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再后面没有听到炮轰声。
然而,我却听到了比炮轰声更令我胆颤心惊的声音!
“汪汪!汪汪!汪汪汪!”
犬吠,是犬吠!
不是一只两只犬,是很多只!
不止我畏惧,连南宫绝也咒骂了起来。趺苏随带的那些犬,虽为寻宝,但不能不说与追击我们没有一点关系,地穴中传来的杨垲的声音是那样清晰分明:“……皇上好计策!他们寻宝已走了段路程,让猎犬直接追击他们而去,我们随之前去虏获,既事半功倍,坐收其成,又铲除了心腹大患……”
……后来,杨垲又说了什么,趺苏也说了什么再听不清了,我只知道跟着南宫绝飞跑起来。一边循着藏宝图路线,一边探路飞跑。
……后来,猎犬声越来越近,甚至没有时间看顾藏宝图,依据藏宝图示意的路线飞跑了。加之几次三番回来原地,似被图纸上示着的路线引入了一个恶性循环的怪圈。终于,在猎犬声真正逼近,甚至看得见猎犬的身影时,南宫绝将藏宝图揣回怀中,拉着我,纯粹只为远离那些畜生,脱离几十上百只那些畜生的追击,飞跑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汪!”
身后就跟着猎犬,比这还糟糕的是,听脚步声,随着猎犬找到我们,趺苏所带人马循声赶往这里,也就要到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
眼见最前面一只猎犬仅只距离我们两三丈距离,南宫绝的长剑倏然出了鞘。只见青芒落出环弧,只听龙吟虎啸!那吟啸声那样逼真,仿佛地室中真有龙虎一般。那猎犬骇然听闻,恍如三魂出窍不得皈依,只剩一具走肉行尸。没有动作了。只从那秫然乱颤的长毛,看得出它在发抖。
见此景,南宫绝一时怔兀,没有带我离走。而停顿间,后面的猎犬也都赶上来了。看清了,是成十上百只凶猛猎犬!闪烁着恶狼猛鹰一般的眼睛!显然也是听到先前那龙吟虎啸之音,猎犬虽是皆数到了,却只是紧紧盯着我们,盯着南宫绝手中长剑,未敢上前。就这样僵持了须臾,见我与南宫绝,甚至是南宫绝手中长剑似并对它们构成不了威胁,一只猎犬一张大口,露出尖利牙齿,就要扑上前来。说时迟,那时快,南宫绝甚至还未有动作,他手中长剑已像不受束缚般,像是有生命般,但见那剑锋直指那只猎犬,一道青芒落下。看时,地面上只余那猎犬血淋淋的尸体和红艳艳的鲜血。触目惊心。与此同时,那龙吟虎啸之音又再响起,且回荡在整个地室,经久不息。
猎犬们早抖颤着步步后退,全数缩在了地室的角落里。
细看,哪再有先前半点凶猛之姿,一条条,都像是蜷缩一团的畏缩猫咪。
此时,方望着南宫绝手中青光烁烁的剑锋。
认得,那是汝阳王府密邸里无数神兵利器中的一件。当日他带我下去密邸,我曾见过的。我不会武艺,自然对兵器无有兴趣。饶它是干将莫邪还是倚天屠龙。之所以记得眼前这柄剑,也是因为当日行经它处,听闻它在匣子里蹦跳哮嚎之声。剑还能自己动作自由叫嚣,当真是骇人听闻,饶是那天目见神兵利器无数,也不禁奇了。童心未泯,不禁想,可是它被囚禁在一方匣子里闷了?遂自主打开来看。——那日,未由南宫绝对自己所钟爱的兵器口若悬河地介绍,未由南宫绝指点与我看,我自己自主停留在它身边,自主打开匣子,解除对它的囚禁,取出它来瞧看。见此景,南宫绝什么话也没说,只留意着我。同时提防着它会伤人。直到见到在匣子里嚎哮的它,被我取出,在我手中甚是怪顺,始才含笑解说道:“它叫腾空。颛顼所有。”
“腾空?”之前没见过它,却从书上听过它的名。问南宫绝道:“《拾遗记》曰:颛顼高阳氏有此剑,若四方有兵,此剑飞赴,指其方则克。在匣中常如龙吟虎啸。可就是它?”
南宫绝但笑不语,只眼眸晶亮看着我。
此际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见南宫绝亦是望着手中长剑。
他慢慢道:“腾空?”又慢慢笑了。
是了,它独有的龙吟虎啸声!
哪个畜生不惧神龙,不畏王虎?猎犬惧怕此剑情理之中。
这时有人声道:
“快!快!……就是这里了!就是这里了!”
脚步声纷至沓来。
明白趺苏带着座下高手将至,此际逃遁反落下痕迹,与南宫绝一对望,已双双会意,折进就近一间石室。无奈那石室可谓屋徒四壁,除了室中心放着的一口四方棺材,什么都没有。南宫绝看顾着那口棺材,甚至来不及犹豫,已撬开石棺,携我避入。然后在趺苏等人到来的前一刻,合上棺材盖子,只留了微小缝隙供给呼吸。
才坐到棺材里,靠在南宫绝身上,已听到趺苏与杨垲及座下数位高手到来的脚步声。
一片的抽气声。
不用想,也知道是见到了其中一只猎犬的尸体,和畏缩了满墙角的猎犬们。
似乎有人前去看顾那只猎犬的尸体。紧接着便知道那人是杨垲,“皇上,适才那龙吟虎啸之音?”
“如何?”
杨垲道:“臣并不信此地真有龙虎。”
这不是废话吗?趺苏轻笑:“能作此声,若真不是龙虎,还有谁能做到?”
杨垲道:“这世上有一柄剑。它叫腾空。”
趺苏道:“颛顼所有的那一柄?”
“正是。”
趺苏道:“你的意思,是腾空在南宫手中?”
气氛沉滞下来,须臾,杨垲道:“怕不止腾空。”杨垲道:“皇上不是早在追查梁国开国,征战天下后来却又失踪的神兵利器吗?……今刻,臣不得不确信,它们全都在臣相那里。”
气氛更见沉滞。趺苏道:“可太祖皇帝以文治修为诓扶社稷夺得天下,南宫世家以敌国财富成为我梁国第一大家,而以武功著世的,乃是云家!……云家……”趺苏喃喃,云家……而今我与南宫绝同进同退,云家所有的神兵利器,与南宫绝所有有何区别?思及此层,趺苏仿若不可置信一般,连声音都失去了惯常的平稳,“明月,明月……她将那些神兵利器……给了南宫……”
“皇上……”
棺材里,南宫绝握住了我的手。
半响,趺苏带人于附近搜寻我们。因为现身不宜,我与南宫绝依旧只得卧于四方棺材中。
受趺苏先前情绪所震,加之与南宫绝同处在棺材中,空间狭小,更觉得木讷。
似乎也有些震动。南宫绝并未将趺苏对我们的搜寻放在心上,一手拿着腾空剑,一手握着我的手,“那日一密邸的神兵利器,你只自主看了这一件,甚至说不上喜欢,我也带了它出来。我想着,我带着它,你会不会也对它的主人中意一些……”
听着他的话,自是木讷地望向了他手中的腾空剑。
腾空剑似乎也感觉到我们所处情境,先前龙吟虎啸的它,一直都乖顺地被南宫绝握在手中,再不发出一点声响。
只在不引趺苏等人觉察的境况下抖了几抖。竟似对它现在的主人心存畏惧一般。
连南宫绝都有些惑然了。与我俱是判研地望著它。半响,略有所悟。
南宫绝是有毁剑怪癖的。
蹙了眉,倒不是吝惜他过往毁掉的宝剑,实是……
像是感觉到我所想,他望住我,郑重道:“此剑,我必不毁它。”
那是对剑的承诺,亦是对我们感情的承诺。
却负载不起。望着听了他的话,立时止了颤抖的腾空剑,淡淡道:“带给了你幸运的剑,你若毁了,那叫不近情理。”
我的不解风情,他却是急了,一时忘却置身之地是四四方方的棺材,便想要站起。头无可避免地撞上了棺材顶。那声响动,显然惊动了正在附近搜寻我们的趺苏的部属们。只听棺材前有人高喊道:“这里,在这里,在这间屋子里,在这口棺材里……”
竟是连趺苏的人已然搜寻到这间屋子里都没察觉到!
随着那人喊话完毕,有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沓来。南宫绝本能地出来棺材对敌,我亦随之起来,手却不知搭上了棺材里部的什么地方,只听轰隆一声,棺材底部洞开,身体直往下坠去。“明月!”即将出去棺材的南宫绝见此景,只顾着攥我,与我俱是落了下去。
落下的也是一个石室。与上面石室布局基本一致。不过格局大上许多。也因此,棺材放的就多了。竟是有四五十具。南宫绝迟疑地撬起身旁一口棺材,虽早作了心理准备,见到里面嶙峋骸骨也不禁暗抽一口冷气。又去撬另外棺材,一连撬了四五具,里面都放置着骸骨。没有再撬下去了,南宫绝眼目循顾满室的石棺,神情凝重沉滞。是了解的,这些骸骨的主人显然不同于进来地室最初一段路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骸骨。不是一心来寻宝的。俱被石棺装着,倒像是这里的主人一般。至少,与此地室——南宫世家宝藏有关。与北皇皇室、云家和南宫世家的渊源有关。这是该被晚辈的我们尊敬的,至少该让他们骸骨得以安息,不打扰他们的清净。南宫绝将撬起的石棺一口一口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