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郡主的邪恶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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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而趺苏究竟与南宫绝不同,对南宫绝,我可以干净利落不带一丝善念;对趺苏,到底存了感情,不愿意做的太绝。原计划对付趺苏便是调虎离山,只求为我赢得赶上北皇漓的时间,而今并没改变什么,照既定计划行事即可,然而身边人少,连汝阳王府的十万兵马,为不使趺苏和南宫绝察觉我要离开的念头,只从其中挑了最顶尖的几千人,还是乔装改编到北皇漓与金善姻亲的仪仗队里带出来的。余下人马,也只待日后的岁月继续用这种化整为零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地挪来凉山。此际同时应付趺苏与南宫绝二人,兵分两路,确实再找不出行事的恰当人选。

“我去吧。”翌表哥先自下船,翻身上马,“溶意你引开南宫,南宫与明月牵扯较深,绝了南宫的念头最要紧。梁帝,我去会会,——他远道而来,不管是好意歹意,总是为我们云家的掌上明珠,云家满门被他抄斩了,他见不到云家的长辈,我虽是表亲,也是明月兄长,去见见他也是应该的。”

不知为何,二哥对南宫绝的厌恶,比对覆亡汝阳王府背后主谋的趺苏还要深刻一些。较之趺苏,二哥明显对打击南宫绝更有兴趣。加之二哥虽过继大姨为萧姓,但本质上是我梁国人,趺苏到底是梁国皇帝,二哥面见趺苏,难免被君臣纲常束缚。翌表哥做齐国皇帝多年,由翌表哥去引开趺苏自然最好不过。翌表哥说这段话时,眸底的黯淡已不复存在,只是有些困倦,释然了什么的困倦,连带二哥都慰藉起来,笑问道:“你确定,去见‘同样遭遇’的梁帝,不会触景生情?”

翌表哥打马几步,勒住缰绳回转身来,目光从我脸庞转过,看着二哥,神情晦暗不明,齿间是不露声色的自嘲:“她至少还肯留给我一具尸体,明月却是连身体都不愿留下,比之梁帝,我岂不是好上许多?”

翌表哥说完这话,再不停留,驾马离去。二哥对着翌表哥背影骂了句“疯子!”,也便上了马车,又嘱咐了我一番,方由习武的秋冬驾马掩护着离去。

船上便只余上了年纪的奶娘和花嬷嬷,年稚的佑儿,和身怀六甲的我。春和夏照拂。武艺超群的云坤也留下。小年依旧掌航扬帆,既定路线不变,直追北皇漓而去。

翌日清晨抵达凉山,凉山虽是北皇漓的封地,北皇漓与金善一辈子的家园,但因为是新婚,北皇漓需陪金善前往突厥王都拜谒金善的长辈们,所以也只得过凉山齐王府而暂不入。如是,弃水路而行后,马车直往凉山城关而去。——往西北方向,梁国国土上的最后一道关卡。一出那道关卡,抛开母族乃突厥王室的身份,即便是梁帝趺苏,想不惹事的话,也只得却步不前。

去凉山城关的半途,已被北皇漓派遣的不断往返于这一路接应我的卫队接到,云坤更是眼尖地对着其中一人作揖道:“齐王!”

看去,卫队中果然有一道熟悉身影,虽身着卫兵最普通不过的服色,也掩不住清华气度,混迹一片鲜明胄甲中,更显清逸出尘,只是眉目异样地深幽沉静,好似在刻意按捺压抑焦虑不安。果然目触于我,幽静立刻就乱紊了,“怎么才来!再不到的话,我都找不到什么借口再不出关了!”北皇漓语音巍颤,汗湿的掌心紧紧扣着我肩胛,我本能地发出吃痛声,他醒悟过来,容色愧疚,慌忙放开手。我心情复杂,连带脸上微笑也有些不安,这样清凉如许的男子,我一度以为他是干净得连汗都不会流的,到底是等我等的惶惶了。

北皇漓望住我,清好的面庞上忧喜交集,“还好,还好,总算是到了!”

北皇漓含笑看我,声轻地补充道:“虽接到了皇上和南宫将至的消息,你总算是到了!”

他这番热切,更使我心情复杂地说不出话来,只是撑着微笑,有些歉意地道:“让你久等了。”不待他答话,又顾左右道:“金善呢?”话出口,才意识过来我找话找的多勉强,新郎的北皇漓偷工摸夫来见我,尚且着卫兵服饰,何况不便出婚辕示人的新娘金善。好在北皇漓心神激越之下并没察觉我的勉强,答着婚辕一直在城关等候的话,叙话间匆匆往城关赶去。

去到婚辇,金善见我到来,立马脱着身上凤冠霞帔,脱一样便将其交给我嘱咐我快些穿戴,显然早对那身繁重的行头不耐。金善的嫁裳下是一身绯红骑装,脱掉绣着鸳鸯的婚嫁绣鞋后,金善又换上同色的牛皮靴子。我拿着嫁裳,却没有穿戴的心思,只是看着角落里被五花大绑蜷成一团疲软睡着的沈径溪,显然,不仅一路被绑着,还被喂了蒙汗药。我诧异道:“这是?”

金善泄气道:“不这么绑着他,他会违背教条礼义,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地与我过一辈子吗?”

掩盖在北皇漓和金善‘明媒正娶’下的婚姻,可谓鸡鸣狗盗,见沈径溪一路被蒙汗药迷昏了绑在金善的婚辇里就知道——对于这样的强嫁逼娶,沈径溪是何等反应。平阳已算我梁国规矩的大家闺秀,都被沈径溪那等不齿,何况生长在民风开放的突厥的金善?突厥父死庶母嫁子,兄死嫂从弟,世人莫不知晓,初见金善,晓得金善从那样一个国度来我大梁京城,沈径溪就数度对突厥民俗痛心疾首,别说鬼迷心窍对金善有什么爱情,便是一个好脸色也从来没有。何况还有金善所说的‘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换成别人也就罢了,无媒苟合私奔的自古不是没有,可沈径溪……

金善已穿好牛皮靴子,看沈径溪,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脚狠狠踢着他。北皇漓撩帘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同情怜悯地看着沈径溪,奈何沈径溪一路被蒙汗药灌着,昏迷不醒,连金善踢他他都不晓得。我打趣笑道:“离京整整一月了,他便被连续喂了一个月的蒙汗药,被真给喂傻了,那药喂多了,是会影响人心智的。”

北皇漓自然是附和我,“沈兄本来就够傻的了。”

甫时北皇漓已换上新郎喜服,金线绣了祥云织藻,缀珠镶玉,煜煜闪光,绚红的贵胄之身是何等的雍容晏华,属于他的清逸之气都减得淡了,那样旺茂的红,多似人间热闹富贵。这不是居于琅琊水阁那神仙样地方的北皇漓,不是淡泊与世无争金尊玉贵却不与权贵相往来的北皇漓,许是服色红尘烟火般的暧昧,抬目望我,连黑眸都渐泛出脉脉如水的柔情和缱绻来。

金善踢沈径溪的动作蓦地止了,眼睛霎也不霎地望住我,嗓子给人掐住了般:“真……真的会傻吗?”不等我回答,她已蹲下身去,小心翼翼摇晃着沈径溪的身体,沈径溪被喂蒙汗药,自然不会醒来,金善却满眶泪水,直要哭出声来。

“别逗她了。”北皇漓一身喜服之下缠绵的目光教我有些无所适从,见他红袍垂地,缓缓过来我身畔,我下意识地嗔怪。

北皇漓笑了笑,望向金善的眼神饱含笑意,收回目光凝望我面庞时,又渐渐变得温存,手也无意识地落在我肩上,带了某种近乎柔软的温柔,如春日里醺暖的风,固执而缠绵地透过我衣裳凝在我的肌肤,望着我手上嫁裳,轻声道:“怎么不换上?”

北皇漓的目光落在我腹部,眸中是一贯的明澈淡泊,一派温柔怜惜,“又不是真的嫁我,即便你不愿意要这名分,孩子也需要一个名分不是吗?”

北皇漓的话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自嘲自伤,他如此说,我再踌躇怅惘便真是众矢之的不知好歹了,我静默地望着膝上嫁裳,黯然道:“我并不想生下它。”

北皇漓淡淡笑了笑。

时间不等人,未赶回来的秋冬等人自有自己人接应,已候到我,车辕往城关挺近。眼看出了城关,眼看姻亲仪仗队最后的宫人也迈出城门,两扇铁扉大门自后方缓缓关闭,却陡然听闻后方传来趺苏的声音:

“慢着!”

话音未毕,百十精锐骑兵已神速出现在城门那端,凉山边地多沙尘,由铁蹄踏起的飞沙更是漫天,迷糊了人的眼。飞沙混沌中模糊见得当先一人是趺苏。虽看不清他的面色,也想见的到与翌表哥会面,被翌表哥调虎离山知之晚矣的愤恨。守城的梁军在知晓到来的是梁国皇帝,铁扉大门很快被重新打开,这番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已出城关的姻亲仪仗队,透过车辕罅隙见得勒马于城门关的趺苏,因为连日赶路风尘仆仆,深沉望着北皇漓和婚辕的目光却依旧黢黑锋锐,我屏息扶着春夏的手,佑儿被奶娘和花嬷嬷左右拥着也是大气不出,行在车辕前面,新郎的北皇漓不着痕迹望一眼车辕里我所在方位,勒转马头,神态自若地与趺苏远远一揖:“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