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去!”平稳的声线骤然变得寒戾起来,景辰瞥首,视线穿透薄纱看着门口的内侍监,平静的俊脸上瞬间布满了压人的黑气。
“是、是……!”崔公公立马回神,哆嗦的重复回话,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去取药,生怕再慢半拍帝皇的犀利眼神就能将他给活剐了。
刚才的闹剧结束,殿内也恢复了安静,可景辰依旧抓着子离的手腕不放,粘湿的感觉让她黛眉蹙着,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景辰掌中施力,强迫她坐下,只是他越是用力,他自己掌心的血流得便越多,伤口也会越深。
“若是你再有下一次,朕一定会让你后悔!”景辰咬牙警告着,刚才的那一幕还清晰在眼,若是他反应慢些,若是她的动作再快些,那她……
他不敢想象那一幕的发生,更是不准日后再有同样的事上演,没有他的命令,就算死,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心在事情平复后反而跳动的更加快,不规律的心跳在后怕着,只是他的脸色沉冷无比,覆着冰霜的邪魅俊颜让人无法看穿他的心。
景辰的厉声警告子离淡漠听着,无谓的撇过脸不看他。
“听见没有!”他低声喊着,是似一定要她亲口承诺,否则他的心便不会得到安宁。
“皇上会如何让我后悔?亲自杀了我,还是杀了浩轩?”她平淡的说话,轻笑一声,“如今的你只能这般威胁我,没有言浩轩在手,你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急剧挑衅的话是在引火****,子离淡淡说完,起身打算抽出被他紧扣的手腕,可景辰却是越握越近,脑里响彻的只有:什么都不是……
从开始到现在,哪怕是那缠绵的一夜,他对她来说也只是替身,是……什么都不是!
他比不上景岚,比不上那夜进宫的刺客,就连端木淳他也比不上,在她的眼里,他……什么也不是!
心,在急遽收缩,疼的让他抓狂,让他发疯。
景辰缓缓抬眼,看着已是站立的子离,如魅般的脸上有着冷血的残忍。
他不顾自己的掌心的痛,更是感觉不到那点轻微的痛楚,心里流得血比掌心的更多。
景辰死死盯着她的眼一字一句、极度缓慢的问她,“我真的……什么都不是吗?”哪怕一点点的存在也没有吗?
他想要知道,不死心的想要她再说一次,若她说……
“是!”子离说得无情,说得肯定。如今的他在她眼里已是什么都不是。没有那段深入心的情,他与外人一样,已成了陌路人。
子离的话说得是那么的快,快得让他来不及想好自己刚才心里的话,若是她说是……那他会如何?他,还没想好。
一直紧扣不肯松开半分的染血手掌顿时无力再握紧,原来她伤他是如此简单如此狠辣,让人看不见伤口,却又血流不止。
景辰垂下了手,撇过再看她没有一丝神采的脸,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心头的打击,会掐死眼前这个不敢动情的女人。
“滚!”他低喝着,死命握紧双拳让受伤的手掌痛能盖过心间的。
子离什么也没说,决绝转身,没有一丝的不舍与忧郁,像极了迫不及待的离开有他的地方。
子离前脚刚踏出清雪殿,那边走道上崔公公已是捧着药箱跑来了,只是他不知道刚才殿内发生了比流血更严重的事,没搞清楚状况他就踏进了殿。
崔公公急色端着药走进内室,额上还有着薄薄的汗,粘着几许发丝,微微喘息道:“皇……”
“砰!”连人带药全都被震飞出了内室,引得珠帘脆响夹杂碎裂的药瓶声,可怜的崔公公一口鲜血吐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瞳眸瞪大,一命呜呼。
此刻的景辰浑身都燃起了酷然的冷焰,若谁在这个时候接近他,谁就要死!他胸口的郁结只有一人可以舒缓,可是那人却绝不会来安慰他。因为她说,他什么也不是。
低低的笑声在安静、充满血腥味的殿内响起,震慑大殿的声响传出殿外划破云霄,为再次飘下雪花的世界增添了几分刺骨寒意,让还未走远的人儿顿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子离受伤的手掌血也在流淌,在雪白的地上画出了嫣红的一笔,为苍白的颜色增添了几分生机,更是预告了明日在这白雪皑皑的世界仍会继续上演着血染雪的情景!
翌日的晨曦刚刚爬上东方,翻着鱼肚白的天际晨光暖暖,雪停了,太阳也出来了,可这难得的好天却是依旧阴霾,一道尖锐恐怖的叫喊声在华丽的皇宫中响彻起来,听得人心里打颤不已。
早起的宫婢与太监闻声而来,看见春兰吓得瘫软在地,一脸的惊恐状态,手指颤抖的指着结冰的池面,脸色失血,比地上的雪还要白。
大家随着她指的放向看去,刚刚才停歇的叫声再次响起,众人全都惊呼出声,胆子小的宫婢双手捂着眼睛,而一旁的小太监也是双腿直哆嗦,断断续续的喊着:“来……来人啊……来人啊……死人啦……”
没过多久皇宫的侍卫闻声而来,集合众人之力将池中的尸体打捞了上来。
大家围在尸体边上想看却又不敢看,宫婢全都是撇着脑袋微眯眼睛,露出一条眼缝看着,心里打着寒颤,低低语语。
“她好像的九王爷宫里的?”有人认出了死者,却又不甘肯定,小声的和身边的同伴说着。
“不认识……”
“……”
大家都围着看了一会,等到打捞尸体的侍卫简单的将尸体用草席盖住搬上车后,那些看热闹的才渐渐散了,可大家的讨论还在继续。
对于这样的事有些人已是见怪不怪了,宫里隔三差五的死人,有些连个尸体也找不到,如今这个宫婢还有一具全尸也算是幸运,可每当发生这样的事还是会在那些围看宫婢与太监的心里留下不小的阴霾。
“姐姐,你说她爹会来领她回去吗?”两名年纪相差五六岁的宫婢并肩走着,年纪小些的宫婢微微抬首看着自己的姐姐小心问着,眼里有着薄薄的雾气,小脸也都吓的惨白,看来是被刚才的那一幕吓到了。
“我们别管外人的事,只要我们安安分分伺候好主子,再过十年我们就能出宫回乡,过自己的生活!”年纪大一点的宫婢牵着身旁的小宫女安慰说着,可从她抬首眺望红墙外的神情来看,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们姐妹两是否能安然的在皇宫渡过十年,是否还能活着离开皇宫回到自己的家乡。
“姐姐,我怕,我不想死!我想奶奶……”小宫婢低嘁,眼里溺出了泪,刚才的尸体她是认识的,她不想和凝霜一样死得那么惨,连样子也让人认不出。
身边的女子停下了脚步,转身握着自己妹妹的双肩,低下头,眼里也染上了氤氲,出口的话却是无比认真,“你放心,你不会死的,有姐姐在我们都会活着离开,要记住,奶奶还在宫外等着我们出去,我们要一起出宫、一起回乡,永远在一起……”她说着,哽咽了,眼里一直忍着的泪滑下了脸庞。
“嗯!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小宫婢重重的点点头,眼泪掉落在了雪地上。
她们的愿望是所有宫婢、太监的共同愿望,可是又有几个能如愿?又有多少人能安稳无事的在着深宫过十年?
早早起来就为去找凝霜的子离被她们的话深深震撼了,她像是偷听大人说话的孩子藏在宫闱道的转角,背靠在冰冷的红墙上一动不动,双眸呆滞的看着前处,心在快速的跳动,好似下一秒就会破胸而出。
她不敢相信那个才与她见过三次面的小姑娘竟这么没了,此刻,在子离眼前,她犹记得凝霜来敲门的样子,还记得她冒着风险来告诉她要小心,更是没有忘记昨日她认真思考回答着她很是随意的问题。
她是那么小,她的生命可以说说才开始,可是却……没有了。
子离安静的呆在那里,心被揪得生疼。
从没有为了一个认识这么短的人感到伤心,如今的她真的变得脆弱了,任凭谁都能牵扯她的心……
子离一直等到那两名宫女走远她才出来,看着宫闱道的尽头,那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有雪地上一大一小的两排脚印,还有刚才那对姐妹说的话在她耳畔围绕!
子离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眼里的湿润退去她才继续往前走,虽然已经知道凝霜不在了,可她还是想要去看看她。
一路上子离走的脸色是沉冷的苍白。
走了很久,她终于来到了宫门口,这里是后门,凡事宫婢或是太监死后尸体都会先放在这里,等那些人的亲人来领,若是没有亲人前来认领回去,那么这些尸体就会被侍卫随意的给埋了,他们不会为那些死者立碑,连一个人存在这世间上的起码证明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