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郡主的邪恶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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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范家商铺,范蠡……

洪掌柜初先说与我的时候,我没多想,事后又怎没多揣测?范蠡是南阳人,那个人的祖籍也在南阳;范蠡出任臣相,那个人也居于相位;范蠡弃官改行营商,成为我国儒商鼻祖,南宫世家也是世代商贾,曾是我梁国首富,富可敌国……范蠡和那个人相似的人生经历,姓吴的僵尸脸掌柜,范家商铺那朝中权臣的后台……

我只觉有些窒息,好像一张天罗地网从天涯海角伸来,要将我罩在其中,那样静悄悄来,让人猝不及防,也无从防备,收网的人将网一收,就定了局。他想做什么?我望着云肄,想要他的儿子么?——趺苏尚且如此疑心,何况他。已然查到云肄的存在,也并非全无可能。

我并没对云肄吐露身世,也没想过云肄长大成人后还对他隐瞒。以前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但云肄出生后,确实因他而改变了许多心志。我不会再见那个人,可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也禁锢他的意志,不让他去见他的父亲,这对他不公平。长大成人后,是去是留,都在于他。总归那时我已是明日黄花。英雄迟暮,同样的道理,美人最大的敌人也是时间。他那时是个老翁,我也是个老妪了,垂暮之年,还有什么气可置?还有什么心结是解不开的?……可是现在不行。

“母妃?”云肄惊疑唤我一声,失神中的我才回过神来,而我也才赫然发现我的手不知何时落在云肄的脸上。云肄惊疑问道:“你做什么?!”哪怕我们血肉相连,是最亲的母子,可自他出生离开我的肉体,我就再没抱过他,甚至没有碰过他一下。没有哺育过他,没有为他洗过澡换过尿布,没有为他做过一件衣裳,甚至没有为他穿过一次衣裳,连他渐渐省事,晨昏定省与我请安,我也离得他很远……我们从来没有过肉体接触,甚至是碰触,他显然也吓了一大跳。

一时角色转换,我像那个正偷着东西被大人发现的孩子,忙地缩手。可云肄的两只小手却按在我手上,见我要收走,更是死死将我的手攥住。我羞恼成怒,厉声叱喝道:“放开!”

云肄没有放,倒是我急于摆脱他,甩手间用力过大,他的头撞到了床棱上。他有些力气,可是毕竟年纪小挣不过我,又那般固执,就是不放手,这下显然撞的不轻。被我甩脱的手也捂上了左额的红肿。看着那处红肿,我身体才袭过一波钝痛,几字已跃入我眼帘。

人之初,性本善……

那是《三字经》的第一页。此刻已经化身为展翅欲飞的纸鹤了。

我进来时他在叠纸鹤,不料竟是撕了那书的纸张。

思想迅速被恨怒替代,我看着那纸鹤,又恶狠狠地看着他;他受了伤,眼神也蕴上了潮湿的怒气,一直以来对我的不满,好像都聚集在了一起,被那潮湿的雾气蒸腾到了一个凝聚点。漆黑似子夜的瞳仁上那点晶莹的亮,使得他的眸子更生动的像两块黑濯宝石,那样清晰地折射出一只小兽的愤怒!

……过往的屈辱,他都可以用那满不在乎的语气化解……我才不想去呢!……我才不想要呢!……可是这次左额确确切切受了伤,小孩也是在乎自己脸面的。我都忘了他的自尊心有多强,跟那个人一样。思及那个人,恨怒瞬即膨胀了。明知把对那个人的恨怒迁怒到他身上不公平,可就是抑制不住。看着因为我的恨怒,云肄眼中愤怒的火焰燃烧的更旺,我怒不可止,却又狼狈心虚地夺门而去。

事后火气并没有退减,凡是与范家商铺有关的帐单被我揉了一地,当初怎么没把‘范蠡’往那个人身上想?春匆匆送书函过来,踏足门口,见室内满地板的废纸,蓦地止住脚步。好一会儿进来,将书函放到我面前,“范家商铺……”

还是很郁结的,可是怎能把气往春身上撒,拿过来看,问道:“这是什么?”

春道:“范家商铺的吴……掌柜送与我们洪掌柜贸易往来的书函。”

我质问道:“与范家商铺有关的一切商务往来,我不是都让其推托了么?”

春道:“这一次范家商铺是想进军幽州的市场,且势在必得。”

我仔细看过书函,确实如春所说,摆出的也还是那样的凌人架势……“晓得他是谁,我已经在处处避让了,不去搭理他,不去招惹他,他倒是越发盛气凌人了!”

“……或许臣……他们还没有疑心到我们身上也说不定。”春想安慰我,可说出口的话,连她自己听来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吴坼会故意透露给洪掌柜范家商铺背后东家,他已是百分百断定我还活着,甚至我们的现况,北皇漓,我,还有……云肄……的存在,他心中都有数了。吴坼会轻易将这些内情说与洪掌柜,想来是把洪掌柜当作传话筒了,那****本来就起疑,”我想着昨夜收到平阳来信所应证的事实,思衬道:“现在一味回避也不是个办法,他如此咄咄逼人,我越是回避,越显得心虚,他越加断定瑾瑜绣庄我幕后操纵的事实。惟今之计,还是迎刃直上断了他的念头……虽然不完全断的了,能消他一些疑虑是一些。”

我已经做好了应战的打算,问春道:“瑾瑜绣庄虽然没有闻达天下的声望,但幽州确是瑾瑜绣庄的天下。范家商铺既要和瑾瑜绣庄贸易往来,便是在进军抢夺瑾瑜绣庄的市场。现在幽州市面上,范家商铺出售的丝绣可有买回来?”

春嗯声道:“正要和郡主说这事呢!”

“你看!”春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这是我从范家商铺的分行买回来的,这缂丝,这绣样,可不是郡主往日在汝阳王府……臣相府绣的吗?这锦帕还只是其中最小件的一样东西,昔日郡主做的那些鞋样啊,衣裳啊,屏锦呀……现在市面上范家商铺出售的就是这些,幽州城里已经抢疯了。范家商铺完全不用致函瑾瑜绣庄以取得市场,他们现在已经占据了市场,送到我们手中的书函,倒像是给的我们一个下马威了!”

仿制我的手工来抢夺我的生意,还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个人真是越来越恣肆狂妄了!春叙述间很是愤慨,有底气的愤慨,显然对打这场仗信心满满了,果然接下来就听到了她的主见:“范家商铺的那些绣品,十成是臣相大人拿着郡主的手工让底下的绣娘仿的,那原本就是郡主的东西。时隔三年,郡主的手工更加精进了,范家商铺拿着郡主三年前的绣工与郡主现在的绣工挑战……”

自然是抵不过的。春由此也发出一声惊咦,“臣……范家商铺明知将落于下风,怎么还……”

我始才一笑,看春道:“总算回味过来了?”

我说道:“要想胜过范家商铺的三年前我的手工,瑾瑜绣庄需得出售三年后我现在的手工。如此一来,瞧一瞧瑾瑜绣庄的货物,我便是想否认我的身份都来不及了。”

我一字一字道:“他在激将我,以使我自露马脚。”

春惶乱道:“又不能露出破绽,又不能失去市场,那该怎么办?”

我蘸墨道:“叫秋去借王爷令牌一用。——不是梁国齐王爷的令牌,是突厥驸马爷的令牌。”

我默然道:“是求助王爷的时候了。”

春眼珠一转,已是会意,喜滋滋而去。

三日后,即是突厥的撒班推节,也即农历夏至日。乃突厥民族一年中第二个节日。庆祝撒班推的方法常常是在碧绿的草原上组织赛马大会。从六月二十一日开始,直到七月十五结束。场外突厥民众品尝葡萄和香囊,弹奏动听的都达尔,打着手鼓,让青年们翩翩起舞,场内参赛突厥男儿赛况激烈,飞汗如雨。今年突厥驸马北皇漓更是亲自莅临大会,甄选评判。将会场气氛一次又一次推到高潮。烈日炎炎,并不吸汗的丝绣怎好穿在身上,何况又是民众大节,自是着本族服饰。光膀披褐,也利于战况发挥。那将近一月时间,瑾瑜绣庄大量出售的褐布备受青睐,范家商铺市面上的丝绣却是冷落下来。

过后洪掌柜欢欣谈及此事,说道:“本来瑾瑜绣庄主营丝绣,库存的褐布也是不多的。若不是有齐王爷的手印,短时间内也从突厥其他市镇买不回这么多褐布。”

洪掌柜微笑道:“撒班推节开始了,范家商铺也是去突厥各个市镇高价采购褐布,可是咱们已经捷足先登了。”

夏笑道:“金善公主回去凉山后知道此事,也是暗中修书知会了突厥地方官吏,帮了不少忙。”

洪掌柜点头称是,诚服看我道:“郡主此次又压制了范家商铺。”

“丝绣在突厥的市场本来就小,我们也只是在突厥销售少量的一些丝绣,和秋冬春季贴身穿着的柔软里衣,更多时候将货物运往梁国、晋国出售。冬天这里偏冷,必须得裹裘,夏天突厥民众又更喜欢光膀披褐,加之撒班推这样强身健体的节日到了。我不过比范家商铺的主子更通这里的风土民情罢了。”早年也并不是不知这里的民俗,不过毕竟比不得现在在这里住了三年。与民同乐,很多事情,真的要自己亲身经历一番才深刻懂得。而那个人,行商中偶遇失利又如何,贫瘠的幽州市场赚取了,又能带给他多大的盈利?总归他前来招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