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忠顺亲王只叫人围住这里,不得出入,便到荣禧堂去。虽说有些年纪,又闹腾一夜,但有佳人雨露滋润,不过一碗粥下去,便容光焕发,仿佛比昨日还年轻十岁。贴身随从向来知事,也不觉得奇怪,反将那些滋补良药又送上许多,只待片刻闲了,好继续再战。
忠顺亲王习惯如此,遇上可心的,三日之内可以不离床榻。如今这个更比别个妙许多,不仅毫不知事,偏又有些醒悟,懵懵懂懂,妙中又添了三分趣。说小不算小,说大也才够滋味儿,说是大家闺秀,偏有一股刺;说野,却还是公侯的小姐,带着三分扭捏含蓄。如此种种,只将忠顺亲王半辈子的银虫都勾起来,恨不能立刻交完旨好回去继续。
想到这里,忠顺亲王有了主意,不如赶紧完事儿交旨回去,继续他的好事儿要紧。再则说贾府终究有极多的世交旧谊,甚至和宫里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否则皇上也不会让他留下贾母的院子,不论府中所问何罪,一概不追究。便是贾母的财物,也丝毫不动。
贾母的财物,倒是一只大肥鹅,只可惜……皇上有旨在先,还再三叮嘱,还是算了罢。怎么说他也占到大便宜了,想到他的妙人儿,最多不过三言两语,便是让他玩够都没问题,至于玩够了之后,就可以随便丢在哪里,不过照旧而已。便是收回去做个小妾,他府里也多得很,自有王妃统领着,也不用他操心。若是丢到外面,也有人自会去处理,“老规矩”……
想到这里,忠顺亲王忽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那么个妙人儿,又那么小,做主的时候比他见过的都绝,不行,还是留着吧,一时半会儿不用想这个。还是……抬头看见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荣禧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宸翰之宝”,忠顺亲王醒醒神,还是先办正事儿要紧。
当下坐定,锦衣卫众位司官已经到齐,只说东西已经查抄登记完毕,请忠顺亲王过目。忠顺亲王命人呈上查抄清单,头一份是汇总清单,后面一沓子,是各房的详单;又有宁府荣府单独汇总清单两份;荣府又另有贾赦院内财物汇总清单一份。忠顺亲王大概翻了一下,见都已经誊录清楚,又看了最上面那份,列着:
古铜鼎三座,王鼎一座;金碗碟四桌一百六十四件;银碗碟十二桌一千零三十八件;金镶牙筷六十双;金执壶十把;金唾盂十个;金面盆六个;银面盆二十个;金脚盆四个;银脚盆七十三个;金观音五尊;金罗汉三尊;镶金八宝炕屏十架;镶金炕床三架;老金缕丝床帐一顶;潮银十九万五千二百两,赤金五千六百二十两,钱两万四千吊。
白玉观音一尊,高一尺;玉罗汉三尊,每尊高一尺;整玉如意四十柄;白玉如意六十柄;砒玺燕碗六只;白玉汤碗十只;白玉酒杯八只;白玉冰盘八只;砒玉冰盘两只;金珠首饰两千三百件,珠宝俱全;珍珠八十挂;汝窑笔洗一只;汝官窑玛瑙釉尊一只;北宋池州水枕三只;手串九十串;红宝石三十块;珊瑚树两株,每株高二尺;落地自鸣钟六座;桌放自鸣钟三十座;洋表六十八只;带头九副,朝珠九挂。
黑狐皮六十三张;青狐皮三十张;黄狐皮一百张;貂皮二百张;猞猁狲皮四十张;麻叶皮六张;洋灰皮一百二十张;灰狐腿皮一百零四张;酱色羊皮三十五张;猢狸皮七张;黄狐腿五把;豆鼠皮十方;天鹅绒两卷;鸳鸯绒二十卷;五色羽缎二百卷;哔叽六十二板;元狐皮八张;杂皮六千张;貂蟒袍十二件;貂帽二十顶;貂靴一百双。另有羽线绉八十卷,氆氇五十卷,棉夹单纱绢衣三百四十件……
这些都是贵重列的上的,至于那些不怎么值钱、寻常之物,堆成几座山头,另有清单在后,忠顺亲王也不耐烦细看。大略看了一下,又挑那极要紧的看几样,尤其是这荣禧堂上正摆着的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以及白玉观音,还有另外几样要紧之物。只等这些都看完,房产地契等也清理造册送进来。
忠顺亲王拿起清单来看,却是:地亩二百七十四顷;家奴一百七十户共六百九十二口。正屋十四进一百二十五间;花园一所二十二座;杂房二百间;瓷器库一所;锡器库一所;珍羞房一所;铁黎紫檀房两间;玻璃器皿库一所;药材库房二所。其余如数。
只等这些都都看完,忠顺亲王心下暗惊无数次,倒是不曾见别的谋逆证据,心下了然。正待查看实物,又有司官进来跪禀道:“回王爷,另查出御用衣裙并多少禁用之物,不敢擅动,特来请王爷谕示。”说着又有人进来回道:“后院抄出两箱房地契又一箱借票,却都是重利盘剥违例取利的。”这些原都是早就发觉了,只是忠顺亲王忙着,不曾及时回明。
忠顺亲王道:“御用之物单另登记造册,作为谋逆佐证,呈皇上御览。欠票等为罪证之一,也单另造册,妥善保管。还有别处未查抄的没有?”心下想着赶紧抄完好回去交旨。
正说着话,就见赵堂官匆忙进来跪下回话道:“还有一事儿……就是潇湘馆内住着的林姑娘……已经起身准备进宫去,潇湘馆不能查抄,特来给王爷回话。”
忠顺亲王奇怪道:“那里为什么不能查抄?她有什么来头,进哪个宫?”
赵堂官回道:“回王爷,她……”说着又看看左右,这等密旨,他不敢随便说。
“说吧,什么事儿吞吞吐吐的。”忠顺亲王意气风发,哪里理这些事故。
赵堂官道:“太上皇有密旨,还请王爷屏退左右。”
忠顺亲王道:“密旨?太上皇不干政,如何会下这样的密旨?”想想就不信。
赵堂官咽了口唾沫,知道忠顺亲王比他还横,若是不说,他只怕不信,想想只得硬着头皮道:“回王爷,太上皇并未干政。密旨只是让天下以长公主礼待之……既是长公主,若是没有格外旨意,自然就不能查抄,还请王爷见谅……”
“糊涂东西!”忠顺亲王起来就是一脚,将赵堂官踢翻在地,心下有些担心。虽说不明就里,但既然太上皇有此密旨,他既然到此,就该上门去见礼。就算他贵为亲王,爵位与长公主相仿,但是既然到此就很该当前去拜望,才不失礼,更别提她如今是新贵。想想又骂道:“她现在人呢?昨晚为何不告诉我?你这差也越当越好了!”
赵堂官爬起来又跪好,并不敢有丝毫抱怨,忙回道:“昨晚来过两次,侍卫都说王爷正忙着……回王爷……刚才……一早陈公公进宫请旨,戴公公亲自带着公主的凤舆前来迎接,才刚下官来,王爷还没忙完……下官只得先到园子里送驾,这会儿才从巷子里走,大概已经出了宁荣街……”应该已经走远了,赵堂官没敢说清楚。
这……连戴德都来了,可见得大明宫有多重视黛玉,纵使忠顺亲王再位高权重,怎么也不敢和宫里尤其是当今较量,那就是造反、藐视君威,那还了得?!想到这里忠顺亲王又抬脚踢过去,骂道:“糊涂东西!饭桶!这么要紧的事儿,纵使我再忙,也该告诉我知道。”心下却也暗地里庆幸:幸而不曾打黛玉主意,否则挠了老虎屁股,别天威震怒将他的家也抄了。
赵堂官满腹委屈,昨晚几次从夹道里过,要进去回话,都听得里头笑声正好,鱼水交欢,好不投缘,犹豫再三,走到门口,侍卫都拦回去了。就算他磨破嘴皮都没用,这会儿又来怪他,也不知道贾府怎么会有那种女子,又或者王爷这么会儿功夫就能和一个女子那么好?但王爷驾下,没有他喊冤的理儿,只得辩道:“原来过两次,想着是密旨,也没敢告诉侍卫……”
“混账!”忠顺亲王越想越生气,拍着桌子怒道,“都已经宣示了,还叫密旨吗?”
赵堂官总之是理亏,也不敢再多嘴了,免得再吃亏。
忠顺亲王骂了几句,想想也不是个事儿,而且锦衣卫不归他管,出出气也就行了。当下吃着茶,想着该怎么办,好描补一二,免得得罪了大明宫。想想还是赶紧进宫去请旨,或许……告诉皇上,也好表表衷心,到时候求皇上给他说几句,兴许还能混过去。
如此想好,忠顺亲王当机立断,一边吩咐人将贵重之物严加看管,待圣旨一下,立刻入官充公,又将一应物品清册交上来,尚有疑问的立即查明造册送过来,又让人到街上查看。一会儿就有人来回,府里出去的凤舆已经走远;又有人来回栊翠庵有许多御用之物。