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麝月的一举一动,想着定要找出她什么错撵她出去,这就是和自己作对的下场。
只见麝月浑然不在意地悠闲地喝着茶,林姑娘的好茶。又向外轻声喊了句,“秋纹,过来。”
秋纹本睡了,这时候一阵冷风吹过,一个寒颤哆嗦醒了,便起来点上灯,听到麝月叫她,便爬起来穿衣,心中愤恨当初没收自己作通房大丫鬟,如今宝玉又只黏着宝钗,袭人她们又管的严,自己全进不了身,宝玉还全不顾昔日情分,和自己越来越生疏,心中正茫然,不知所措,乱成一团。忽听这唤声,便兴奋了起来,只要自己能在宝玉面前献殷勤,还怕什么!说不定宝玉就想起她来了,保不准就收了她呢。越想越激动,赶忙穿好衣服飞也似的冲了过去。
麝月晃了晃茶杯,缓缓道:“这么着急干什么,当是发月钱呢!”
秋纹心凉了半截,看来自己是前途无望了。
麝月指着碎了一地的瓷片,头也不抬的道:“去,把这些扫了。”
秋纹也不好说什么,极不情愿的拿起了扫帚。
宝钗一步跨进来,见宝玉睡在椅上,忙唤袭人、麝月、碧痕、秋纹上前,七手八脚地把宝玉扶到宝钗房中。碧痕本想扶宝玉回自己房,便也只得忍了。
众人正说着宝玉房中乱事,莺儿在门外止了步,昂着脖,众人禁了声,莺儿扬声道:“林姑娘,我们姨娘,还有太太叫姑娘到前面去。”
紫娟走出来,拍着莺儿肩道:“莺儿,知道什么事吗?”
莺儿拍开紫娟的手道:“去了你们就知道了。”
宝钗行新政
紫娟等人说着宝玉房中乱事,莺儿在门外止了步,昂着脖,生硬的声音道:“林姑娘,我们姨娘,还有太太叫姑娘到前面去。”
紫娟走出来笑问莺儿何事,莺儿傲慢拍开紫娟的手道:“去了你们就知道了。”
皖亭迈长腿走出来俯视她道:“找我们姑娘吗,要你们太太和你们姨娘亲自来请,否则你们纵有天大的事,我们姑娘也不会到那边去。”
莺儿白他道:“你才来几天,知道我们府里多少事!现在是我们姨娘当家,太太还要敬着她,采纳她的意见呢,再说她很忙,哪有空来这儿?”早上才来请过安,还要她来!
黛玉柔慢的声音传出来:“我且是不懂了,这府里的人越来越没规矩了,姨娘丫头都比主子姑娘大了。你就回去问问太太和你家姨娘,有没有家中姑娘在姨娘之下这个礼。我这院里的人是不分主仆,论姐道妹的,可人前的礼还是要讲的,她们哪个会对主子姑娘不敬重的?”
莺儿不敢再答,也自觉理亏,她家姨娘不在此,想要发作,发作不得,只得黑着脸,转身走开。原来今日一早宝钗至王夫人房中,说了近日来各处查看,她与李纨已是完全可以接管,荣府事无一处不在她掌握之中,不必要王熙凤再前来参与之事。
宝钗正言道:“太太,哪有宝玉娶了亲,还要亲戚管家的道理,况且我也管过一次,自是没有问题。”
王夫人想想是此理,点头应允,遣了仆人,低语道:“我不是不放心你管不好这个家,我是耽心她有私匿之处,因而叫你跟着她每处走到,也是让你监查她,让她都交出来。”
宝钗也低声回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已照做了。每每提醒着她莫忘了什么,如今看来真的没什么私留的了。因而我才来告诉你一声。”
二人又议了一阵,对府上人员的去留有了决定。
王夫人略与贾政禀明了宝钗管家之事,贾政并无意见,恰好这一日趁贾政与宝玉都在府里,若有事也可到书房请事贾政。遂决定召集主子与仆妇到贾母院中,也算是给宝钗树立威严,正式接手荣府。于是宝玉婚后三个月,荣府正式由宝钗、李纨管家,李纨到底不愿多事,而宝钗俨然以夫人自居。
此时众人已到,探春、惜春也已请来。王夫人、宝钗、李纨三人正襟坐着,宝钗已是成竹在胸。
莺儿气呼呼进来,回了黛玉不来之事:“我叫她们到老太太这儿来,她们不来,说我无礼,说了我一通。太太、姨娘要为我作主。我受委屈是小,原是她们不把你们放在眼里。”
王夫人沉声道:“你这丫头,平日仗着你家姨娘,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到底有人卷你才好受。””
王夫人对宝钗道:“原是该我们去请,我们走一趟吧。”
宝钗也道:“正是,莺儿你也来。”
二人相扶着到了潇湘馆外,在门外说了来意。
王夫人斥着莺儿道:“都是她不懂规矩,触犯了大姑娘。我罚她,让她掌自己十下,大姑娘消消气。”
说罢拿眼看宝钗,宝钗冷着脸催莺儿,莺儿乖乖的掌自己十下,含着泪。黛玉在院内淡淡道:“你们回吧,我随后就到。”
黛玉换了装束,对紫娟等人道:“收拾一下,准备搬出去吧。”
紫娟问道:“搬到哪里去?”
黛玉叹气道:“才还说到要节减,自然要省了园子这笔消费。”
雪雁道:“姑娘肯吗?”
黛玉笑道:“我自有道理。”
黛玉人众摇摇的到了贾母房中,见探春等人俱已在内,院子里站满了丫鬟仆妇,
王夫人宣布了宝钗、李纨正式管家之意。莺儿与维护宝钗的下人喜形于色,自是作了赞成的举动,王夫人觉她们鼓躁,瞪了她们一眼,探春也表示了支持。黛玉并未言语,只在贾母身旁,偎着贾母,贾母唯点头而已。
宝钗坐在贾母房厅中,一板一眼道:“众位,当着老太太的面,从今儿起,正式由我来管理府中诸事。我本不是好事之人,怎奈婆婆托了我,府里总要有个主事之人,我也就勉为其难了。我既答应了,就要把这府里管好。”
“可是依目前府里情况来看,人多事杂,便有顾不到的地方,因而惟有少几个人,就可以少操些心。原我就劝过太太该减些的就减些,也不为失了大家的体统,只是不想事情繁多罢了。”
“想我们薛家从前也与贾府、舅舅家王府一样,都是名门望族,在金陵、在京城到处都是我薛家的生意,本也是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况且我舅舅家位高权显,谁不敬着三分。可我们薛家从不依着财与权势张扬,一应用度上尽量节俭,尽管门前冷落,却是落得平安。”
宝钗顿了片刻,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方道:“因而,现在由我来管事,我最先要办的事,就是清一下府里过多的仆从。被点到的,也不要怪我,这府里三、四个人做着原本一个人该做的事情,自然要有不公平,月钱上也涨不起来。”
便有仆人把贾母这边的事报与贾政、宝玉,贾政颔首,觉得有理,唯宝玉心中担忧。
再说贾母这边,宝钗眼色示意周瑞家的递上名册,宝钗翻看了半晌,说道:“各房里的人手都过多,只留下一、二个,也就够了。我念到名的,原是买进来的,就可以回去收拾,到帐房领钱回家,家生的就在府里找人嫁娶。为着你们不服气,我先从宝玉房中减起。”
莺儿本心中坠坠,因夏金桂之事,她恐宝钗借机撵她出府,且刚才宝钗又不护她。听到袭人、麝月、碧痕、秋纹俱在被逐之列,没有她的名字,心中窃喜,自思定是她姑娘不知前事,欲有意让宝玉收她入房,心中转过千个念头,如何收宝玉的心。
只有如儿面色如常,不露喜怒,但有淡淡的悲哀。
各房一一减去,一堆人低头默默走出去。其中有不服气,不想离开的上年纪妇人,出了府没了生路的,便破口骂宝钗无情无义,翻脸无情,嫁进来变了心肠。
王夫人便叫乱棍打出去。
唯有袭人哭闹不休,哭喊着二爷离不开她,没有她,二爷就要出家去做和尚之语,又哭悔自己选错了人,声嘶力竭,形象尽失。
宝钗并不理她的搅闹,稳稳的坐着。
宝玉独坐书房,对那边之事不闻不问,一言不发,冷冷的。唯心里有一丝丝惆怅。
宝钗耐不住袭人,哭得令人心烦,命人将她拖了出去。自是让如儿为她收拾东西,命她哥哥进府领她回去不提。
对于撵出去的家生子,到了婚配年龄的,便由王夫人安排婚嫁。
宝钗喝了口水,对众人道:“你们也别说我不公正,我先从我的人开始安排,我这就请太太的示下,请太太作主将莺儿配与二爷的茗烟”
莺儿登时傻了眼,跪下道:“宝姨娘这家您说的算,求您不要让我嫁给茗烟,我舍不得离开姨娘。”
宝钗本忘了姨娘身份,经莺儿一提,心中发堵,将来宝玉正室入门,权还是要交还。不由心中暗恼,便厉声道:“我管不了你吗?我决定的事,改不了的。你嫁了茗烟,还是在这府里,这便是嫁而未嫁,分而未分,终究还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