰,安下心来做下人。

王夫人在狱中细细想过,贾家遭此番大祸,是因她妹妹薛家而起。若不是薛蟠几次三番惹事生非,要贾家出头摆平,不会招此抄家之灾。又加上贾雨村为了攀贾府,为薛蟠之事,为贾赦之事,一再贪桩枉法,牵连出贾府事端。再若不是宝钗一心要害死林丫头,贾敏不会不依不饶,下了狠手,置贾家于万劫不复。这一切都是因她薛家而起,因薛家,而使贾家遭灭顶之灾。

心中不由不恼恨薛姨妈。

她更是十二分的看不上袭人,是花袭人到她面前,剖心剜肺地表白对宝玉的关切,看中她的心思,以她整日担心狐媚子勾引坏了她们的宝玉为由,博取了她的心,让她完全信任她花袭人;是花袭人暗示她防着林姑娘与宝玉作怪,才让她放心的把宝玉交给她,坚定了娶宝钗进门的心意。一心以为她是稳当人,守礼端庄,却害她差一点第一个孙子就名不正言不顺,惹人笑柄。

若不娶宝钗进门,贾府能走到这地步。心中的怨气,一股脑的归咎于袭人。

看到袭人在青楼里如鱼得水,春风得意,她心中的忿怨,越积越深。

奈何无处发泄,只能做点小动作,泄一泄心头恨。

——且回到卖场上。

坐在车辇内,看着贾家人落得如此下场,黛玉真有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他们曾经一个个耀武扬威,养尊处优的,哪受过这等苦?一向衣食要人伺候,他们只动动嘴,就有人为他们办好一切。如今顶着炎热,低头站在空场上,等着被卖,而身后差官寒着脸,他们心里是何滋味。只有他们自己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